?夏夢迴到房間,撲到牀上,不想與父親再多說一句話。
她想起原來一家三口在A市的甜美日子。每天,父母都會一起到學校接她放學,還沒打開家門,外婆炒菜的芬香已經把三個大小饞貓饞得直流口水。吃完飯以後,父親會雷打不動扛着她到江邊轉一圈,母親則拎着水壺跟在父女倆身後。
夏夢喜歡騎大馬,騎在父親肩膀上,她會驕傲的揪着父親的頭髮,嘟着小嘴,一邊享受路人羨慕的眼光,一邊哼唱着兒歌。“哇,這個小女孩好可愛啊,芭比娃娃一樣,父母這麼年輕就有孩子了哦”;“這個年輕的爸爸好帥氣啊,媽媽也好年輕漂亮漂亮哦;”“看來要孩子還是趁年輕------”
這樣的場景,隨着父親辭職下海經商後,再也沒有出現過。不久母親也辭職了跟隨父親一起創業親。後來外公病重,外婆回鄉下照顧外公,夏夢成了這間房子唯一會說話會移動的生物。她獨自一人在這間屋裡,度過了無數或孤獨或寂寞或恐懼的夜晚。這間屋子,是她成長的映照,如今,因爲父親的事業,她需要拋棄它。
“夢夢,問問李瀚明天什麼時候到A市。”父親在房門外問道。
夏夢起身,掏出手機,撥打了李瀚的號碼,電話響了無數次,都沒有人接聽。“現在不過是下午六點多,不至於這麼早就睡覺了啊?白蛋,你再不接電話,永遠也別接了!”夏夢惱怒的把手機摔到一邊。打開房門,對父親說道:“爸,我先回學校上晚自習。明天李瀚回來,我通知你。”
李瀚與張力神情輕鬆的從考場出來。數學老師一看他們倆的表情,心裡就有數了。“考得不錯吧?走!我帶你們去城裡轉悠轉悠。明天一早我們就回去。”
李瀚手機一直放在酒店抽屜裡。回到酒店,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李瀚剛進房間,手機響個不停,是趙一諾打來的:“瀚,求求你,快回來,幫幫我,嗚嗚嗚------我媽媽,嗚嗚嗚------我媽媽,快不行了。”趙一諾在電話裡不停的哭泣着。
“別急,我這就回去。”李瀚焦急的說道。
李瀚放下手機,趕忙收拾東西。“這麼晚了,李瀚你要去哪裡?”張力看着李瀚奇怪的問道。
“我有事,需要馬上回A市。你替我和黃老師說一聲。”李瀚急急忙忙說道。
“喂,這麼晚了,你怎麼回去?”
“我先去機場,要是能趕上飛機最好了。如果沒有飛機,我有朋友在W市,呆會讓他們開車送我回A市。哦,如果明天我去不了學校,麻煩你幫我請個假。”李瀚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趙一諾蹲在父親小區門口的路燈下,不停的哭泣。今天王香萍,她最瞧不起的人,與她激烈爭吵後,毫無徵兆的倒地,她才感到莫名的害怕恐懼------
王香萍下崗後,只有小學文化的她只能自謀生路,在商場門口擺了個賣涼粉和涼茶的攤。她的丈夫趙鋒大學畢業,在官場上春風得意。
小學五年級的一天,趙一諾放學回家,看到王香萍披頭散髮的坐在地上,指着趙鋒,她的父親破口大罵:“你也配當人?你就是畜生!不是要和老孃離婚嗎?離就離!”
家裡可分割的財產不多,70多平米的房子歸王香萍,家裡沒有任何存款,趙鋒要與王香萍爭的就是趙一諾。
“女兒歸我。你沒有任何經濟來源,女兒要是和你在一起就得受委屈。”趙鋒冷冷的說道。
“你要是把女兒搶走,婚我不僅不離,我還要去你們單位鬧,去陳默默家鬧。”陳默默是趙鋒的新歡。趙鋒清楚王香萍的脾氣,他妥協了。家裡屬於他的東西不多,一小時不到,就收拾得乾乾淨淨的。
趙鋒拖着大箱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趙一諾的視線。從此,趙一諾小心翼翼的保護着這個秘密:她的父母離異。
趙鋒每月支付趙一諾撫養費500元。爲了繼續支持女兒趙一諾學習鋼琴舞蹈,王香萍白天擺攤的收入越來越難以爲繼,於是她接了晚上在家加工男士褲衩的活。家裡擺放的都是大大小小的褲衩。
“買這種爛蘋果?怎麼吃。”趙一諾打開冰箱,看見裡面放着一袋爛蘋果,估計都是超市裡淘汰下架的。
“不吃你就餓着!”王香萍在縫紉機前忙活着,頭也不擡的說道。
“給我100元,明天有演出,需要統一訂服裝。”趙一諾“砰”的一聲把冰箱推回去,揹着書包回房間。
她打開書包,把剛從書攤上花了10元錢買的《灌籃高手》的漫畫打開,她非命迷戀流川楓,因爲流川楓與經常在她夢中出現的男子長得十分相像。
趙一諾看得正入迷,王香萍推門而入,一把搶過她手中的漫畫,瘋狂的撕扯着,“我讓你看,我讓你看!老孃一天辛辛苦苦賺錢,不是讓你看野書的,你和你那狼心狗肺的父親,就是一路貨色!”
“我就是和我父親一樣的貨色,怎麼了?你不要撕我的書!”趙一諾撲上前,要把書搶回來。
“你還頂嘴?我讓你頂嘴!”王香萍衝着趙一諾吼道,“啪”趙一諾臉上捱了王香萍一記響亮的耳光。
趙一諾被那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手扶着桌子,靠在牆上。“讓你再頂嘴!”王香萍瘋狂的揪着趙一諾的頭髮,往牆上狠狠的撞去。“你父親已經不要你了,是老孃沒日沒夜的幹活,養活你,供你吃供你喝,還讓你學舞蹈學鋼琴,你這沒良心的東西!白眼狼!”
“我爸爸只是不要你了而已!”趙一諾冷冷的說道。
“你去死吧。你和你父親都不是人,良心都被狗吃了!”趙一諾咬緊牙根,蜷縮在牆角,任由王香萍雨點般的拳頭砸向自己的全身。“打死我吧,打死我吧。”趙一諾在心裡不斷的哀求着。
良久,王香萍終於平靜下來,陰沉着臉離開房間,“和你父親一樣,都不是好東西。”
趙一諾掙扎着站起來,把地上的漫畫書撿起來,一點一點的重新粘貼好。
王香萍一直忙到凌晨三點,她伸伸腰,揉揉眼睛,打了個呵欠,站起身,突然腳發軟,眼一黑,倒到地上。也不知道在地上躺了多久,王香萍慢慢醒來。天已經麻麻亮,她得趕緊準備擺攤需要的東西。
王香萍躡手躡腳來到趙一諾的房間,查看沉睡中的女兒身上的瘀傷,一邊撫摸一邊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