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聲明一下,所謂衛國獻唱的《往事只能回味》並不是衛國獻唱的,而是11a的好友獻唱的,就是曾經獻唱過《山楂樹之戀》主題曲的那位網友,我在此感謝他做了這麼久無名英雄。衛國的原型已經要求過多次,讓我澄清這一點,因爲他沒有那位網友唱得那麼好,不想沽名釣譽。)

真像是坐過山車一樣,即便回到了地面,還有點暈頭暈腦,似夢非夢。

生活又復歸平靜,但不再是從前那種平靜,而是一種新奇的,甚至可以說怪異的平靜。

藺楓很快就搬到芷青那裡去了,連工作也不要了,使得岑今越發相信自己以前的猜測沒錯:藺楓推芷青,只是爲了試探他的感情。哪知道芷青不解風情,一推就真的推出去了。藺楓一定是大失其悔,心裡不定多難過呢。現在有了一個藉口,當然是立馬抓住,估計再也不會用推的辦法來試探芷青了。

她不知道芷青是什麼心情,會不會想起她來。她估計還是有點想的,因爲這是芷青的特點,跟她在一起,放不下藺楓,跟藺楓在一起,放不下她。也許不僅是芷青的特點,很多人都這樣,包括她自己,只不過芷青敢承認,而別的人不敢承認而已。

藺楓搬過來的頭一個週末,就跟芷青一起到她家來過一次,五個人一起過了個週末,表面上挺融洽的,也許其他人的確很融洽,但她心裡並不那麼舒服,總覺得很拘束,不自在。

那次她安排藺楓跟芷青住主臥室,但他們兩個都不幹,最後是她跟藺楓住在主臥室,芷青跟victor住客房,小今還是住她自己的臥室。

那晚她跟藺楓講了半夜的話,自己都不知道哪來那麼多話講。講的時候,也覺得挺融洽的,兩個人有很多觀點相同。但不管講多少話,她還是有種隔膜的感覺,好像中間躺着個芷青一樣。

一直到芷青和藺楓週日晚開車回去之後,她才感覺神經終於放鬆了。

不知道芷青是不是覺察了什麼,後來就沒再提議這種聚會了,只邀請大家都過去玩,小今和victor去了,但她婉言謝絕了。

芷青經常給她打電話,有次很坦率地說很想念她,她呵斥他說:“又來了,又來了!怎麼總是跟着這個想那個,跟着那個想這個呢?”

“不是這樣的,我一直都——想你的。”

“你也一直都想她。”

他涎着臉說:“兩個都想不行嗎?”

“行,但你總不能兩個都霸着啊!”

他沮喪地說:“我沒兩個都霸着呀,不管選擇是多麼痛苦,我都做了選擇。我只是想想,不可以嗎?其實——如果她不是這麼一身的病,不是這麼不會料理自己的生活,不是這麼需要我,我真的——會選擇你——”

“好了,別大發慈悲了,好像你選擇誰就是誰的榮幸一樣,難道我說過我希望你選擇我嗎?”

那邊很尷尬:“小乖,你真是——一點不給我留面子——”

“你要我怎麼給你留面子?哭着懇求你回來?”

“我知道你不會。沒有我,你會過得很好,但藺楓沒有我,就會過得——很不好——”

“那你還不老老實實當你的救世主?”

“小乖,你生這麼大氣,搞得我有點擔心你了——

她意識到自己這麼氣沖沖的很失風度,馬上緩和了口氣說:“你安心照顧她,你是個——好人,換了別人,誰有這個耐心和愛心?你也別老給我打電話了,她知道了肯定不高興。”

“不會的,我給你打電話都事先徵得她同意的——”

“你又在想當然了,完全不瞭解女人。她同意你給我打電話,不等於她高興你給我打電話。你聽我的,保險沒錯,再不要給我打電話了,再打我也不會接了。”

後來芷青打給她的電話就少了,但跟小今還是經常聯絡。

小今和victor兩個小傢伙處得不錯,當然也有小戀人的小煩惱小矛盾,但總的來說,還比較令她放心,畢竟victor比小今大四五歲,成熟多了,很多事都能讓着小今。

她不知道這兩個小傢伙會不會白頭到老,甚至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結婚,但她已經學會了不去操那麼多心。要知道,時代不同了,白頭到老已經不再是衡量愛情婚姻美滿不美滿的唯一標準了。她只希望他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候開開心心,萬一分手,仍然是開開心心。

現代愛情,大概就是這樣的,也很難說就比從前的愛情糟糕。

她對自己的生活要求不高,只要沒什麼煩心的事就行了。至於愛情什麼的,那都是年輕人的事。她已經快五十了,還談什麼愛情?每年的體檢別檢出高血壓、冠心病、腦血栓、糖尿病、乳癌、子宮癌、卵巢癌就不錯了。

不過有時候,當她想到小今再過幾年參加了工作,連經濟上都不靠她了的時候,她就覺得前景有點慘淡。這些年來,她一心都在女兒身上,有個女兒需要照顧需要撫養的時候,別的事都無足重輕,她埋頭苦幹,忙裡忙外,一心就是要把女兒撫養成人。一旦女兒成了人,不需要她照顧不需要她撫養的時候,她不定多麼空虛呢!

不過她安慰自己說,沒關係,小今是要學醫的,那得學個七八年,等到小今把醫學出頭了,也該結婚生孩子了,那時她又有事幹了。即便小今不要她幫忙帶孩子,那也沒什麼,她就像爸爸媽媽那樣想:只要我的孩子過得幸福,她在不在我跟前都沒關係。

她對衛國和芷青也是這個想法,只要他們都過得幸福,在不在我跟前都沒關係。擔心一個人,牽掛一個人,主要是怕他過得不好,既然知道他們都過得很好,那還牽掛什麼呢?難道非得把所愛的人箍到一起受苦纔好?

聖誕快到了,小今要跟victor回中國去看衛國爸爸,兩個孩子一起來徵求她的意見,她很爽快地同意了,把自己的信用卡給了兩個小傢伙,讓他們自己上網訂票。

兩個小傢伙像得了寶一樣拿着她的信用卡跑掉了。

她心裡有點嘀咕,怎麼這麼興奮?不會拿我的信用卡瘋狂購物吧?

過了一會,兩個小傢伙來給她還信用卡。她一看小今那個激動樣,就知道他們搗鬼了,不由得問:“你們兩個小鬼頭,是不是拿我的信用卡亂劃一通了?”

“是亂劃了。”

“買什麼了?花了多少錢?看你那個興奮勁,不下一千吧?”

“嗯,不下一千。”

“就這麼一會,你就花掉這麼多?”

小今興奮地說:“媽媽,我們給你也訂了票!”

“給我訂票?到哪裡去的票?”

“回中國的票啊!”

“我剛回去過——”

“但是你沒去看你的衛國啊,今年可以去看他——”

“我的——衛國?你瞎說些什麼?你們去了中國可別這樣亂說,當心他阿姨聽見不高興。”

victor解釋說:“岑阿姨,是這樣的,我沒有什麼——阿姨,我爸爸——我是說我衛國爸爸——他沒結婚——”

“他沒結婚?那他怎麼說他結婚了?”

“他怕你——會爲了他回國去。”

“爲什麼怕我回國?”

“因爲——petal在——美國呆這麼久——回國讀書——會跟不上。”

“可是現在petal不是上大學了嗎?他怎麼還——”

“他以爲你會和芷叔叔——復婚呢——”

“他這樣說的?”

“嗯。”

“可是有一年我打電話過去,是個——女人接的,還有孩子的哭聲——”

“這事我聽我爸爸說過,那是我爸爸的房東,他剛去o市的時候,沒地方住,住在那個房東家,房東也是g大的,在那邊的分校工作,住的是g大爲他們租的房子–”

“可是我聽見那個女人——叫他給孩子衝奶——”

“不是叫我爸爸衝奶,是叫她丈夫衝奶,他們的電話放在客廳,是共用的。”

她恍然如夢,良久,才追問道:“你爲什麼不早告訴我?”

“我爸爸不讓我告訴你。”

“那現在他——讓了?”

“我沒問他,但我和petal決定告訴你,因爲芷叔叔——都已經跟——amanda在一起了——petal也上大學了,你和我爸爸——應該在一起了。”

小今叮囑說:“媽媽,你別把這事告訴我爸爸——我是說我衛國爸爸,讓我們給他一個surprise(驚喜)!哈哈,不知道他在機場看見我們的時候,會不會把心臟病嚇得發作了?”

她擔心極了:“victor,你——爸爸有心臟病?”

“沒有啊。”

“那小今怎麼說他——”

小今笑着說:“我隨口亂說的嘛。媽媽,你可真關心你的衛國啊!”

“別‘衛國’‘衛國’地叫了,他是你爸爸。”

“是爸爸就不能叫‘衛國’了?我偏叫,衛國!衛國!我見到他也不叫他爸爸,就叫他衛國,誰叫他不到美國來照顧我的?”

她趕快替衛國申辯了一番,小今笑起來:“媽媽,你什麼都向着他!”

聖誕節的時候,岑今跟女兒和victor一起回國,但他們事先沒告訴衛國,只由victor出面,說聖誕節會回國看他,告訴了他航班號,請他到機場接兒子。

小今興奮極了,好像在搞什麼恐怖活動一樣,興奮得幾夜睡不着覺。victor比較鎮定,總是笑眯眯地看着激動萬分的小今,有點像過來人看着一個剛出道的小徒弟。

當他們三個人下了飛機,拖着旅行箱走到大廳裡的時候,她在接機的人羣裡看見了衛國,穿着一件黑毛衣,胳膊彎裡搭着一件灰色的風衣,身材還是那麼挺拔,頭髮也仍然是理得短短的,只是花白了。

她突然兩腿發軟,心跳加速,手心也冒出汗來。

還離着老遠,victor就叫了聲“爸爸!”,快步走過去。

衛國迎上來,叫了聲:“今今!”

兩父子站住寒暄。

她和女兒也走了上去,她開玩笑說:“聽見你在叫今今,還以爲你在叫我呢。”

他看見了她,還看見了小今,愣在那裡,臉色有點白,好像犯了心臟病一樣。

她趕快問:“你沒事吧?”

他愣了一陣,有點嘶啞地問:“真是你——們?”

她對女兒說:“小今,這是你爸爸——”

小今大方地叫了聲“爸爸!”,就走上去,給爸爸一個大大的hug(擁抱)。

衛國的臉漲紅了,不敢回抱女兒,只很小心地摸了摸女兒的頭:“你是小今?”

“嗯。你認識不認識我?”

“認識,我看過你的照片,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你認識不認識我?”

“以前不認識,現在認識了。我喜歡你,你很帥!很man(男人)!”

女兒走到一邊,叫道:“媽媽,該你了。去呀,給爸爸一個hug!”

她忸怩了一下,走到衛國跟前,摟住他。他又是一陣臉紅,但這次沒客套,也伸出雙臂摟住她,兩人旁若無人地摟在一起,小今和victor則肆無忌憚地鼓掌,引得路過的人都看稀奇一樣看着他們四個。

她紮在他懷裡流了一會淚,擡起頭問他:“你沒結婚,怎麼騙我說結了婚?”

“想讓你安心在美國陪孩子。”

“你總是騙我!”

“但有一件事我從來沒騙你。”

“什麼事?”

他微笑着,低頭看她,不回答。

她再問一遍:“什麼事?”

小今等不及了,大聲對媽媽說:“就是他愛你呀,連這都不知道?”

四個人都笑了起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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