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山旅光復了魯南?”
“還殲滅日僞軍兩萬餘人?”
“魯南十幾個縣的地方武裝全都整合起來了?”
高級參謀話音方落,作戰室裡的高級將領們頓時間就炸了鍋!
白副總長剛說國軍急需一場勝利以振奮士氣,沒想到勝利這就來了,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勝利!自七七蘆構橋事變、抗日戰爭全面爆發以來,國軍就一直在潰敗潰敗再潰敗,國土也是丟了一片一片又一片,偶有收復失地也是很小一塊。
可是這次,寶山旅卻一傢伙光復了魯南十幾個縣!
雖然從殲敵數字和戰果上,這一仗並無值得誇耀之處。
可如果換個角度,從光復領土的面積來衡量,這卻是前所未有之勝利!
淞滬會戰、南京保衛戰、徐州保衛戰雖然重創了日軍,可國軍終究還是戰敗了,淞滬、南京還有徐州也都失守了,這次魯南之戰雖說殲敵不足兩萬,而且大多還是僞軍,但與此前歷次大會戰所不同的是,這次國軍取得了階段性勝利,甚至還光復了十幾個縣!
“委座,這可是前所未有的勝利哪!”何上將急道,“是不是立即加以宣傳?”
“宣傳,一定要以最大的力度加以宣傳!讓各大通訊社立即草擬通訊稿,讓各大報刊連夜排版,光復魯南的消息一定要在明天早上見報!”蔣委員長斷然下達了指示,別說嶽維漢從來就沒有謊報過軍功,這次就算他是在謊報軍功,蔣委員長也決定大肆宣傳。
沒別的,因爲國民政府和國軍太需要這樣的勝利了,哪怕只是虛假的勝利。
…………
次日,國民政府各大通訊社罕見地在早上六時同時開機廣播,向社會各界以及全世界華人、華僑宣佈了魯南光復的消息,早上十時,何上將更是在總參謀部新聞發佈大廳召開了記者招待會,蔣委員長也親臨發佈會現場,一一回答各國記者的提問。
頓時間,寶山旅光復魯南的消息就像是一股颶風,迅速刮遍了整個世界。
中午,申報戰地記者趙欣怡的戰地日記再出續篇——戰地日記之浴火重生。
在日記裡,趙欣怡以熱情洋溢的語句向全國軍民講述了寶山旅自徐州突圍的情況,全國軍民這才知道,既便是在寶山旅遭到極大困難,總兵力銳減至不足原來十分之一時,全旅官兵都沒有放棄希望,更不曾屈服。
因爲,中國人絕不輕言放棄,中華民族絕不被征服!
在趙欣怡的筆下,中國人的血性和絕不屈服的意志躍然紙上。
儘管日軍方面也很快做出反應,宣稱寶山旅只不過是佔領了幾座邊遠小縣,魯南絕大部份地區仍處在日軍的控制之下,但是,日軍在這場極爲關鍵的宣傳戰中已經喪失去先機,無論他們怎麼努力,都已經無法扭轉已經形成的輿論了。
蔣委員長和嶽維漢最希望看到的情形終於發生了。
寶山旅在銷聲匿跡半個多月後重新殺了回來,再次活躍在了抗日戰場的最前線,這給了全國軍民以極大的鼓舞,從四行倉庫開始,寶山旅就已經成了中國軍隊的一面旗幟,她的一舉一動都牽動着全國軍民以及全體華僑的心絃。
寶山旅這柄利劍在沉寂了半個多月之後再次出鞘,再次給予日軍以重創!
頓時間,全國各大城市以及海外僑胞再次涌現捐款捐物的高潮,抗戰前線的國軍將士更是被趙欣怡戰地日記中所定的一句話深深激勵,中國人絕不會輕言放棄,中國民族絕不被征服!霎時間,蘸血寫就的請戰書像雪片般飛向了國軍各級指揮部。
…………
豫中,平頂山。
中央軍某師某團團部,某上校團長默默地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了一張黑白照片。
藉着昏暗的燈光,可以看清楚那是個美貌少婦的照像,美婦身穿民國年間最典型的少婦裝束,溫婉可人,上校團長輕輕地撫摸着照片上正含笑不語的美婦,虎目裡不禁淌下兩滴英雄淚來,無情未必真英雄,戀妻如何不丈夫?
淚水滴落下來,濡溼了放在桌上的信紙。
那是一封家書,卻也是一封訣別的血書!
愛妻靜茹:
去歲端午一別,匆匆又是一載,甚念。
再有片刻,吾將親率敢死隊向日軍決死反擊,生還之機,實爲渺茫。
吾執筆之時,尤爲世間一人,汝閱信之刻,爲夫恐已爲陰間一鬼耳。
每當夜闌人靜,常念及夫妻繾綣,兩情相悅,不禁心如刀割,然,身爲黨國軍人,吾當效法先烈,殺身以報國家,若果戰死,幸也!
惟,上有老母年高,無能盡人子孝道,下有二子年幼,無能盡養育之責,甚感痛心,更感愧疚,惟盼吾妻代爲盡孝,善加撫育,則爲夫於九泉之下,亦無憾矣。
吾若戰死,汝當另擇良人而嫁之,不必替吾守節,惟望善待吾兒……
上校團長默默擦去臉上淚水,正要執筆續寫時,團部外卻響起了急促的哨聲。
上校團長當即嘆了口氣,將信紙仔細摺好裝進信封,然後又將黑白照片珍而重之地重新收回上衣口袋裡裝好,旋即長身而起,毅然決然地走出了團部,團部外,敢死隊的五百官兵已經集結完畢,一個個神情決然。
“弟兄們,跟我走!乾死的狗日的小鬼子!”
上校團長從副官手裡接過沖鋒槍,毅然決然地轉身,猛然衝出了戰壕。
上校團長身後,五百官兵頓時如同決了堤的洪水,嚎叫着衝出了戰壕。
戰壕外,無數的機槍正在猛烈掃射,灼熱的子彈帶着流光正在戰場上呼嘯穿梭,上校團長剛剛衝出戰壕,一梭子彈就擊中了他的右肩,上校團長強壯的身軀劇然一顫,卻終究還是站穩了,旋即端起衝鋒槍向前猛烈地掃射起來。
上校團長一邊猛烈掃射,一邊開始了衝鋒。
越來越多的國軍官兵衝出戰壕,蜂擁而上。
“噠噠噠噠噠……”灼熱的子彈呼嘯而至。
擋在上校團長跟前的副官頓時倒在了血泊中。
上校團長的衝鋒卻仍在繼續,敢死隊的衝鋒仍在繼續。
“轟……”一發榴彈落在了上校團長身邊,頓時間就將他掀翻在地。
中校團副一腳踩在了上校團長身上,踏着團長的身體繼續向前衝鋒。
衝鋒仍在繼續,五百官兵組成的敢死隊就像是一柄鋒利的剔骨尖刀,一下就鍥入了日軍陣地,剖開了日軍的防線,頓時間,無數的國軍官兵從後方蜂擁而來,踏着敢死隊官兵用鮮血和生命鋪就的道路,向日軍防線發起了猛烈的衝鋒。
上校團長掙扎着坐了起來,鮮血猶如泉水般從他嘴角溢出,他卻全然不覺。
彌留之際,上校團長又掙扎着從上衣口袋裡摸出了愛妻的照片,獻上了生命中最後的深情凝眸,無情未必真英雄,戀妻如何不丈夫?
一聲嘆息,兩滴英雄淚,上校團長的手頹然鬆開,照片飄然掉落。
…………
半個月後,上校團長的家書寄到了贛西一個偏遠的小山村。
年約三十許的美貌少婦牽着兩個四五歲的小男孩迎出門來,顫抖着雙手從保長九叔手裡接過信封,信有兩封,一封是上校團長寄回來的家書,一封卻是……陣亡通知書!看到陣亡通知書信封上的落款,少婦頓時就兩眼一黑癱倒在了地上。
“娘,娘……”兩個年幼的孩子嚇壞了,撲倒在孃親身上嚎淘大哭。
身後不遠處,沉重而又古樸的大門裡緩緩走出了一個七十多歲的老太太,望着癱倒在地的兒媳以及嚎淘大哭的兩個孫兒,老太太霎時就什麼都知道了,頓時間,兩行渾濁的淚水就從老太太滿布蒼桑的臉頰上悄然滑落。
好半晌,美貌少婦才緩緩起身,又抱着一雙幼子默默垂淚。
保長九叔搖頭嘆息半晌,轉身欲走時卻被美貌少婦叫住了。
轉身回頭,美貌少婦已經從陣亡通知的信封裡摸出五千大洋的撫卹金匯票遞了過來,幽幽說道:“九叔,這錢還是捐給國庫吧。”
“憨娃媳婦,這可使不得!”保長九叔搖了搖頭,黯然道,“憨娃已經不在了,你一個剛守寡的婦道人家,上要贍養老人,下要撫育幼子,不容易,這錢還是留着吧,再說眼下的局勢是困難,國民政府也的確缺錢,可也不缺你這點錢哪。”
“這是夫君的意思。”美貌少婦堅持將匯票塞到了保長手裡,道,“至於婆婆,我會給她養老送終的,還有兩個孩子,我也一定會把他們養大的,我還要教育他們,讓他們做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我還要告訴他們,中華民族絕不被征服。”
美貌少婦的聲音很輕很柔,卻透着毅然決然的意味。
保長無奈,只好接過匯票,然後搖搖頭又轉身去了。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