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器具上,鏽跡斑駁,銅綠和赤黃交織,沉澱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古色,映射到寧悠的雙眸。
這一尊好似長頸瓶的青銅器太古老了,形式方正,連參爺也說不上具體時代,可能是遺失在遠古的一個紀元,上面刻有繁奧銘文和粗獷的刻圖。
第一幅圖,線條粗獷而筆直,刻畫出遠古先民祭祀的景象。
方正的圖形,筆直的線條,勾勒出質樸的遠古先民,豐厚的祭祀五穀,栩栩如生,其中的虔誠之意,至今沒有消散,震撼寧悠的心靈。
第二幅圖,臨近遠古先民的祭祀圖,在青銅器的中上部,一層層厚實的青銅雲朵,一個偉岸身影出現,宛若一尊神靈,巡視下界,好似遠古先民祭拜的對象,就是這尊神靈!
“他,我見過!”
寧悠大吃一驚,這是遠古先民祭祀的神靈,屬於一個可能遺失的紀元,於今也不知道隔了多少歲月,而寧悠竟然見過。
這尊神靈,好似飛行生靈的祖先,人形,但背生六翼。
青銅刻畫雖然粗獷,線條筆直缺少變化,但不乏精細,連人形神靈的六翼翎羽都刻畫的細緻無比,六翼上一根根翎羽清晰可見!
“這個神靈,我在嵐日閣的假神魔土上見過,以異象的形勢呈現出來的!”寧悠驚呼,逐漸浮現一個駭人場景。
那是一望無垠的黑色大地,落日黃昏,血流漂櫓,無數只三瞳黑鴉盤旋在血色天穹,在一座屍體累累的山丘上,一尊偉岸而淒涼的身影孤立,生靈皆戰死,只有他存活。
烏亮濃黑的長髮沾染了鮮血,那人背影高大雄偉,肩胛骨下生出的六隻羽翼,折斷了四隻,汩汩流血,只剩下兩個斷翼,卻再也不能飛行。
寧悠倒吸了一口氣,上一個紀元的青銅器,神秘的刻畫,到底預兆了什麼,遠古先靈祭拜的神靈,卻也戰死在沙場之上?
到底是什麼戰爭,如此慘烈,連高踞九天的神靈也要參戰,而且慘死,幾乎沒有人存活!
“遠古到底發生了什麼,是驚天大戰嗎?敵人是誰?又爲何大戰?”寧悠臉色駭然,失神自語,心中有太多的疑惑。
他的所見是真嗎,遠古發生過戰死神靈的大戰?
那段流血的悲慘歷史到底如何,真相是什麼,沒人知道。
“那只是在假神魔土上見到的異象,不能當真,不能當真!”寧悠一連搖頭,安慰自己道。
連他都不敢相信,世界上怎麼會這般巧合,前面見到六翼神魔的異象,後面得到的青銅器具上,就出現了六翼的神靈。
真的這麼巧合?寧悠連自己也說服不了。
寧悠再看青銅器上的第二幅刻圖,突然大叫一聲,小臉刷的一下全白了。
在方纔的一剎那,寧悠好像產生了錯覺,好似神王巡天的六翼神靈,隔了一重重雲朵,俯視下方祭祀的先民,在他看來,竟然如同窺視一般!
而且,本應祥和的神靈表情,突然變得猙獰和嗜血,似乎對下方虔誠的遠古先民嫉妒和怨恨!
“到、到底發生了什麼!”寧悠急忙遠離青銅器,心神差點崩潰了,很難想象寧悠具體發現了什麼。
虔誠的遠古先靈,以及躲在雲層中窺視,面目猙獰的神靈,還有流血的黑色大地,遠古到底發生了什麼,所謂消失了的紀元又是什麼,還有......刻畫青銅器的作者,到底是誰!
這些疑惑太可怕了,好似化作了洪水猛獸,向寧悠撲殺過來,那是無形的敵人,直接攻擊心神。
如果被這些疑惑侵入神魂,擾亂心境,那寧悠極有可能走火入魔,輕則變成瘋魔,神智全無,重則隕落,什麼也不剩下。
這也是心魔,最是可怕,爲修道人的永世死敵,無法避免,只要尋仙問道就會出現!
寧悠正襟危坐,連忙穩住心神,口中默唸三四句無上經文,以此鎮守神魂,剎那間得到永恆,心魔不動,連歲月也無可奈何。
良久,寧悠再次睜開雙眸,徹底冷靜下來,溼透的衣裳早已收了汗。
“真是可怕,只是產生了一些不可解的疑惑,卻直接演化成了心魔,難怪說朝聞道,夕會死,就是這個道理。”寧悠嘆了一聲,想起來還一陣後怕,但似乎又有所感悟。
“聞道問道,就會產生疑惑,解不開疑惑就可能鑽牛角尖,稍有不慎便會心魔入侵,落得身死道消。難怪說修道需要引路人,需要名師開悟,散修很難有高成就,估計就是這個原因。”
寧悠感悟了一些,雙眸明亮,像是擦過的明鏡,瞳孔深處盤坐了一個朦朧的身影。
這是寧悠修道五載,第一次遇到心魔,好在只是一個弱小的心魔,他憑藉自己的力量,平安度過。如果再有下次,恐怕沒有那麼好運了。
“聽參爺說,修道一旦進入瓶頸期,就是在心動階段,最容易產生心魔。我現在道行在九十丈左右,接近百丈的小坎兒,也是心動期,難怪剛纔因爲不可解的問題,差點走火入魔。”
寧悠靜下來思索一番,悸動的心也就安定下來。
再次想起古老的青銅器和神秘的刻畫,帶來一系列可怕的疑惑,寧悠鎮靜許多,他取過渾圓如鉢盂的青銅器,有了先前的經驗,要小心多了。
形如鉢盂的青銅器,比長頸瓶的青銅器大多了,體積是其好幾倍,青銅器內能夠容下一個大西瓜。
“這是盛水的器具嗎?”寧悠發問,發生了剛纔的事情,他變得小心謹慎。
端起沉重的青銅器,同樣發現了粗獷又不失精細的刻畫,讓寧悠頓時倒吸一口氣。
“這個是......”
望見青銅器上的刻畫,寧悠的瞳孔驟然收縮,小臉上再次浮現了駭然的神色。
鉢盂般的青銅器只有一幅刻畫,畫幅很長,上面刻滿了人形生靈,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各是不同的種族。
有方纔寧悠見到的六翼生靈,有天生六臂,三個身軀的神靈,還有全身佈滿銀色鱗片,身後生出黑色鱷尾的奇詭生靈,還有......但這些生靈有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沒有頭顱!
這幅刻畫古樸而精細,以粗獷筆直的線條,卻刻畫出這麼多栩栩如生,各有不同的生靈,如果正常情況,寧悠都要感嘆一聲遠古先民的想象力,但是這幅刻畫極度不正常,甚至可以說是血淋淋的。
刻畫上的所有生靈,全部沒有頭顱,像是被人斬首了,把頭顱全部摘掉了!
這樣一幅青銅畫,寧悠怎能不驚,他看到的第一眼,差點把青銅器扔了出去。
“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寧悠怎麼會想到,只是兩個青銅器而已,卻遇到這麼可怕的事情,太詭異和恐怖了,根本難以用語言來形容。
“這兩個青銅器,到底是怎麼回事,三幅刻畫,卻能嚇死人。”
寧悠嚇得心肝都縮水了,他又有所發現,鉢盂樣的青銅器內,存在不同於銅鏽的紅色,極其不正常,斑斑點點的,十分詭譎。
“這個......難道是血跡?”寧悠小心推測,他有種很恐怖的猜想,
因爲青銅器上刻畫的衆生靈沒有頭顱,而這個青銅器內部很大,上面血跡斑斑,很容易讓人聯想到什麼。
寧悠搖頭,想把頭腦中不好的可怕的想法甩去,他不想在思考這些,很不好,再繼續下去又可能產生心魔。
“這三幅刻畫,似乎只是傳達了一個意思,不管是三頭六臂,還是背生六翼的疑似神靈的生命,全部死了。”寧悠呢喃,他想起了在假神魔土上的異象。
一片殘破老舊的亂葬崗,墳包如山丘起伏,層巒疊嶂,上面豎了斑駁的石碑,每一塊好似絕無碑,古老而斑駁,還刻了一個個神魔的名字。
也許,這些青銅器,就是在葬下了神魔的亂葬崗中掏出來的。
而所謂的六道輪迴神王、混沌初開仙尊、黃天第一帝、萬古不敗戰皇,可能就是那些三頭八臂、背生十二翼的疑似神靈的生命。
“神魔已死......嗎?”寧悠突然感嘆,這二件小小的青銅器,卻透露出太多的信息量和秘密。
只是,他只能接受到這一點,那就是疑似神靈的生命都死了,葬在了黃土之下。
這些破碎的青銅器,可能就是神魔的陪葬品,因爲它們挖掘出來的時候,沾滿了神魔土。
那是亂葬崗的墓土!
“啊,媽呀!”
突然,寧悠聽到一聲淒厲的慘叫,他注意過去,發現原來是參爺那邊出了問題。
“啊!哦!嗷!完了!”參爺一陣怪叫,渾身抽搐,頭頂的人蔘小樹立即萎縮下來,垂頭喪氣的。
“怎麼了?”寧悠忍住笑問道。
參爺不是紮根在神魔土中嗎,在金甘玉露珠的靈雨沐浴下,享受帝王般的待遇,怎麼突然出問題了?
“該死!啊!本皇大意了,哦啊!”參爺不斷慘叫,怪聲嗷嚎,玉白的人蔘浮現死灰色,整張臉一陣綠一陣黃。
貪婪又狡詐的參爺,這次可是吃了一次大虧,它狀態很糟糕,像霜打的茄子,連一整株人蔘都癟了下來,渾身破敗,散發出死氣。
“不好!”寧悠臉色一變,這下知道糟糕了。
平日裡參爺生機勃勃,雖然他自己沒說,但寧悠猜測他怎麼的也是參王級別的靈藥,但此刻出現大危機,散發出死氣了。
“是神魔土!”寧悠立即意識到問題所在,神魔土是埋葬神魔的墓土,怎麼能栽種神藥。
這下參爺可好,太貪婪了,想都沒想,立馬紮根在神魔土中,結果神土的神性物質沒有吸收到,倒是被神魔土中的死氣侵蝕了。
“小寧子,救本皇......”參爺氣息遊離地說道,他真的快要死了,臉上皺巴巴的,像個老頭子,渾身都是死氣和墓土氣息。
石碗中的神魔土很平安,只在靈雨的澆灌下,土壤上騰起了絲絲縷縷的黃氣,再也沒有其他異象。
可就是這樣,快要把一株珍貴的參王給整死。
“參爺,挺住!我來救你!”寧悠立馬出手,把參爺拔了出來。
本來參爺可以自行拔出神魔土,擺脫危機的,但是他太過貪婪,先前有徵兆的時候,以爲是錯覺。等到他真正意識到不好的時候,已經晚了,主根紮在神魔土中,不能自行拔出。
寧悠一把將參爺扔到一邊,倜儻、威風八面的參爺像是爛菜根,蜷縮在角落,一陣抽搐,口吐白沫,就差一點立馬歇菜。
“活該!”寧悠幸災樂禍地說道,誰叫這株人蔘平日裡貪得無厭,又狂妄自大,這些遭到報應了,自食其果,怨不得誰!
“吾、吾命休矣......”參爺口吐白沫,蹬動大腿一樣的主根,一下子暈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