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廠一衆人散去,曹少欽立於楚毅身側低聲道:“督主,似乎您有意放走朱瀚他們!”
楚毅聞言不禁看了曹少欽一眼,本來他做的就有些明顯,被人看出來倒也不奇怪,如果說曹少欽連這點都看不出的話,那他也不可能爲楚毅依之爲左膀右臂了。
微微一笑,楚毅沒有解釋,衝着曹少欽道:“點起人馬,隨本督前去拿人!”
本身按照楚毅的計劃,今天是準備前去毛紀、龐文斌府上抄家拿人的,結果沒想到竟然會在這東廠門口處遭到了朱瀚的刺殺。
很快一隊東廠番子簇擁着楚毅直奔着毛紀府邸而去。
東廠門口這麼大的動靜,不可能沒有驚動人,尤其是如今楚毅已經成了京城許多人重點關注的對象。
楚毅這邊遭受刺殺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京城。
楊廷和府邸,正準備前往內閣處置政務的楊廷和就見管家快步而來。
“老爺,朱先生失敗了!”
楊廷和腳步禁不住一頓,眼中閃過幾分失望之色,雖然說對朱瀚報以極大的期望,但是楊廷和也不是沒有失敗的心理準備,所以心中只是有些失望,然後一邊向前走一邊道:“朱先生怎麼樣?”
在楊廷和看來,朱瀚實力不差,就算是刺殺不了楚毅,至少自保還是沒有什麼問題的。
然而那管家卻是苦笑道:“朱先生胸口與大腿各自中了一箭,加之又中了楚毅一掌,只怕沒有個一年半載修養是不大可能恢復了。”
楊廷和不禁冷哼一聲道:“早就提醒過他不要輕敵,結果倒好,如果不是我們有所準備的話,朱瀚怕是難逃一死。”
聽管家提及朱瀚的傷勢如何,楊廷和就能夠想到,肯定是朱瀚太過狂妄自大了,否則絕對不會傷的這麼重。
管家低聲道:“正如老爺所料,這次還真的多虧了那些東瀛人,否則朱先生怕是要落入到楚毅他們手中了。”
楊廷和擺了擺手道:“此番楚毅遇刺,很有可能會大索京城,你即刻將人安排出城,莫要出了什麼亂子!”
叮囑了管家一番,楊廷和一如往常前往內閣理政。
不少權貴得知楚毅遇刺自然是大爲歡喜,然而楚毅卻是安然無恙倒是讓不少人頗爲失望。
很快得知楚毅帶人奔着毛紀府上而去的一衆人不禁爲毛家衆人捏了一把冷汗。
誰不知道楚毅抄家滅族那是其中好手,在江南一地足足抄沒了數十豪紳、權貴之家。令江南之地提楚毅之名爲之色變。
本以爲將楚毅召回京師,諸位閣老或許能夠壓制楚毅,就算是壓制不住,至少京城重地,楚毅也該收斂一些纔對。
但是結果卻是楚毅一回京便拿下了毛紀、龐文斌並且於京營之中斬了十幾名軍中將領。
似乎楚毅這殺星從江南歸來非但是沒有收斂的意思,反而是有血染京城之意。
毛紀闔府上下已經被東廠給封門足有兩日了,毛府上下家眷自然是心中惶恐不堪,提及楚毅之名就不由想到被楚毅所抄家滅族的那些江南權貴、豪紳們。
厚重的府門開啓,楚毅緩緩走進毛府之中,就見毛府上下數十口一一被拿下,正被押在院子當中。
一名東廠檔頭上前來向着楚毅拜倒:“拜見督主,毛府上下共計二十三口,已盡數拿下。”
楚毅微微頷首,目光落在院子當中那數十人身上,這些便是毛紀的妻兒老小,對於這些人,楚毅並沒有什麼惡意,毛紀所犯之罪,尚且夠不上滅族,但是除了毛紀的妻女之外,兩個兒子卻是一個個身上有命案在身。
“將人帶下去!”
毛紀貪墨軍餉達數十萬兩之巨,楚毅此來自然是爲了抄家而來。
伴隨着楚毅一聲令下,如狼似虎的東廠番子將毛紀府上抄了個底朝天,然則卻只找出了三十餘萬兩左右。
雖然與東廠所查的數目有些出入,不過在楚毅看來這倒是正常,毛紀貪墨那麼多金銀,除了自己留下的,剩下的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分於他人了。
畢竟偌大的兵部,即便是毛紀貴爲兵部尚書也不可能一手遮天,說到底楚毅盯上毛紀,怪只怪毛紀乃是兵部尚書。
誰讓楚毅盯上了兵部這六部之中極爲重要的部門呢,非但是毛紀,此番楚毅更是要以毛紀爲突破口,血洗兵部。
離開毛府,楚毅則是奔着龐文斌府邸而去,龐文斌府上親眷並不多,但是也有十幾人,這些人被帶走,接着就是抄家。
相比毛紀府上所搜出的三十餘萬兩紋銀,龐文斌府上所搜出的財物卻是足足達到了近百萬兩之巨。
做爲吏部的二把手,龐文斌幾乎架空了吏部尚書劉忠,如同牆頭草一般的劉忠對於龐文斌的賣官鬻爵之舉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否則的話,龐文斌又何至於能夠靠賣官鬻爵積攢百萬髒銀。
毛紀、龐文斌兩家所抄沒之紋銀共計一百三十萬兩之巨,楚毅吩咐將兩家家眷押入東廠秘獄之中,然後帶着抄家之結果前往豹房。
豹房之中,當楚毅看到朱厚照的時候,朱厚照卻是難得的在舞劍,一道寒光刺來,楚毅身形不動,伸手那麼一夾,輕笑道:“陛下真是好興致啊!”
說着躬身一禮道:“臣楚毅特來向陛下覆命!”
朱厚照將手中寶劍丟給谷大用,一邊自小太監手中接過毛巾擦去額頭的汗珠,打量了楚毅一番道:“朕就知道區區宵小之輩根本就傷不了大伴的!”
京城之地,好歹東廠、西廠、錦衣衛都在朱厚照掌握之中,所以京城之中的風吹草動,朱厚照還是能夠第一時間獲知消息的。
“只可惜走了那刺客!”
朱厚照示意楚毅坐下,一邊接過茶水一邊看着楚毅道:“朕雖然不清楚那刺客實力如何,可是朕卻知道,以楚大伴的實力,如果說真的願意的話,想要留下那刺客並不是什麼難事。”
連曹少欽都能夠看出他放水了,那麼朱厚照能夠看出也不稀奇。
楚毅神色一正道:“陛下可知那刺客是什麼人嗎?”
聽楚毅這麼一說,朱厚照擺了擺手,侍奉着的小太監立刻退去,只留下谷大用在一旁侍奉着。
就聽得朱厚照饒有興趣道:“莫非對方還有什麼了不得的來頭嗎,朕印象當中,恐怕就是對上王孫貴族,大伴你都未必會留手啊!”
楚毅緩緩道:“陛下可知當今儒家最大的學派是哪一派?”
朱厚照笑着道:“自然是程朱學派,這滿朝文武幾乎大半皆是出自程朱學派!”
突然朱厚照神色爲之一變,神色凝重的看着楚毅道:“難道說行刺大伴之人竟然是程朱學派門下弟子?”
怪不得朱厚照都這般的凝重,如果說真的如此的話,那麼楚毅沒有當場將刺客留下來就可以理解了。
程朱學派自朱熹之後,經由蒙元大力扶住,及至如今已然成爲了儒家最具影響力的學派,主導者朝堂乃至天下的話語權。
也就是王陽明龍場悟道,脫出程朱理學之窠臼,集陸王心學之大成,開闢姚江學派,與程朱理學一派一爭高下。
朱厚照崩殂之後,世宗嘉靖帝之時爆發了大禮儀之爭,嘉靖帝便是依靠姚江學派同以楊廷和爲首的程朱理學一派相爭。
所以說在王陽明於儒家內部集陸王心學大成,成就陽明學之前,程朱理學在儒家內部幾無對手。
可想而知這種環境之下,朝堂百官之中,有一個算一個,怕是大半都是程朱理學一派的支持者,如果說楚毅果真留下朱熹之後人的話,到時候必然會在程朱理學內部掀起軒然大波。
至少當下楚毅還沒有準備好同百官硬撼的準備。
將楚毅神色看在眼中,朱厚照深吸一口氣道:“大伴這麼做是對的,眼下我們尚且沒有足夠的力量同那些人撕破臉面。”
一聲喟嘆,朱厚照道:“朕這皇帝當的憋屈啊,楚大伴你被人刺殺,明明有實力留下對方,卻是不得不顧全大局放走對方……”
眼中閃爍着幾分寒意,楚毅緩緩道:“陛下儘管放心便是,對付這些人,無非分化、拉攏,打壓,只要給臣時間,早晚有一日臣一定會助陛下重掌朝堂,讓他們知曉什麼叫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重現太祖、成祖之天威浩蕩。”
楚毅思及後世,冷冷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原本有些失落的朱厚照聞言不禁精神一震,兩眼放光,面色潮紅,口中呢喃:“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繼而朱厚照哈哈大笑道:“好,朕就等着那一日!”
一旁的谷大用聽得冷汗直冒,他真不知道楚毅到底哪裡來的信心,如此鼓動天子,竟然要同那些老狐狸爭鋒,重掌軍政大權,真不怕君臣二人皆步上劉瑾之後塵嗎?
只是看朱厚照那一副精神振奮的模樣,谷大用心中暗歎一聲。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這是何等的皇權至高,想一想朱厚照面對羣臣的那種憋屈,身爲天子甚至連居於皇宮大內都沒有什麼安全感,谷大用都覺得朱厚照這皇帝太可憐了一些。
【繼續碼字,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