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悠不作聲了,老老實實地拽住毒姬的衣角,心底暗自運轉只有一句的無上經法,定住神魂,不再受神秘的灰色霧靄影響。
他曾中虛空毒,以這句無上經文鎮守神魂,從虛無中歸回肉殼,所以對付迷亂人心的大陣也極爲有效。
在寧悠有意識的防範之下,亂天迷地大陣對他的影響降到最低。
估摸一個時辰之後,霧靄變得稀薄,逐漸散去,寧悠出陣了!
大陣生門的出口,一塊青黑狀似牛的磐石橫陳,一位瘦小老者如同木雕泥塑,盤坐在上面,一動不動的,好似一尊肉神佛。
他真如一個苦行僧,肌膚皺如古鬆的老皮,皸裂開來,渾身乾癟,骨瘦如柴,藏青而破舊的衣袍敞開,敞露了枯瘦的胸膛,一根根肋骨清晰可數。
“宗老,這是信物!”
老者是守門人,毒姬對他很是尊敬,更不敢多有得罪,自懷中掏出一道令牌,亮了一下,又快速地收了起來。
老者好似石雕,一動不動,如石門緊閉的眼皮輕顫一下,發出微不可聞的哼聲。
毒姬似乎得到了許可,這才放心的離去,寧悠緊跟其後,生怕跟丟了。
入了魔窟,他也不敢放肆,不過寧悠想溜走都難,毒姬一直緊盯他。
“哼,出了大陣也不要耍小心思,在亂魔窟的皆是罪大惡極的魔頭、兇人,你若是離開我五十米,保不準就被哪個魔頭兇人吃掉了,連骨頭也不剩下!”毒姬冷聲道。
寧悠低頭不語,沒有作答。
“小子,剛纔那個老頭,很強!”參爺沉聲道。
寧悠目光暗轉,出亂魔窟的路只有爲數不多的幾個生門,但生門皆有像方纔老人的強者守護,想出去很難。
亂魔窟就是這樣的地方,到處都充滿了魔性,進來難,想出去也不容易。
“城池!”
寧悠擡起頭,頓時驚呼一聲,一道望不到盡頭的紫黑色城牆橫亙天地間,像魔一般霸道又無禮的闖進了寧悠的視線。
寧悠倒吸一口氣,感覺胸口沉悶,喘不過氣來,不多時雙目冒金花!
紫黑色的城牆太宏偉了,宛若一堵太古存在的魔山,高聳入雲,長度更是一眼望不到頭,可怕的威迫和氣勢好似海嘯撲面而來。
“好可怕的魔性,這一堵城牆是被血染紅了嗎?”參爺在寧悠的識海中驚歎,他也第一次來到亂魔窟,見到如此可怕的城池。
沒錯,可怕!
一座宏偉的城池,卻要以可怕和魔性來形容,難以想象這座城具體是什麼樣子。
“亂魔窟,不是山洞和地窟嗎?怎麼會有城池?”寧悠疑惑的低語。
片刻之後,他逐漸適應了這座魔城的威勢。不同於巍峨雄偉的天台山,這座城的一塊磚、一粒石子,都散發着可怕的魔性,透露出懾人的威勢。
“無知,魔窟只是一種形容,我等又怎麼會真的居住在山洞地穴之中!”毒姬斜睨寧悠一眼,不屑地說道。
“確實如此,亂魔窟,並非指一羣魔頭居住在山洞地穴中,這只是外界的形容,在魔頭眼中,這裡可是樂園和仙界。”參爺感慨一聲,他沒有想到,一生之中會以這種方式來到亂魔窟。
亂魔窟,天地間最可怕、最爲混亂的地方,羣魔亂舞,光明和秩序觸及不到這裡,亂魔窟只有暴力和黑暗!
參爺開始沉默了,他愈發擔憂,如果真實身份被揭露,他會死的多慘,絕對不比碎屍萬段好多少!
此時,寧悠完全沒有注意到參爺的異狀,他隨毒姬進城了,一股濃郁的紅塵氣息撲面而來,喧囂中透露出繁華。
寧悠瞪目結舌,小嘴張圓,下巴差點掉下來。
這裡是魔窟嗎?分明比凡間的城池還要繁華,叫賣聲不斷,諸多魔頭,卻和正常人一樣生活。
“很吃驚嗎?你想象中的魔窟又是什麼樣的?要知道,仙魔歸根到底都是人,是人就要生活。”毒姬淡然道,回到亂魔窟,她的話似乎多了起來,不時自語,又好像說給寧悠聽。
毒姬說的沒錯,魔從不修清心寡慾,反而紅塵氣更加濃郁,被凡人還要凡人。
“老唐家的冰糖葫蘆,又大又甜,不好吃不要錢!”
“朱家肉鋪,全是精品,絕無人肉!”
“來看看咯,新上市的貨,只要你批發價,童叟無欺喲!”
。。。。。。
街道兩旁,喧囂聲不斷,一道道吆喝響起,熱鬧非凡。
糖葫蘆?
寧悠愕然,魔城中竟然有人賣糖葫蘆,他立即望去,心裡頓時涼了半截,賣糖葫蘆的是個黑髯大漢,一條蜈蚣般的猙獰傷疤貫穿了整張臉,怒目圓瞪,好似吃人的惡鬼。
“有人買纔怪,話說眼珠模樣的冰糖葫蘆是鬧那般!”寧悠無語了,私底下腹誹了一句。
他又順勢望向旁邊的賣肉鋪,雙腳驀地一軟,差點軟倒在地。
賣肉鋪的一片銀亮閃亮,兩把錚亮的大砍刀在砧板上飛舞,一個人形生靈擺在上面,被剁得肉末直飛。
寧悠嚥了一口唾沫,默默地將頭撇了過去。
賣肉鋪對面,算是同行的,也是賣肉——春樓。
春樓的姑娘打扮妖豔,花枝招展,媚眼亂拋,在門口拼命地招客。
寧悠隨意打量了幾眼,便收回了目光。
魔城確實和想象中的不一樣,極爲繁華,而且紅塵氣息濃重,寧悠發現,城中多酒店、春樓、賭館等,關於享受方面的設施格外多。
毒姬對這些沒有興趣,她徑直來到一家茶樓,茶樓小兒見毒姬進來,眼底閃過一絲忌憚,立即全心全意地招呼起來。
小兒殷勤的招呼毒姬坐下,吆喝一聲“老樣子”,想來毒姬是這座茶樓的常客了。
寧悠屁股在板凳上挪了一下,瞟了毒姬一眼,既來之則安之,安心聆聽起來。
茶樓的消息駁雜又多,但極爲靈通。
“這次天台追殺令的動靜鬧大了,仙魔兩道上掀起了一陣腥風血雨!”
“嘿,重九幽好樣的,不愧是魔道年輕一輩第的一人,率領一衆魔道攻打天台山,沒想到真成了!”
“可不是,這件事連諸多魔道名宿老輩也做不到,但重九幽做到了,威名震動天下,仙魔誰人不識君。”
“惹出了天台追殺令也很是頭疼,聽說天台山一戰後,只有少部分的魔道名宿老輩逃了出來,其中大部分又被諸多仙道中人追殺,隕落了不少。”
寧悠神色一動,攻打天台山已過去了好幾日,但依然被衆人討論的熱火朝天,重九幽更是年輕一輩炙手可熱的人物,名聲大揚,卻又處於風頭浪尖上。
也許,這正是重九幽想要的,事後很多人揣摩重九幽的意圖,如此大動干戈,甚至冒了生命危險,難道真的只是給師尊九幽魔主報仇?
一些推測傳了出來,但很快淹沒在更大聲音的浪潮中,重九幽攻打了天台山,有太多的人不在乎他的目的,只在乎結果。
茶樓中,響起不少冷哼聲,皆是受天台追殺令所迫,逃進了亂魔窟的魔道老輩名宿。
“這次魔道攻打天台山事件,引起的波瀾太大了,光是天台追殺令就引起了一陣腥風血雨,聽說諸多的教主級人物、無上大能,皆受到了牽連。”
“可不是,聽說黃泉門的無上門主遭到激戰,被天台山的三個大能埋伏,若不是和萬龍山的老不死同行,黃泉門主恐怕真的隕落了。”
“那一戰打得驚天動地,日月無光,影響太巨大,可謂激起了萬層大浪。事後傳出黃泉門和萬龍山的太上長老多次被伏擊,傳言可能是天台山的強者暗中出手!”
“作爲這次攻打天台山的主謀,重九幽更是在天台追殺令的必殺名單上,天台山爲殺重九幽,更是不留餘力。”
“曾有三名天台山的真傳弟子追殺重九幽,卻反被屠盡,又有七名長老佈下大陣,引君入甕,是必死之局,但是重九幽一手持魔龍血戈,一手祭出另一件魔主級的法寶,橫掃四方,浴血奮戰,最後硬是擊殺了二名長老,重傷而逃。”
“這消息早過時了,重九幽被二名太上長老追殺,已經下落不明,外界推測他可能隕落,連他的戰兵魔龍血戈也遺失了。”
“不對,根據最新消息,重九幽沒死,曾在酆都出現過,天台山又出動了一名大能,險些將重九幽擊殺,若不是黃泉門的一尊大人物及時出現,出手相助,重九幽恐怕真的魂歸九幽了!”
“重九幽直接投靠黃泉門,天台山再強勢也奈何不了他。”
“這次真是大波瀾,影響太深遠和巨大了,牽動天台山、黃泉門、萬龍山等仙魔巨頭,聽說仙門巨頭之一的碧落天和星辰閣也給予了天台山的支持。”
重九幽率領魔道攻打天台山,真的驚起了軒然大波,使得仙魔兩道不得安寧,引起大震動。
“幾天前,曾有一個神秘強者向天台山投矛,實力強大,身份神秘,至今沒有揭曉。”
“那個人實在太強大了,站在雲山州的邊緣,射出一道黃金戰矛,直接震動了千萬裡外的天台山,聽說連絕世仙陣也復甦了。後來黃金戰矛沒有被留下,自主飛了回去,還帶走了天台山的三名太上長老的頭顱!”
“這件事真是駭人聽聞,那個人簡直強大到可怕,實力到了深不可測的地步。諸多強者推測,也難以估摸投矛者的修爲到底幾何,有人猜疑是黃泉門的絕世魔主,或者萬龍山的不死妖尊,但以上勢力皆否認了。”
“更讓人驚奇的是,這等折辱威嚴之事,天台山竟然壓了下來,甚至不了了之了。”
神秘投矛者引起的波瀾也很大,但因爲過於強大和神秘,至今沒人知曉其身份。
寧悠聽了半天,也沒有人說出投矛者是誰,他懷疑參爺猜到了,但是似乎忌憚什麼,沒有說出口。
毒姬神色淡然,沒聽太久便離去了,似乎對這些事情並不感興趣。
後來毒姬沒有耽擱時間,直接施展玄法,帶寧悠出了魔城,因爲魔城太大了,如果徒步也不知道要走多少天。
“海!”寧悠大叫一聲。
“錯,是湖,神魔島!”毒姬淡然道。
“神魔島!”半天不出聲的參爺開口了,好像被神魔島三個字炸了出來。
“傳聞中的神魔島,亂魔窟的核心,在一片漆黑而可怕的湖泊中,存在的一百零八座島嶼,被十三座魔城拱衛!”參爺沉聲道,他突然生出一種無力感,這一路真是歷經千重險阻、萬般磨難,到頭來還是墜入了魔窟深處,竟然到了神魔島。
一入神魔島,還怎麼逃回天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