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七國最強的秦，竟能提前發現我等！”
當騎兵開始衝鋒，大地輕微震動，驅屍魔第一時間察覺不對。
“嘖！可惡！”
百毒王目露陰沉，作爲夜行者，他可是很不喜歡那刺目的陽光，秦軍值此太陽落山的最後時刻發動進攻，真是打亂了計劃。
“看來這次要損失些寶貝兒了！咻！咻咻！”
臉上露出心疼之色，百毒王口中突然響起奇怪的哨音，忽長忽短。
頓時間，整座怨谷彷彿活了過來，無數猩紅兇光現出，星星點點，數不勝數，伴隨着尖銳高亢的嘶鳴連成一片，帶着撲面的瘋狂與暴戾，席捲而出。
“蛇羣！”
目睹那斑斕洪流漫漫而來，早已有準備的秦兵高呼示警，可他們依舊低估了這些由蠱術豢養的毒蛇可怕，那蛇身掃動遊走，激起飛沙走石，蛇尾彈跳竄動，更是直直飛出，彷彿千弩萬箭，剛至半空，張口就噴出慘綠色的毒霧來……
“閉吸！”
“來不及了！”
“啊！”
這劈頭蓋臉的毒煙是萬萬難以防備的，慘叫聲起，當先一排的騎兵就倒了下去。
眼見衝鋒之勢要亂，一道清澈的劍光陡然自右閃過。
劍乃劈斬之器，喋血之物，世間劍客揮劍，都免不了帶着幾分煞氣，但這矯若遊龍，如長虹貫日的一劍，卻是不含半點戾氣殺意，僅僅是大勢至簡，一縱而過。
唰！
上百條毒蛇從吐出的蛇信到遊動的蛇尾，齊齊斷成兩半，四方一靜，似乎都在爲這一劍感到驚豔。
這便是鬼谷縱橫，未來的劍聖之姿！
“好劍！”
目睹蓋聶出劍，這些時日明爲討教，實則一直在暗中較勁的甘羅，也不禁發出由衷的讚歎，卻也不願示弱，手中的工市發出蒼蒼劍鳴，春秋盡數，流水不腐，戶樞不蠹，再度斬出。
一時只見漫天劍光閃爍不停，幻化萬端，讓人眼花繚亂，毒蛇被斬成無數小節，紛落如雨，嘩嘩而下。
“好劍！”
蓋聶同樣頷首，報以肯定。
甘羅別看性情驕縱，目無餘子，但確實有真才實學，此前與墨家鉅子正面一戰，雖勝實敗，積累了經驗，實力又有進境。
他欠缺的就是功力火候，照此下去，不足二十，恐怕就能躍居天下絕頂高手的行列。
“秦國高手厲害，快出動陰屍！”
雙劍橫掃，羣蛇驚避，百毒王瞳孔爲之收縮。
別說小小的韓國，即便是楚國都沒有令他們感到如此棘手，選了秦王公子作爲目標，到底是對是錯？
“肉歸於地，氣歸於天，血歸於水，筋歸於山，呼吸化爲亡靈，盡歸幽冥之間……”
來不及後悔了，驅屍魔微微昂起頭，鐮刀頂端掛着的鈴鐺搖動起來，無數蠱蟲從他身體處潮水般涌出，鑽入地下，咒言聲震動天地元氣，四方陰氛。
“被坑殺的趙軍啊，重回這陽世，向你們的死敵復仇吧！”
待得刀尖直指天穹，一隻只骨手率先破土，然後是頭顱軀幹，最後是整個身體拔出，陰屍復甦，無數灰黑的氣息來回環繞，交錯變動。
四十萬趙軍！
坑殺於此！
時隔二十年，他們的怨恨，他們的絕望，化作另一種方式，捲土重來！
可怕的變化發生了，隨着陰屍的復甦，這積壓在長平戰場二十年的怨力，終於得到了一個抒發口，一股股死氣沖天而起，空氣中瀰漫出陰冷粘稠的氣息，蓋聶和甘羅揮斬出的劍氣，居然自行消散，不見半分威力。
兩人臉色一沉，仰首向上望去。
就見冤谷之上，一團烏雲濃霧劇烈翻騰，其內陰魂亂舞，鬼影重重，最終與那頭顱般的山峰相合，隱隱形成一張龐大的人臉，張口發出無聲的怒嘯，似乎在向天地控訴自己的不甘。
“這百越蠱術，竟也對應着大道之力，怪不得……”
顧承遙遙觀戰，目露恍然。
大秦滅七國後，西屬流沙，北擊遼水，東結朝鮮，都沒有打百越這麼費勁，如今看來，並非無因。
不單單是環境的惡劣，在那片窮山惡水，還孕育出了邪異恐怖的力量，毒蠱僅是表象，當驅屍魔施展起死回生之術時，歪打正着，頓時引發了陰死穢氣，聚成怨煞巨臉。
倘若能運用這股力量，那便相當於悟道級強者，擁有破碎虛空，乃至更爲可怕的戰力。
“好！果然是吾之寶地！”
所幸驅屍魔實力低微，根本不知精深運用，只覺得平日蠢笨的屍蠱變得靈動非常，如臂指使，不由地大笑起來，揮手一指：“殺光他們！”
話音剛落，那些剛剛入體的屍蠱，順着早已乾枯的經絡，閃電般來到心房處，隨着噗通噗通的聲響，死屍的心臟居然開始躍動，那些動作緩慢的陰屍們突然邁開乾癟的雙腿，大踏步奔跑起來。
“怎麼會這麼快？”
甘羅臉色大變，行動緩慢的陰屍和健步如飛的陰屍，威脅力何止天地之別？
“撤！”
蓋聶沉冷的聲音迴盪整個山谷，秦軍令行禁止，立刻調轉馬頭。
可惜遲了。
怨谷地形本就是一個葫蘆狀，口窄內寬，易守難攻，秦軍雖僅千人，但騎兵調度不似步兵方便，還未來得及完全出谷，那些陰屍就追擊着，撲了上來。
唏律律！唏律律！
惡臭的氣息撲鼻而來，最先做出反應的是胯下的戰馬，不受指揮，狂奔起來。
一時間人仰馬翻，最可怕的是，那些秦兵尚未墜地，就見一頭頭拇指大小，閃爍着慘綠光芒的屍蠱，從陰屍的口腔中躍出，朝着自己臉上撲來。
“啊啊啊啊！”
無比淒厲的慘嚎聲響起，屍蠱入活人體內，並不向心髒處遊走，而是直入大腦，吃空腦漿，取代中樞，藉着殘餘的本能，撲向自己的袍澤。
“翻身下馬！刀盾手向前，布鐵龜陣，長戈兵，布雁翎陣固守，弓箭手，排列縱隊，點以火油！”
眼見情勢急轉直下，甘羅面色慘然，初歷戰陣的他，有些不知所措，蓋聶卻是第一時間下達命令。
陣形頓時一變，秦兵乾脆棄了不受控制的戰馬，變爲步兵陣形，四周以刀斧長戈抵禦，中間的士兵則紛紛取下背後的弓箭，再有人將火油點燃箭頭，一系列動作猶如行雲流水，毫無滯澀。
“八分攬月！放！”
伴隨一聲大喝，排成三列縱隊的弓箭手，同時向半空拋射出了怒火流星。
箭雨帶着奪命的呼嘯，覆蓋向一整片長條型區域，正是冤谷必經的出入口。
火海燃燒，熊熊而起，屍蠱蟲終於瀰漫出一股畏懼，陰屍大軍爲之一緩。
趁着片刻的緩衝時機，蓋聶看向遠方的馬車，沉聲喝道：“請公子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