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楚毅,朱厚照自然是非常瞭解,現在看楚毅的反應,朱厚照心中便清楚楚毅真的是主意已定,就算是再勸,哪怕是他也很難令其改變主意,當然如果說他強行下旨要求楚毅遵其命而行的話,那麼楚毅也不會違揹他的意思,可是那樣一來的話勢必會對君臣二人之間的情分有所損傷。
苦笑一聲,楚毅方纔點了點頭道:“罷了,既然大伴主意已定,那麼朕也不便再勸說,朕只希望大伴你能夠萬事順利,朕不求大伴能夠踏平東瀛之地,只願大伴能夠安然歸來便好,區區一個東瀛,朕還不放在心上,若是大伴在征伐東瀛的過程當中有什麼損傷的話,朕纔會痛心萬分呢。”
楚毅不由的笑了笑道:“陛下,臣即便是要親率兵馬征伐東瀛卻也不會選擇在這個時節。”
聽得楚毅這麼說,朱厚照不禁眼睛一亮,楚毅也不過是剛剛回來沒有多久,在京城之中尚未呆上多久,結果便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現在聽楚毅的意思,似乎是並不是立刻便出兵,朱厚照一時之間有些苦笑,自己竟然忘了,出兵之事顯然不可能那麼倉促。
即便是楚毅要親自率領大軍征伐東瀛,那也要做好完全的準備方可。
尤其是征伐東瀛必然要遠渡重洋,最關鍵的便是後勤的問題,如果說不做好後勤的話,即便是真的將兵馬運到了東瀛,怕是也很難持久。
看朱厚照的神色,楚毅笑了笑道:“陛下,橫渡大洋絕非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必然要做好完全的準備方可,否則的話貿然出兵,只怕會重蹈當年蒙元之覆轍。”
既然楚毅已經決定親率大軍征伐東瀛,朱厚照改變不了楚毅的決定那麼所想的自然是儘可能的保證楚毅此番出征能夠一切順利。
只聽得朱厚照向着楚毅道:“大伴,朕也曾翻閱史書,史書之上記載,蒙元曾兩度派大軍攻打東瀛,卻因種種原因而大敗,雖有人禍,然則天災也不容忽視。”
蒙元兩度攻打東瀛皆以失敗而告終,其中相當一部分原因乃是忽必烈所派遣的將領內部鬥爭太過激烈,聯軍由南宋降將,朝鮮將領以及蒙元將領組成,無論是南宋降將還是朝鮮將領,同蒙元將領之間可以說嫌隙極深,加上各自有意爭功,根本就沒有配合,最終延誤戰機,最後又因誤判天氣的緣故,那突如其來的颱風就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一般。
朱厚照能夠知曉這些,顯然朱厚照也是真的翻閱過關於蒙元攻打東瀛的記載的。
相比朱厚照對於當年蒙元兩度征伐東瀛的瞭解,楚毅自然是早就收集過各種記載。
準確的說蒙元攻打東瀛之所以失敗,一者是敗在用人不當,一者是敗在了天災。
正所謂前車之鑑,後事之師,有蒙元攻打東瀛失敗的前例在,即便是楚毅也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東瀛那一方島國,雖然國土面積不大,卻是誕生了一個好戰的族羣,不過楚毅卻也不怎麼擔心。
且不說如今大明國力日漸強盛,正處在上升時期,大量的海船正在督造當中,幾乎每天都會有新船下水,加之國庫充盈,就算是重現當年三寶太監鄭和下西洋那浩大船隊也不是什麼問題。
王守仁平定江南可是奉行楚毅抄家滅族之舉,但凡是地方上同寧王餘孽有所聯繫的家族盡皆被列入反賊的行列當中。
雖然說此舉加大的平定地方的困難程度,可是這些盤踞地方的家族、權貴們一旦被平定,那麼整個地方便會重歸大明掌控,並且通過抄家還能夠收穫一筆驚人的財富。
正是因爲如此,寧王甚至已經被押赴京城並且被天子賜死足有三個多月的時間了,可是江南仍然沒有徹底平定。
如果說楚毅不是那麼強勢的傳令給王守仁不許接受這些地方權貴、豪紳們的投降的話,怕是在寧王被擒之後沒有多久,整個江南也隨之平定了。
可是楚毅所要的江南是一個完全由朝廷所掌控的江南,而非是由江南豪紳、海商以及權貴們盤根錯節所掌控的江南。
王守仁幾乎是一個城池一個城池的平推過去,雖然說對江南所造成的破壞大了一些,但是效果卻是非常之明顯。
那些被王守仁所收服的城池,緊隨王守仁大軍的東廠、錦衣衛人員早已經將城中那些豪紳、權貴的底細查了個一清二楚,一旦城破,立刻按照名冊抓人。
大量的財富從江南運往京師,可以說國庫之充盈幾乎是歷朝之罕見,戶部官員甚至不得不新修幾處庫房用來安放那些銀兩。
至於說楚毅要建造大船砸進去的海量的紋銀,相對於戶部的收入來說自然就算不得什麼。
幾波戰利品下來,即便是刨除一部分進入了天子內庫之中的紋銀,如今整個戶部存銀竟然達到了八千萬兩紋銀之巨,要知道這還不算從戶部支出的以千萬兩計的各種款項。
楚毅深知要不了多少年,大明便會迎來小冰河時期,所以在楚毅的建議之下,整個朝堂上下開始大興土木,修葺各地河道,水渠,甚至在各處臨近河道之地修建水車。
如果說換做以往的話,楚毅這些建議肯定會被許多人批判爲勞民傷財之舉,但是如今朝廷一方面拿出紋銀來僱傭民工,同時大量的戰俘被用來修葺河道,即安置了這些俘虜又不傷民力。
雖然說只有短短的不到半年時間,整個大明竟然隱隱有大興之徵兆,可以想象,一旦各地的水利工程完工,就算是有各種天災,至少在一定程度上能夠減少天災的危害程度。
御書房之中,楚毅看着朱厚照道:“陛下,臣懇請陛下能夠下旨,允准臣再建造千艘戰船!”
不久之前楚毅便上書朱厚照,懇請朝廷答應建造上千艘戰船,耗銀數百萬兩之巨,這還不算這些船隻的後期維護。
楚毅所要建造的戰船並非是那些商用的商船,而是真正的用來征戰的戰船,每一條戰船的造價,包括戰船之上的火炮,一艘幾乎要數千乃至上萬兩紋銀。
當時楚毅提出建造這麼多的戰船的建議的時候,朝堂之上不知道多少文武爲之譁然,要不是楚毅憑藉着自身的威望以及朱厚照的支持壓下去的話,恐怕就是內閣之中大半的閣老都不會答應。
畢竟一旦那麼多的戰船建造出來,到時候配套的後勤以及維護那纔是真的吞金獸,只怕到時候戶部每年要往水師方面砸上百萬兩之巨的維護費用。
要知道幾年前,大明每年戶部所能夠收到的稅銀加起來也就三四百萬兩而已,朝廷的各種開支都需要朝堂的文武官員掰着手指頭算,稍微大一點的工程都不敢開啓。
現在楚毅竟然一開口便要再加千艘戰船,哪怕是朱厚照聽了都禁不住眉頭一挑,臉上露出幾分驚愕之色,顯然是被楚毅的大手筆給嚇了一跳。
深吸一口氣,朱厚照看着楚毅道:“大伴,你確定要再建千艘戰船嗎?”
楚毅微微點了點頭,眼中滿是平靜之色,同朱厚照對視。
別人不清楚,楚毅卻是再清楚不過,如果沒有他出現的話,大明依然做着天朝上國的美夢,卻是渾然不知禁海的國策使得大明錯過了什麼。
大明之外,西方世界,葡萄牙、西班牙兩大海上強國甚至在十幾二十年之前便籤訂了條約試圖將整個世界一分爲二。
葡萄牙、西班牙龐大的海軍縱橫海上,劫掠着整個世界的財富,已然將垂垂老朽的天朝上國拋之身後。
世界大航海時代已經到來,錯過這個時代,對於整個東方文明來說都是一種莫大的災難。
數十年之後,兼併了西班牙的葡萄牙海上力量更是達到了巔峰,擁有艦船千餘艘,主力戰船近二百艘之多,橫行海上,號稱無敵艦隊,甚至幾度入侵後來有着日不落帝國之稱的大英帝國。
在楚毅看來,無論是葡萄牙還是日不落帝國,底蘊比起大明來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葡萄牙、英國這些是典型的小國,國民不過數百萬,上千萬,即便是傾盡所有力量,也不過是能夠湊出數百艘戰船,十幾萬海軍罷了。
可是大明帝國,偌大的國土,海量的子民,不說舉國之力,哪怕是國力稍微傾瀉在水師上面的話,那都不是區區一些小國所能夠相比的。
幾年時間建造上千艘戰船,這種事情哪怕是放在如今國力鼎盛,縱橫海上的葡萄牙、西班牙這等海軍強國都是一種不可思議的事情。
這些國家發展海上力量上百年之久也不過是積攢了那麼點海上力量罷了,甚至這個時候合幾國之力都未必能夠湊出上千艘艦船。
然而做爲東方大國的大明卻是有足夠的底氣在短短數年之間內憑藉着龐大的人力、物力、財力生生的堆砌出一支龐大的海上艦隊。
要是讓葡萄牙、西班牙這些海上強國知道大明竟然可以在短短數年時間便建造出上千艘之多的戰艦,怕是要驚呆了。
結果不久之前戶部所撥付的造船銀兩纔剛剛到位,現在楚毅竟然提出要再建千艘艦船,倒也難怪朱厚照都是一臉的驚愕之色。
“大伴,這艦船建造的是不是有些多了,就算是此番征伐東瀛,也用不着再建造千艘戰船吧。”
實在是楚毅要建造的艦隊規模實在是太大了,朱厚照真不知道建造這麼多的戰船到底有什麼用處。
曾經看過楚毅所要建造的艦船的模型的朱厚照就算是沒見過,但是也能夠想象得出那些龐大的戰船在海上有着何等的破壞力。
在朱厚照看來,區區一個東瀛之地,莫說千艘戰船,恐怕就是出動數十上百艘都不是東瀛所能夠應付的。
楚毅起身,行至邊上,伸手一扯,就見一張偌大的地圖出現在面前。
這是一張相當簡陋,但是卻能夠清楚的看出這是一張世界地圖的地圖。
這一張地圖以大明爲中心,周邊國度,尤其是那些海上的大小國度都是參照了昔日鄭和下西洋所留下的記載所描繪,至於說諸如非洲這些其實都是昔日鄭和下西洋所抵達之地。
而楚毅也不過是將這一張天下全輿圖稍微完善了一番罷了。
楚毅還記得當他將這一張地圖獻給朱厚照的時候帶給朱厚照的那種深深的震撼。
楚毅沒有說什麼,只是指着那佔據了整個地圖近乎七成之多的汪洋大海,朱厚照眼中便忍不住流露出幾分狂熱與激昂,深吸一口氣看着楚毅道:“只要大伴能夠說服內閣以及朝中文武,大伴所求,朕一律允准!”
第二日早朝,當楚毅在早朝之上提出再建造千艘艦船的時候,不曾想第一個站出來反對的不是別人,赫然是內閣首輔焦芳。
倒不是說焦芳同楚毅站在對立面,而是在焦芳看來,楚毅建造千艘艦船本就驚世駭俗了,就算是如此,大家迫於楚毅的威望也就答應了。
然而這還沒有多久呢,楚毅竟然再次獅子大開口,還要再建造千艘艦船,哪怕是焦芳都感覺楚毅太瘋狂了,甚至有些窮兵黷武。
幾乎所有的文臣乃至一部分的武將都睜大了眼睛,一臉難以置信的神色看着楚毅。
執掌兵部的晉國公楊一清聽了楚毅的話,手一抖差點將捋着的鬍鬚給扯下來,驚愕的看着楚毅。
焦芳一臉憂色的向着楚毅道:“武王殿下三思啊,千艘艦船已足可縱橫海上,哪怕是昔日三寶太監鄭和下西洋,也不過是艦船百餘艘……”
對於焦芳等官員的反對,楚毅並不覺得意外,甚至他事先也沒有同焦芳進行商議,因爲楚毅很清楚,哪怕是他說服了焦芳,也未必能夠說服這滿朝文武。
眼看楚毅神色平靜,絲毫沒有受到焦芳反對的影響,做爲兵部尚書,楊一清輕咳一聲,一臉凝重之色的看着楚毅緩緩道:“殿下,首輔大人所言不是沒有道理,我大明如今雖國庫充盈,然則天下用銀之處衆多,千艘艦船已然是朝廷所能夠維持的極限,若然按照大總管所言再建千艘,只怕我大明財政將生生的被龐大的水師給拖垮啊!”
身爲兵部尚書,楊一清做爲新晉的勳貴一員,自然是希望軍方實力大增,水師自然也屬於軍方,到時候一樣要受兵部約束,可是楊一清卻是被楚毅的大手筆給嚇到了。
一千艘艦船倒也罷了,憑藉大明的國力倒也不是支撐不住,可是再建一千艘的話,倒不是說建造不起,而是根本沒有那個必要。
大明海上根本就沒有什麼強敵,自古以來中原王朝的敵人皆是來自於北方異族,至於說海上,說實話真的是沒有人想過有朝一日,會有強敵自海上而來。
若非如此的話,大明也不會水師疲憊,昔日的水師如今早已經破敗不堪,楚毅都不得不另建水師。
可以說舉國上下,幾乎沒有人將海外視作大明未來之隱患,倒也不怪滿朝文武,甚至於包括楊一清這等文韜武略,出將入相之資的人物反對楚毅的提議。
隨着焦芳、楊一清開口反對,幾乎所有的人都表示反對,一時之間楚毅好似被所有人給孤立了一般。
楚毅緩緩轉過身來,立於朱厚照那御階之下,平靜如水一般的目光掃過在場一衆文武,只聽得楚毅道:“本王曾說過,大明未來之敵必自海外而來,海外之敵擁有着無盡之財富,唯有強大的海上力量方可謀奪海外之財富,諸位何不再信楚某一次!”
衆人看着楚毅,一時之間整個朝堂之上盡皆一片寂靜。
雖然說楚毅言語之間是在請衆人相信他一次,可是大家卻能夠聽而出楚毅的決心,很明顯楚毅決心已下,他們想要阻止怕是有些困難。
當衆人將目光投向朱厚照的時候卻是發現朱厚照一臉苦笑衝着他們搖頭不已,顯然就算是天子也勸不動楚毅。
對此大家早就見怪不怪了,這要是換做其他人的話,天子一言而決,偏偏朱厚照同楚毅根本就不是一般的君臣,縱然是朱厚照都拿楚毅沒有什麼辦法。
焦芳看了看楚毅,心中輕嘆一聲向着楚毅道:“大總管若是堅持要再建艦船的話,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這數量卻是要削減一些。”
楊一清聞言頓時眼睛一亮,既然無法阻止楚毅再建艦船,那麼就儘可能的勸說楚毅減少艦船的數量吧。
就聽得楊一清向着楚毅道:“再建千艘,於國而言,壓力太大,不若再加二百艘艦船如何?”
楚毅眉頭一挑,沉吟一番,看着焦芳還有楊一清道:“既然如此,那就再建五百艘吧!”
聽到楚毅這麼說,楊一清、焦芳乃至滿朝文武不由的心中一鬆,五百艘就五百艘吧,能夠讓楚毅答應削減一半,那已經是相當之難得了,沒看就連天子都無法令楚毅改變主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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