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承看的,不是表象,而是生命的本質。
他曾助后土開闢地府輪迴,對於鬼再熟悉不過。
鴻蒙大世界的地府中,有鬼城酆都,裡面生活着無數鬼類,其中一些是過客,很快入輪迴轉世投胎,有些則定居在酆都,成爲鬼民,趙無延便是例子。
換而言之,地界鬼城也有自己的社會結構,鬼族更需要陰氣賴以生存,陰石用以修煉。
鬼族可以成仙,爲鬼仙,離開地府,行走諸天,從某種意義上,和其他生靈無高下之分。
現在的徐完和喬喬就是如此,他們是真陰元靈煉就的形體,可分可合,能聚能散,擅玄功變化。
這似乎很正常,但回頭想想,正常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魔界是以末法之氣轉化開闢,魔族專爲承載末法之氣,女媧石試煉中的魔族,纔是預期中的模樣。
“恐怕是與各大世界的本源注入有關!”
神魂虛弱,無法一窺究竟,顧承思索,結合魔界開闢時的種種變數,很快有了猜測。
魔界開闢本是鴻蒙主持,運用玄黃本源,由於這兩大世界關聯極深,轉化自然毫無滯礙。
不過由於盤古斧威脅太大,顧承不得不避居魔界,以求一線生機,而他的所爲被其他世界的混元道祖看到機會,全部插了一手。
即是說,如今的魔界中,混雜着諸天九大世界的本源。
每個大世界的修煉體系,文化風格,原本都是自成一派,涇渭分明,現在九大世界融合,造就出的,自然是一個無比怪異的魔界,連命運之道想要掌控,也難上加難!
“這是個好消息。”
顧承定了定心,開始內視神魂。
不出意外的,他的狀態前所未有的差。
神魂虛弱無比,別說與全盛時期的歸元至境巔峰相比,連聖仙境都不如,堪稱跌落凡塵。
實際上,他會依附在崇禎屍身上,第一是人皇龍氣的相互吸引,第二就是潛意識中的安全起見。
如果依附到一個活的帝皇體內,只要盤古斧的命運之力稍加引導,他的神魂重傷沉睡之際,就有被煉化的兇險,還會被天機測算,引來種種磨難。
現在固然處於低谷,可畢竟甦醒過來,再重的傷勢,也有了轉機。
而且顧承發現,他的神魂內,蘊含了三股不屬於自身的力量。
“本源之力、混沌元神和盤古斧神力?”
顧承念頭一轉,爲之恍然。
在進入魔界前,他正式衝擊混元道境,實際上就是與世界本源,與混沌魔神元神對抗的過程。
本源納入,元神鎮壓,便是成功邁入混元道境,萬劫不滅!
本源失控,元神脫困,衝擊者自然屍骨無存,身死道消!
但現在顧承的情況,卻是在盤古斧下,他自己的神魂、外來的本源與元神,一起遭到重創。
不僅一損俱損,那盤古斧神力還停留在神魂內,四者共存,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
也即是說,他衝擊混元道境的過程,被盤古斧一劈,猶如按下了緩進鍵,無限延長。
“這是個機會,倘若我能將盤古斧神力吸納,再面對那件諸天第一神器時,就有了反擊之力!”
想到衆道祖奈何不得盤古斧的那一幕,顧承默默下了決心。
不是要將盤古斧神力排出體外,而是要將之煉化!
該面對的,總要面對,即便成就混元道祖,盤古斧也是懸在頭頂上的一柄致命利刃,不如趁此機會,尋找破敵之機!
風險與機遇並存!
且不說心中所思,徐完和喬喬看他突然睜眼,不禁一驚。
對於左道中人而言,煉屍不算什麼,可眼前這位的身份着實非同凡響,曾爲天下至尊,哪怕現在國破人亡,但餘威還在。
“龍氣果然有效,繼續!”
不過在尋常人眼中恐怖的詐屍,對於煉屍而言反倒是好事,冥聖徐完細細觀察,很快轉驚爲喜,祭起阿鼻元珠,耀出點點森寒碧芒,滿室通明。
“交行太陰,化玄相烈,天坎合聚,靈臺封魂……”
喬喬口中也默誦咒言,手指連連點出,法壇上錯落有致地耀起九九八十一盞碧螢燈,縷縷灰白的氣流向着顧承涌去。
這是開始煉屍了。
魔道左道都有煉屍之法,甚至就連正道茅山都有此術,還將所煉的屍分爲金銀銅鐵四等。
決定煉屍高下的,有方方面面。
首先要選屍,屍身需要命格屬陰,並在破日或陰時死去,才能作爲煉屍之用;
其次是停屍,將選好的屍體停放,一般是七天,觀察屍體的狀態,決定是否合用;
頭七之後,開啓第三步浴屍。
所謂“浴”,就是洗練的過程,唯有這一步功成,纔算是真正有了煉屍的基礎。
冥聖徐完花費二十年苦功,收集龍氣,注入崇禎屍身,其實才完成了浴屍。
這一步至關重要,就是打地基,花費的心血越多,成果纔會越好。
徐完深知這個道理,所以除了龍氣外,還有這鬼王宮積蓄無數歲月的陰氣,通過碧螢燈,如百川歸海,徐徐涌入。
實際上,他此舉也是將第四步養屍,與浴屍合併在了一起。
正常的操作中,養屍需選一處刑傷煞重,八門屬死之地,埋入屍體,以地下的四方陰氣養之。
養屍是水磨工夫,時間越長,底蘊積累越深厚,但徐完不願再等個二十年,所以藉助龍氣的便利,想要一蹴而就,直接來到第五步煉屍,成就屍皇,縱橫天下。
徐完野心夠大,鬼王宮的積蓄更是充足,道道陰氣凝如實質,滔滔不絕地涌入體內,顧承來者不拒。
九成的陰氣散入肉身,剩下的一成凝鍊精淬,引入神魂療傷。
他自己的肉身融入人界之內,一旦成就混元,馬上能予以重塑,這具屍身肯定是不需要的。
但既來之則安之,他目前需要一個憑依,且不說將來,至少脫離了肉身,單憑現在的神魂狀態,一道雷霆劈下,恐怕就要魂飛魄散了。
何況也要給冥聖一個希望,他纔好賣力。
“不愧是天下至尊,竟能容納如此海量的陰氣,哈哈,真是期待煉化出來的屍皇會是何等威儀!”
數個時辰之後,鬼王宮內的陰氣近乎消耗殆盡,徐完胸膛微微有些起伏,雙目明亮,對着喬喬道:
“你且守此處,爲師出去再尋些天材地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