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上一日,消失了甚久的白佑義便抵達了王城,而他,暫時還未能得知自己所託的那趟鏢已然被劫。
按理說,白佑義這比鏢隊晚上一日出發,怎麼着,也該和折返的玉隆鏢局的人遇着了,但奈何這人走的是水路。
而另一方,金不易跟幾個少鏢頭駕走了唯一的那輛馬車,也沒打算再回錦官城的章家,算是另尋出路去了。至於田七,他將身上揣着的大部分盤纏都給了被拋下的夥計們,打算讓他們先折回鏢局,且幫自己給大掌櫃的帶句話。
鏢若未討,人便不還。
當然,他也沒急着去找一枝玫,畢竟就當下的實力落差,怕是連半文錢都討不着,於是這人竟是進了深山老林,尋自個兒多年未見的恩師去了。
對其它事一概不知的我,只曉得白佑義回來的時候並沒有氣急敗壞,且第一時間便去了宮裡覲見國主爹爹與王后孃親,還足足呆了小半日的樣子。
本以爲,這身爲舅舅的人,接下來,怎麼也會來關切一下失散多年的親侄兒吧,偏他什麼動靜都沒有,連好奇一下都不帶來的。
也是挺奇怪了。
而他既然不來府上走訪,言大夫也並沒打算主動前往,去找他喝個茶敘箇舊什麼的,到底非親非故,連做給外人觀望一下虛情假意的心思,都懶得有了。
當然,就算言大夫想去走個門,也是會被我給攔下的。
怎麼說呢,白佑義雖是跟我有所血緣羈絆的人,可這人除了心狠手辣,心思更是叵測。而言大夫於他,不過只是一個隔了代的小輩兒而已,誰知道,這人滿肚子的壞水兒,會不會潑在言大夫頭上呢。
當下既然無所衝突,避而遠之,方能免去無謂的麻煩。
且左右是過個小日子嘛,還是別太費什麼心思去對付誰的好,不過,若是他能找到我算劫鏢的帳,那就另當別論了。
……
約莫又過了兩三日。
大半夜的,翻雨覆雨早已歇去,我渾身乏着,正抱着言大夫睡着呢,卻是突地夢見了不少的蛇。
它們蜿蜒在地面上,接二連三地朝我爬來。
密集得令人心頭髮毛。
站在原地,且眼睜睜地盯着那一圈圈的細鱗律動着,纏向發僵的雙足,我竟是連分毫都動彈不得。
當一個扁扁的蛇頭躥到眼前,視線驀然交織,可從那冷血駭人的瞳孔中,我什麼也看不透。
像是一個巨大的空洞,幽暗而無底,隱隱有被其捲進深處的趨勢,我努力朝後仰着身,整個人都有種莫名的不妙。
稍許無力的掙扎中。
噠噠——
是誰的腳落了地,這聲響雖是細微,卻是硬生生地穿過了耳膜。周遭的蛇,因着這分驚擾,瞬息之間全都不見了蹤影。
可我還記得那緊盯過來的,讓人莫名的眼睛。
噠噠——
持續傳來的動靜,愈發清晰。
陡地從發睏昏頭中醒來,我忽而恍然,似乎是有誰進了臥房。鑑於黑白無常來襲在先,這府中的戒備較之往常,都要森嚴多許,卻不想,又闖來一個了嗎?
刷地睜開眼,躺在裡側的我,靠牆的一隻手已經摸向了塌下,那裡正壓着凌厲的百仞君。
而另一隻手,仍軟綿綿地貼在言大夫身前,該是要捏上幾下提醒他的,卻又突地,反是被這人悄無聲息地摟得緊了些。
原來,他也醒了。
淡淡的月光,自打開的一扇窗外,朝屋裡安靜地投下,一道暗影漸漸靠來,我渾身警惕,默數着來人的步子,心裡則估量着何時發作。
可就在我要從牀上一躍而起的時候,影子發了聲:“洛玫。”
他在喚我。
嗓音沙啞不似平常,卻還是讓人覺出了那分熟悉。
所有的動作霎時頓住,無論是我,還是言大夫,緊繃的神經都隨着這麼一聲,自然而然地鬆懈了下來。
暫且未去應聲,我只是有些無奈地想。
大晚上的,這人怎麼又一次突兀地摸了進來,難不成,某白又跑路了?
不會吧。
……
燭光亮起。
言某人躺在牀上,卷着被子,並無起身的打算,我隨意地套了件言大夫的外衫,便蹬着鞋走到了外間兒,且把手裡的燭臺撂在了桌面上。
轉過身,我擡手打着哈欠,對身處於陰影中的那人問:“小白怎麼——”了嗎。
話未落全,程妖已走到了光亮下。一張臉,憔悴蒼白,那雙眼,則攥緊了血絲,而更爲驚人的,是我發現,他好像,狠狠地哭過了一場。
好像,遠比之前弄丟小白的那次,還要來得令人揪心。
全怪我方纔沒有怎麼瞧他,此時乍然看了個清楚,頓時就成了丈二和尚。
“你這是——怎麼了?”滑到嘴邊兒的話不由得一改,心頭,更是籠上了一層不好的預感。
靜默中,程妖面色凝重地,朝着我邁開了步子,直到彼此的距離近到只隔得住一個拳頭,這個人,倒跟個木頭似的頓住了。
怎麼都不回話的?
我困惑不已地看着他,這想破腦子吧,除了個小白,旁的頭緒是半點兒也沒有。
或許是我斷續的問話引起了言大夫的好奇心,這人只着單衣,是勉爲其難地下了牀,慵懶的身影,晃動着,已然挪到了隔簾處。
而就在這個時候。
程妖動了。
猝不及防地,他一言不發着,竟是陡地伸手抱住了我,就連腦袋,都沉甸甸地壓在了我半邊的肩頭上。
嗯?
嗯嗯?
未曾預料到程妖會有此一舉的我,眨着眼,整個人都懵掉,至於親眼瞧見了這麼一幕的言大夫,頃刻之間,氣急攻心。
特麼的抱誰媳婦兒呢!
那廂,言大夫忍不住地快步衝來,帶着風,落進我茫然的眼底,頓時喚回了全部的神思。伸手欲去推人,結果頸窩處,卻又一下子鑽進了涼意,點點滴滴。
真是難以置信。
半吊子師父他,居然抱着我在哭。
一時失力,我僵着身子,突然不知該作何反應,而當言大夫剛剛抓上其肩時,我終於聽見他壓抑着哭音,開了口。
“洛玫。”他喊着,悲痛而絕望,“阿夏他,死了。”
……
【作者題外話】:啊——
有點兒傷心
特別不想這麼對大老爺的,但按走向,就是這樣了,而且,其實某人很早就立了flag
有興趣的,可以翻翻以前有他的章節,找一找那個fla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