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你不在乎我的過去？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已關機，請稍後再撥。Sorry, 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power off……”夏景楓不耐煩的合上手機，扔在桌上。這已經是第七次給她打電話了，依舊是關機狀態。他來回的踱着步子，終於忍受不住，打電話叫小陳開車在樓下等他。
車子很快就到了閶胥路的寫字樓，詢問了門口的保安，夏景楓便獨自走進電梯，按下了15層的數字鍵。
週末在雜誌社加班的人很少，各自忙碌着。剛從總編辦公室出來的秘書小雨看到這個英俊的“來訪者”，有些興奮的問道：“你好，請問您找誰？”
“蘇卉在嗎？”語調冷冷的。
“小卉姐下週纔回來上班，找她有事嗎？”小雨在心裡開始揣測他和蘇卉的關係，略帶一絲期待。
“那你們許總編呢？”
“許總啊，在辦公室。不過我事先提醒你，許總最近很忙，心情不太好，估計要等小卉姐回來了才能好點。辦公室在那邊，最裡面那間。”
連句謝謝都沒說就往辦公室走去，小雨對他的良好印象不禁大打折扣。看了看手上的文件，覺得還是工作比八卦重要，於是無奈的加班去了。
敲了敲門，沒等裡面的人應聲夏景楓就進去了。
“你是許錦？”夏景楓有些不敢置信，面前的這個女子怎麼看都不像是在商場闖出一番天地的“鐵娘子”，長長的頭髮挽成一個髻，襯得白淨的瓜子臉更單薄了，眼睛有些下垂，比較適合扮演柔弱女子，埋首於文件中的樣子確實很乾練，增添了幾分英氣。
許錦擡起頭，打量了一番，問道：“請問你是……”
“夏景楓。想必你也知道我的大名了，我就不再浪費時間自我介紹了。你知道蘇卉在哪裡嗎？”直截了當的說明來意，確實比較符合他的性格。
許錦放下手中的筆，冷聲道 ：“我還想知道呢，是什麼原因讓她不辭而別，連我都不聯繫了。你究竟對她做了什麼，把她逼走了？”
面對許錦的質問，夏景楓的氣勢一下子降了下去，訥訥道：“我只是對真實的她比較感興趣，然後問的過分了些……”
許錦擺擺手，制止他繼續說下去，“我現在很鄭重的問題，你對卉卉到底是什麼態度？”
“我不能保證以後，但我是誠心想與她一起，沒有絲毫玩弄的意思。”一個字一個字，磁性的嗓音從抿緊的薄脣中逸出，顯得格外有分量。
“她也不是你能夠玩弄的起的人，記住你今天跟我說的話。”許錦從辦公桌的抽屜抽出一份檔案，繼續說道：“我這邊只有她的兩個住址，甚至沒有電話，你自己掂量着辦吧。”她把檔案遞給他，目光灼灼的望着他。
夏景楓記下了地址，說了句“多謝”便匆匆離去了。
獨自駕車來到已經有些熟悉的錦繡花苑B座樓底，按着地址上了六樓，門鈴摁了很多次都沒人應，有些不耐煩的夏景楓開始狠狠的敲門，依舊沒有動靜，倒是把隔壁的住戶惹怒了，出門罵了幾句。他離開前把門狠踹了一腳，憤怒的甩了甩袖子。回到車中，只能前往第二個地址，也是最後一個可能找到她的地方。
道路兩邊的高樓逐漸稀少，慢慢的，村莊出現在視野裡。GPS導航在進入一條狹窄的公路後就搜索不到道路名了，只能摸索着前進，好在由於人流不是很多，這條道朝前沒有岔路。夏景楓將寶馬停在道路盡頭，下車沿着石板路步行。路上一個農夫迎面走來，用扁擔挑着沉甸甸的竹筐，黝黑的皮膚，臉上的皺紋顯露着不合年紀的蒼老。農夫友好的衝他打招呼，他問道：“請問，蘇志清家在這附近嗎？”
“蘇志清啊，在的。看到這條路了嗎，一直走，前面有條河，過了橋的第一家人家就是了，他家的房子很高的，四層呢，他可是我們村裡最有錢的。”語氣中有些自豪。
夏景楓向他道謝，農夫不好意思的笑了，說道：“客氣啥呀，城裡人就是懂禮貌，我孫子上幼兒園了，等他再大些，我一定送他去城裡唸書。沿着這條路走，沒多遠的，我去田裡幹活嘞！”
那所房子確實很好找，稱不上別墅的鄉間小樓，圍牆上爬滿了牽牛花，院子裡幾棵茂盛的果樹將枝椏從圍牆的磚格里伸出，院落的小門敞開着，可以看見用青磚砌成的小院。
客廳裡有人，他滿懷着希望走了進去。中年婦人擡起頭，放下手中的繡品，旁邊一個少女正在寫作業，聽到腳步聲也擡起頭，好奇的看向他，“喂，你是誰啊？”
婦人有些不滿，輕斥道：“嵐嵐，哪有對客人這麼說話的！”
夏景楓跨上臺階，說道：“沒關係，我是夏景楓。我找蘇卉，她在家嗎？”
“你怎麼知道她在這裡的？”婦人的眼神裡有了戒備。
“我去她的公寓找她了，她不在，所以只能按着家庭住址找來了，看來她確實在這邊。”夏景楓暗自打量着這個婦人，看年紀，如果是蘇卉的母親未免太年輕了點，看樣子又像是這戶人家的女主人，難道是繼母？
旁邊的蘇嵐插嘴道：“你找我姐有事嗎？”
說到來意，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我是來向她道歉的。”
“你是我未來姐夫嗎？姐姐去牧場了。”
“嵐嵐！”婦人有些生氣了。
蘇嵐吐了吐舌頭，繼續說道：“大哥哥你喜歡我姐姐是吧，我看得出來，而且能把姐姐惹生氣的可不多，你去哄哄她，好不好？”眼神很清澈，裝滿了期待。
夏景楓望向婦人，“阿姨，可以告訴我牧場在哪裡嗎？”
她嘆了口氣，說道：“沿着我家前面的河往東直走，村子裡就那一個牧場，你肯定能找到的。”夏景楓說了句“多謝”便快步離開了。
遠遠的就能看到青石板鋪就的河岸邊，有個戴着草帽的人影坐在那邊乘涼，頂上是長得很茂盛的絲瓜藤，走近了還能看見停駐的幾隻蜻蜓。草帽下邊只能看見模糊的側臉，被幾縷短髮遮住了，但這並不影響夏景楓將她認出來，穿着很清涼的短袖和牛仔短褲，修長而白皙的雙腿躲在陰影裡，雙腳浸在河水裡，不時劃出逆向的波紋。
她似乎是在沉思，沒有發現夏景楓的悄悄接近，知道他的雙臂從背後將她牢牢箍住。“對不起，昨天傷到你了，相信我，那不是我的本意。”
耳邊的聲音和淡淡的kenzo青草香，讓她在瞬間就知道了來人是誰。她沒有動，只是淡淡了問了一句，“你來幹什麼？”
夏景楓將頭埋在她的頸窩裡，“來找你，來告訴你我想和你在一起。”
依舊是淡淡的一句，“你先放開我，讓我起來。”他鬆手，蘇卉起身王往田野走去，聽到他在身後跟着，回頭問道：“你快30歲了，爲什麼還在說着18歲的告白，你不會覺得幼稚到不值得相信嗎？”說完繼續往前走。
夏景楓真的生氣了，這些年，他從來沒對任何一個女人低聲下去並且這麼認真，結果她非但不珍惜，連信任都沒有。他快步上前，想拉住她說清楚，結果他沒有考慮到蜿蜒不平的田埂，腳步被絆了一下，直接撲向蘇卉的身影。
兩人一起倒在翠綠的青草地裡，堅硬的泥土硌的厲害。蘇卉的草帽掉在了一邊，她翻過身看着旁邊一道躺着的夏景楓，脫口而出：“你有病啊？”說完就掙扎着站起來。
夏景楓伸出胳膊攔住她的腰，蘇卉的腰向來是她的弱點，一碰就癢，一個機靈，沒站穩，又倒了下去，夏景楓順勢將她攬到懷中，伸出空閒的手，壁畫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指着草叢上方，說道：“你看，陽光好漂亮，我已經很多年沒有看過這麼美麗的景色了。”
順着他指的方向向上看，陽光透過草叢的空隙，稀稀落落的灑落在臉上，身上，印上了碧綠的顏色，小草的紋理變得透徹起來，呈現一種春天的淺碧色。天空躲在陽光背後，褪去了淺藍，換上了銀白。蘇卉伸出手，撫摸陽光，夏景楓與她十指相扣，她沒有掙扎，閉上眼享受着這短暫的溫暖與寧靜。她往他的懷裡靠了靠，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夏景楓擡起頭，親吻她的睫毛。她的睫毛很長，顫動着，像振翅的蝴蝶。
“我要的堅強，不是你的懷抱。”半晌，蘇卉輕輕說道。
“我知道。我的懷抱只用來承載你的脆弱。你依然是最驕傲的公主。”
輕輕的，有風吹過，吹動凌亂的短髮，吹亂迷失的心。
夕陽西下的時候，外出戲水的鴨子已成羣歸來，牧羊犬也在不遠處開始把羊兒趕進羊圈內。蘇卉挪了挪有些僵硬的肩膀，看着近在咫尺的夏景楓，問道：“你不在乎我的過去？”
“你的過去我不曾參與，我你的將來我不會允許他人染指。再說沒有過去的你會像現在這麼迷人嗎？”說完颳了下她的鼻子，輕佻的動作卻掩飾不了語氣中的霸氣。
“切，誰說我過去沒人追的，我當年也是堂堂美少女呢。”佯裝惱怒道。
“哈哈，想不到你還有這麼俏皮的一面，哈哈！”
蘇卉被他的笑聲哈的脖子癢癢的，心裡卻有些忐忑，“我還不確定要不要跟你在一起，給我點時間讓我想清楚，還有，不要過問我的曾經。”
在她額上印下一吻，當做承諾。“起風了，我們回去吧，你家裡人該擔心了。”雙手依舊緊握着，在狹窄的鄉間小道上一前一後的走着，夕陽暖洋洋的，連跟在身後的牧羊犬也覺得舒服的打了個哈欠，無比愜意。
“小姨，我回來了！”一進院子，蘇卉就衝着正在擺碗筷的婦人歡快的喊道。
夏景楓對她對婦人的稱呼愣了一下，沒有多問，跟着她進去了。
小方桌上準備了四副碗筷，小姨看着他們交握的雙手，滿意的微笑着，“你姨夫這週末出差，不回來了。吃飯吧。”
“恩，小姨，這是夏景楓，我的……一個朋友。夏景楓，這是我小姨，殳靜，殳是沒有的‘沒’去掉三點水，沒見過吧，姨夫今天不在，他叫……”
“蘇志清，我知道。”還沒等她說出口，夏景楓便說了出來。蘇卉想了想就明白了，他能找到這邊，自然是知道了姨夫家的地址。
蘇嵐從樓上興沖沖的下來，大叫到：“開飯啦，姐姐面子真大，我媽平時都不給我做糖醋排骨，就算做了也沒有你來的時候燒的好吃。開飯吧，我都等不及了，大哥哥，快嚐嚐我媽的手藝！”
糖醋排骨，紅燒魚，香菇青菜，還有一碗蘑菇鯽魚湯，聞着無比鮮美。夏景楓每個菜都嚐了一下，然後夾了一塊魚肚子給蘇卉，讚歎道：“阿姨的廚藝不亞於大飯店的廚師了，尤其是這個紅燒魚，太美味了。”
“你這麼說我都不好意思了，一個鄉下的村婦而已，就會炒幾個小菜，喜歡就多吃點，卉卉也最喜歡吃我做的紅燒魚呢，不過她最喜歡吃魚眼睛。”殳靜笑得很慈祥，夏景楓一頓暴笑，撇過頭衝着蘇卉做了個鬼臉。
蘇卉羞紅了臉，轉過頭不去看他。夏景楓對於這種一家人其樂融融的生活一向很嚮往，不免胃口大增，添了兩碗飯。
飯後，兩人坐在小石橋的欄杆上乘涼。“你也喜歡吃紅燒魚啊，我們真是有緣呢。”夏景楓調侃道。
“不要再跟我提魚了，小心我把你推到河裡去。”蘇卉伸出拳頭警告他。
“女俠饒命，小的不敢了。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的父母欄裡怎麼填的是你小姨和姨夫的名字，害的我還以爲她是你繼母。”
這個“繼母”差點讓蘇卉跌下水，沉默了一會，說道：“我爸爸三年前去世了，母親又病了，由於某些原因，姨夫就幫我把戶口改了，再幫我安排出國。今年春天的時候，母親病危，我纔回國的，本來是打算這輩子都不回來了。”她眺望着湖面，目光幽深。
“對不起，我不該問的。不過你要是不回來，就遇不到我了。”伸手去抓住她的，月光下她的手顯得格外白皙，五指修長，像個藝術家，確實適合當個攝影師。
“厚顏無恥。你幾點回去？”蘇卉收回目光，白了他一眼。
重重的捏了一下她的手，“什麼回去，這條路這麼偏僻，GPS上都沒有，深山野林的，先不說我的寶馬被打劫了，你就不怕我被劫色嗎？”
“劫你的色？你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
夏景楓被她的話吃了一驚，“想不到你竟然還會說粗話，我再次對你刮目相看。要麼你跟我一起回去，要麼你今晚收留我。”他開始耍賴。
蘇卉想了想，無奈道：“好吧，你睡我房間，我去和小姨睡。”
夏景楓湊近她的耳朵，揶揄道：“要不要考慮今晚跟我睡？”
蘇卉一肘打在他肚子上，瞪了他一眼，“想得美！你小子給我安分點。”
他嘴角的弧度慢慢揚起，桃花眼在月光下熠熠的，攬過她的肩，讓她靠在自己肩上，“我喜歡現在的你，不過自私的希望只有我自己能看到，所以在別人面前你還是保持你的職場女強人的形象吧。”
他們回到屋裡的時候，蘇嵐期待的望着夏景楓。“姐夫，你數學好不好？”
“嵐嵐，別亂叫！”蘇卉嗔道。
“好吧，大哥哥你數學厲害嗎，教教我好不好？”見夏景楓點了點頭，便拉着他去樓上的書房。
蘇嵐今年上高二，成績不錯，所謂不會做的都是一些競賽題。夏景楓絞盡腦汁才把大部分答出來。“怎麼不叫你姐幫你？”夏景楓好奇道。
“姐姐大學學的是建築，貌似學了一年數學之後就不學了，早就退化到了初中水平，我問了，她實在不會做。還是姐夫你厲害，嘿嘿！”
夏景楓留意到桌上的一張全家福，只有蘇嵐一家三口。好奇蘇卉小時候的模樣，夏景楓問道：“有你姐姐的照片嗎？”
“以前的照片都沒有了，怕姐姐傷心，所以我媽都扔掉了。家裡只有幾張，我給你找找。”蘇嵐翻出一本相冊，翻到最後幾頁，纔有她和蘇卉的合影，她解釋道：“姐姐只喜歡拍別人，不喜歡被拍，就只有大姨去世之後拍的幾張，那時候姐姐還是長頭髮。”
照片上蘇卉只是淡淡的笑着，眼睛大大的，沒有感情。齊腰的長髮顯得很柔弱，不加一點修飾。只有一張她單獨的照片，抱着那隻牧羊犬，憂鬱的望着遠方，背景是黃昏時分的牧場，看了卻覺得冷。他久久的注視着這張照片，蘇嵐看了他半天，說道：“想要這張照片嗎，我可以保密。”
夏景楓點點頭。蘇嵐把照片取出來，很鄭重的交到他手上，“不過大哥哥你要答應我，不可以讓我姐姐傷心。姐姐那麼好，你可千萬不能像以前那個哥哥那樣，害的大姨夫死了，大姨病了，姐姐傷心的走了……”
他沒有追問以前的大哥哥是誰，從隻言片語中就能聽出那背後的淒涼。他拿着照片，望着蘇嵐純淨的眼眸，一字一句的承諾：“我不會讓她傷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