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外面這陽光明媚,鳥語花香的,透過窗戶向外看去,偶爾還能看見幾只飛過來的淡黃色的蝴蝶。
花容輕輕的用手中密齒的篦箕從上至下,輕輕梳理着淑妃那又長又黑的黑瀑布一樣的黑髮。她仔細的梳理着,直至確定打理好了,就又換上了象牙製成的疏齒的梳子,上面紋上了一隻似是剛睡醒的鸞鳥睜着惺忪的半眼,微微低着頭梳理着脖子處的羽毛,慵懶中透着高貴。
花容邊給淑妃輕輕的梳理青絲,一面低着頭,依在淑妃的耳邊輕聲說道:“娘娘還是那麼漂亮。”
淑妃莞爾一笑,“明淵如今已是十二,本宮也老了,比不得後宮那些有顏色的新人。”
“娘娘何必妄自菲薄,誰不知道陛下最是寵愛娘娘了,就是這象牙梳也是陛下見娘娘的三千青絲烏黑柔順,凡品的梳子輕易配不上娘娘,這才特意賜了這象牙梳與娘娘,奴婢可是聽說這象牙還是番邦小國進貢來的,是陛下特意囑了工匠爲娘娘打造的。”
淑妃輕輕撫着胸前的長髮,聽了花容的話,臉上雖是也泛起了笑意,可眼神卻很是清明。最名貴的又如何,卻比不上用着最舒服的。
原本披散的長髮在花容的一雙巧手的動作之下,很快就被盤成了個漂亮的百合髻,幾縷碎髮垂在耳邊,添了幾分靈動。花容又最後的給淑妃帶上了銀鉤珍珠耳墜,嘴裡說道:“娘娘,如今外面天色甚好,娘娘也該出去散散心纔是,這樣娘娘的身子也能好些。”
“好啊,花容你如今可是越來越大膽了,都敢來編派起本宮了。”
“那也是娘娘慣得啊!”
淑妃從椅子上起身,行動間耳畔的珍珠若隱若現,更襯得膚色凝脂如玉,可能是因爲長期身體不好,已是許久未出宮了,出了房間,在日光下,她的臉色竟是更有些泛白了。
“花容,去把灼華也給叫來,也讓她出去散散心。”
花容忙應了淑妃,這就退了出來,着人去尋慕灼華。
外面果真是風光正好,淑妃牽着慕灼華的小手走在前面,花容緊跟在她們身後,身後還跟着三個婢女。
一行人行至水雲澗,假山環繞,流水叮咚,一半是山,一半是花。水流從對面的假山之上傾瀉下來,流入玉泉湖中。湖這面就是種滿了各式各樣的花兒。所有的假山和花朵對着中間的玉泉胡呈現一種全面包圍的姿態。
淑妃坐在這假山對面,正能看到對面水流傾瀉的景象。也能看見面前蝴蝶盤旋在花朵上空,翩翩起舞的風景。
“姑姑,這裡好漂亮。”慕灼華望着這幅景象,仰着頭衝着淑妃開心地說道,走到淑妃的身邊,用她那一雙小手虛扶着淑妃,走到旁邊的圓石凳:“姑姑,你坐下來歇一歇。”
花容見此,忙將身後婢女手中的毛氈毯子蓋到了石凳上。娘娘如今身體愈發不好,萬不能着涼生病了。
淑妃笑看着花容仔細地將毛氈毯子鋪到那石凳上,嘴裡說道:“我的身子還未差到這種地步。”只是卻依言在那鋪了毯子的石凳上坐了下來。
慕灼華看着乖乖聽話的淑妃,嘴裡討巧的說:“姑姑這才乖嘛。”
“你啊,”淑妃用手指輕點了慕灼華的額頭,“自己去玩吧,別陪在我身邊了,這樣悶了你。”
“嗯,”慕灼華點點頭,“姑姑,我要去抓蝴蝶。”離了淑妃的身邊,望着那停留在花瓣上的彩蝶,這是她所沒見過的蝴蝶,她棲在花朵之上,翅膀輕震着,透着一股子的優雅。她屏住呼吸,悄悄的走了過去,雙手輕輕的朝花瓣合攏,可那蝴蝶卻順着雙手未合攏的縫隙飛了出去,慕灼華趕緊追了上去。
淑妃眼見她這侄女離她越來越遠,就着身邊的兩個婢女跟了上去。“柳芽、柳紅,你們跟着小姐,不要讓她出了什麼意外。”
“奴婢遵命。”兩人忙屈膝行禮領命,退了下去,又趕緊加快步子往慕灼華跑去的方向跟去。
慕灼華一路追着蝴蝶,它快她就快,它慢她就慢。不知不覺中進了假山之中,柳青、柳芽·忙跟了上來,嘴裡喊道:“小姐,您慢些,奴婢快跟不上了。”可慕灼華整個心都在蝴蝶的身上,彎着腰又鑽進了一個山洞,在這假山中七拐八拐的,卻是還未追上這蝴蝶。
眼見着蝴蝶飛的愈來愈慢,停在一塊凸出來的石頭上棲身不動。慕灼華這次更小心了,輕輕的擡腳,再落腳,沒有發出一絲的聲音,上身前傾,嘴巴抿着,好像如臨大敵一般面色凝重。
“小姐,小姐,你在哪兒啊?”柳青柳芽的聲音離她有些愈來愈近了,慕灼華看着翅膀翩翩而動的蝴蝶,唯恐有些驚了這蝴蝶,懊惱的轉臉看着山洞門口。
眼睛猛地一睜,好像看到些什麼不好的東西一樣,驚恐的瞪着對面向她伸出手,獰笑的人。
“啊——”
慕灼華的話還未說出來,脖子就被人給掐住了,那雙手是如此的有力,慕灼華雙眼凸出,不斷的用雙手掰着掐着她脖子的手,可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動他分毫,兩腳也在不斷的踢動着。
“小姐,你在哪裡啊,等等我們啊,”柳青柳芽的聲音越來越近,慕灼華好像垂死的人獲得一線生機一般,掙扎的更加用力了。那人眼神有些飄忽,左右看了下這周圍,聽着耳邊這越來越近的聲音,他一手掐着她的脖子,一手拖着她順着這小路往外走,腳猛地踩空了半邊,身子有些不穩,伸手一推,直接將慕灼華推進了湖中。又拿眼趕緊偷偷覷了下週圍,見着沒什麼人,趕緊將帽子壓了壓,低着頭,從另一邊走了出去。
玉泉湖的水深,慕灼華之前又被掐着脖子,這猛地一下被推進水中,一下子在水中使勁撲騰着,沉浮間,還嗆了好幾口的水。
猛地一下沉入,又掙扎着撲起,漸漸的,渾身的力氣好像都被抽乾了一樣,掙扎越來越弱……
“娘娘,您看那裡,這水流傾濺下來,落在這玉泉湖中,這景象可頗是壯觀。”
淑妃點點頭,“這兒確實不失了雲水澗這個名字,天上的雲倒映在湖水之中,旁邊還有水流傾濺,遠遠看着,好似一個個的小瀑布一般。比之御花園,倒頗有另一番不同的景緻。”
聽着淑妃的話,花容遠望着那湖水,可卻發現湖水中央有個人,忙說道:“娘娘,您看,那湖水之間是不是有人掉了下去。”
淑妃定睛一看,可不是嗎,想起剛剛去玩的慕灼華,有些心驚,指着那玉泉湖,帶着幾分驚恐的說:“快!快去看看是不是灼華。柳紅,你趕緊去叫人來救人。”
花容扶着淑妃忙趕緊往湖邊走去,一看,好像就是灼華。淑妃整個心都慌了,慌慌張張的說道:“快,快把灼華給救上來。”如今元啓戍邊還未歸來,她將侄女接到宮中教養,若是她在這皇宮之中出事,她可真不知道該拿什麼臉去見父母和弟弟了。
更何況這近兩年的時間裡她也是將灼華不只是當做侄女,更是當做女兒來教養疼惜的,如今看她在掉入這湖水之中,而且灼華是根本就不會游泳的,望着她的掙扎漸漸微弱,淑妃雙手揪着胸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湖中央的小姑娘。
撲騰一聲,花容直接跳進了水中,濺起片片水花,嚮慕灼華游去,一手託着慕灼華的脖子,一手環住她的腋下,慢慢託着她向岸邊游去。
柳紅喊了幾個身子強健的太監這時候也過來了。幾人朝淑妃行完禮後,就直接竄入水中,幫着花容慢慢將慕灼華救上了岸,將她放平躺在岸邊。淑妃忙走過來,蹲下身子,輕聲喊道:“灼華,灼華。”
見她還是沒有反應,剛放下的心神又提了起來,手輕輕拍着慕灼華的臉蛋,還是沒有反應。
“花容,快過來!”
剛游上岸,渾身溼噠噠的花容聽到淑妃的叫聲,立刻上了前,看着沒有一絲反應的慕灼華,忙道:“娘娘,讓奴婢來。”身爲小姐身邊的大丫鬟,是註定要陪着小姐進宮的。鳧水,藥理都是她們在慕府時必學的,倒是自從小姐隆恩常駐,已是許久沒有這落水的戲碼了。上一次下水救人還是七八年前四皇子墜水的時候。
花容用手輕輕的放到她的鼻下,還有氣息,立即將慕灼華倒着趴在她的腿上,頭垂了下來,猛力拍打着她的背部,不一會兒,就將腹中的水給吐了些。
這時候,柳青,柳芽也都回來了,見着小姐墜水,生死不知,嚇的忙跪下請罪。淑妃用手手輕輕的抵着額頭,頭有些脹痛,她這個時候哪還有心思去懲罰她們,這會兒見來了人,立刻說道:“柳芽,你立刻到太醫院把胡太醫給本宮請來。柳青,柳紅你們給我吧灼華送回甘泉宮。”
甘泉宮裡,慕灼華已經換了一身乾淨的褻衣躺在牀上,這會兒還沒清醒過來,胡太醫坐在牀邊的椅子上,摸着鬍子,手搭在灼華的手臂上,沉吟一會兒,這才起身對着淑妃稟告道:“回娘娘,這位小姐在水中太久,萬幸腹內的積水已被吐了出來,不過這兩天還是要多多注意,尤其是今夜,恐小姐會感染風寒,娘娘需得着人看護,臣待會再給小姐開個壓驚和風寒的藥方。壓驚的,需得小姐醒來,就讓她服下,若是得了風寒,娘娘再着人煎了藥,讓小姐服下。”
“本宮知道了,多謝胡太醫,還需得胡太醫給我這宮女看看她身子可有不妥。”
淑妃指着身邊剛換完衣物過來的花容,說:“她剛剛跳水將我那侄女給救了上來,勞煩胡太醫給看看。”
“老臣不敢。”胡太醫聽命又給了花容把了一次脈,“這位姑娘並無大礙,只需好好休養兩天即可,娘娘不必擔心。”
“那就好,”這個時候,站在淑妃身邊的花敏從袖子中掏出了幾錠銀子,交於胡太醫道:“多謝太醫。”胡太醫忙恭敬的低首,銀子也被他收入袖中。
“柳青去送送胡太醫,順便到太醫院將藥材領回來。”
因着灼華落水,她們護主不利,唯恐被淑妃降罪,這會兒聽了淑妃的吩咐,她連忙應聲領命。
“那老臣就告退了。”
“花容,你今日救了灼華,雖無大礙,可太醫也說了,需得休養兩日,這兩天你就不必過來伺候了,好好把身子養好纔是正理。”
“可……娘娘……”
“娘娘,你快看!”
花容正要說出推拒的話,可卻被花敏的叫聲打斷了。淑妃忙轉身問道:“怎麼了?”
花敏的手中還拿着汗巾給慕灼華擦拭臉蛋,可這會兒卻呆滯的愣在了牀邊,手指着慕灼華脖子那裡的紅印說道:“娘娘,小姐脖子這裡有條紅印,好像是被人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