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 霧裡看花費疑猜(三)
210:霧裡看花費疑猜(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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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霧裡看花費疑猜(三)
王淑靈被孟凡拉扯,無可奈何地低聲哄着。在衆人嘲弄和譏諷的目光裡背過身偷偷抹去眼角一滴鹹澀酸楚的淚珠。
畫眉見衆人的目光都圍着王淑靈和孟凡打轉,乘機蹭到念遠跟前,彎腰盈盈蹲了個福,一本正經地低聲道:“郡馬爺,我們太太請您過去一趟。說有件要緊的事兒要求您幫忙。”
念遠微皺濃眉,漫不經心地瞥了畫眉一眼,環視四周,見孔姑太太和鳳鸞都不在,心裡疑惑,遂沉着臉不解道:“今個可是九妹妹回門的大好日子,姑媽和表妹怎麼不見?就請姑媽與表妹過來,大夥也好一起熱鬧熱鬧。”
畫眉被念遠這話弄得措手不及,咬着下脣想了好一會兒,方纔支支吾吾地答道:“我們太太身子有些不舒服,怕給別人過了病氣去,早就和老太太說過今個不來了。小姐的臉還沒有完全好,也不能出來吹風。”
念遠聽了這話,知道鳳鸞也在,就更加不想過去了,生怕因此又惹出什麼是非來,想了想因出言婉拒道:“這會子天色將晚,國色苑裡又都是女眷,我也不方便進去。你去回了姑媽,明個一早我再和郡主一同過去陪她說說話兒。”
畫眉見念遠擡步要走,又有幾個女眷已經注意了到這裡的動靜指指點點地私下議論着。心裡一急,不管不顧地攔在念遠面前,低聲哀求道:“我們太太說事關重大,又怕人多嘴雜,她只能跟郡馬爺一個人說。現在太太就在院子湖邊的水閣等您呢。求您就跟奴婢過去吧。不然奴婢可真沒法交代呢。”
念遠不滿地看着面前眼神閃爍不敢直視自己的丫頭,擰着劍眉冷聲不滿道:“姑媽不是身體不適嗎?怎的還在湖邊吹風?可見你這蹄子是在撒謊。還不趕緊讓開,不然我可就要吩咐嬤嬤來拖你出去打板子了。”
畫眉一聽這話忙不迭地跪下,眼中含淚,帶着哭腔可憐兮兮道:“奴婢怎麼敢在郡馬爺面前撒謊。要是有一個字虛的,就叫我長一個疔,一直爛到嗓子眼裡。”
念遠見她神情凝重,指天誓日,似乎不像是有假。孔姑太太到底是長輩,若真有什麼難事,自個兒卻袖手旁觀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況且院子水榭又不是什麼靜僻偏遠的地方,鳳鸞又不在,料想也傳不出什麼閒話來。
便出去和小廝蔭鬆低低交代了幾句,就隨着畫眉來到了位於院中西北角的‘飲綠榭’。這水榭爲造型優美的捲棚歇山式。與蜿蜒短廊相接,相互陪襯,連成整體,小巧玲瓏,輕盈質樸,在水邊架起平臺,平臺一部分架在岸上,一部分伸入水中。平臺跨水部分以樑、柱凌空架設於水面之上。臨水圍繞低平的欄杆,設鵝頸靠椅供遊人坐憩憑依。四面落地鏤花門窗,開敞通透,風一掠過便有神清氣爽之感。水陸高差相近處平橋貼水,過橋又有凌波信步之感……
畫眉輕輕推開鏤雕卷草紋窗格糊紙的紅木門,念遠見裡面紅燭搖曳,燈光昏暗,恍恍惚惚似真有個人影,因皺着眉遲疑地瞥了畫眉一眼,見她低眉順目,神態自若,並無半分不妥。便輕輕邁步而入,鏤花木門在身後應聲緩緩關合……
藉着昏黃搖曳的燭光,念遠這纔看清楚,水閣中央一張圓面光滑的石桌上擺着一個烏銀牡丹自斟壺,兩個小巧的粉彩荷葉形紫砂酒杯,並一個剔彩蓮塘鴛鴦紋攢盒,盒內擺着幾樣小菜。桌邊一個豐盈窈窕的女子背對着自己此刻正緩緩兒地轉過身來,面籠珠紗,眉眼含春,粉腮帶笑,不是別個,正是鳳鸞。
念遠環視四周,見閣中並無孔姑太太的身影,只有鳳鸞一人。心下沒來由地一陣忐忑,暗道不好,擡步便要退出去,豈料鳳鸞疾步上前,擋在念遠前面,眸含秋水,檀口輕啓,笑盈盈地嬌聲問道:“二表哥怎麼剛來就要走啊?”
念遠見鳳鸞用身子攔在面前,生怕和她有什麼肌膚接觸使事情變得更加複雜,便不能再強行衝出去,只得後退了兩步,儘量拉開彼此間的距離,沉下臉冷冷道:“姑媽呢?不是有事要與我商議嗎?既然姑媽不在,那子陵先行告退。煩表妹替我說一聲。”
鳳鸞娥眉微怨,星眸含嗔,抿嘴嬌笑道:“方纔老太太使人來請娘過去說話。娘便叫我留在這兒等着,她一會兒就回來。”
說着伸出手如蛇一般纏上念遠堅實有力的胳臂,扭着婀娜蠻腰就往桌前拉,滿面關切與柔情,輕聲細語道:“這幾日天氣漸漸熱了,二表哥早出晚歸的,瞧這眼圈都摳僂了。鳳兒特意做了幾樣清爽開胃的小菜,表哥就給我幾分薄面,略嘗一口可好?”
念遠眉心緊擰,心下懊悔自個兒真是太大意了,便不落痕跡地輕輕掃下了鳳鸞那一雙雪白豐潤的酥手,背過身去,冷冷道:“表妹的好意子陵心領了。以後這些小事表妹儘可以交給下人去做,實在無需自個兒費神。”
鳳鸞身子一僵,訕訕道:“不過是些尋常吃食罷了,都是一家人,二表哥又何必這麼客氣呢。莫非是嫌棄鳳兒手藝不精,做出來的東西粗陋難以入口?”
說罷,晶瑩剔透的淚珠掛在眼簾,泫然欲泣,仿若梨花帶雨默默含愁。鳳鸞昨日已經在銅鏡前反覆演練過多次,知道自個兒這個樣子最柔弱無辜,楚楚可憐。
念遠不爲所動,反而顯得有些焦躁,不耐煩地掃了鳳鸞一眼,正色冷聲道:“天色已晚,瓜田李下理應避嫌。還請表妹行個方便,若教別人瞧見你我孤男寡女在此相對,恐怕會影響表妹的閨譽。”
鳳鸞腮暈潮紅,眼波流轉,低眉嬌嗔道:“想不到表哥竟如此爲我着想,鳳兒心裡實在是……感激又感動。俗話說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我清清白白,又何必理會別人的閒言碎語呢。娘臨走之前千叮嚀萬囑咐要我好生款待二表哥,你卻總急着走,難道鳳兒在你的眼中就這般醜陋不堪嗎?連多說句話兒都不肯?”說着,淚珠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盈盈落下,肩膀微微顫抖,抽抽搭搭哭得越發傷心了。
念遠又急又惱,一邊盼着孔姑太太點回來,一邊又怕此刻有人經過,那就越發說不清了。一跺腳索性將話兒挑明,因道:“人言可畏。表妹是個聰明人,怎麼不明白這四個字的厲害。還是這一切根本就是你設計好的,故意要別個誤會。”
又見鳳鸞瞪大了雙眼,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的震驚,想想一切都是老太太和姑太太私底下打算的,她不過是個無辜的棋子罷了,再看她那受傷的神情便不由自主地放低了聲音,緩緩勸道:“表妹秀外慧中,出類拔萃,又何必被老太太和姑媽操控,受此委屈呢,我有一個摯友,當年一同從軍,如今已是正四品驍騎營的副參領,雖然出身寒門,爲人卻正直豪爽,急公好義。正是表妹的良配。”
鳳鸞聞言,貝齒死咬着下脣,低下頭教人看不見她眼中的怨恨與不甘,好半晌方擡眼一邊絞着衣角,一邊楚楚可憐地低聲嘆道:“婚姻大事向來都是長輩做主,哪有女孩家說話的份。況且如今我的臉又成了這副模樣,有些事兒更是想都不用想了”……
念遠不以爲然地搖了搖頭,一本正經道:“表妹不用擔心。腹有詩書氣自華。天底下並不都是以貌取人的輕浮男子。子陵那位好友就是個例外,他仰慕表妹的人品才情,得知你容貌有損卻絲毫不在意。想必將來定能與表妹舉案齊眉,琴瑟和諧。子陵已經和他約定,後日就請媒人上門來正式提親。表妹有了好歸宿,老太太和姑媽也可以安心了。”
鳳鸞一聽這話,心裡又急又恨,想不到二表哥不僅毫無情義還要將自個兒推給他人,甚至連提親的日子都約好了。護軍參領,哼只是聽着風光罷了,一無權二無勢,家徒四壁,日無存糧的小嘍嘍,能做到三品正參領怕也就到頭了,還不如下九流的市井商賈呢。自個兒若果真跟了他還不是受苦受窮一輩子。貧賤夫妻百事哀,一心一意有什麼用,連兩鬥米都換不來。更何況說什麼正直豪爽,急公好義,不過是個目不識丁,粗俗鄙陋的莽夫罷了,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一竅不通,還談什麼舉案齊眉,琴瑟和諧,不是自欺欺人嘛。
想到這裡,鳳鸞心一橫,輕移蓮步,蹁躚生風若輕雲出岫,似豔霞嫋嫋。一股幽幽的暗香襲來,蘭薰桂馥,羞娥凝綠,因莞爾一笑,鶯囀道:“鳳兒當然相信表哥的眼光。想必那定是一等一的好男兒。這世間自然有不貪圖美色的良人。就好像,好像表哥這樣的男子。鳳兒早就心有所屬,這輩子非君不嫁,這人,這人就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邊說邊睜着一雙水汪汪會說話的大眼睛放肆地盯着念遠,臉上浮現出羞答答的嬌媚和柔情似火的熾熱,和赤luo裸的慾念交錯着,糾纏着,織成一張細密的大網彷彿要將念遠緊緊纏裹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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