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志道:“提督大人的安危重要,屬下等不過是多費心一些罷了。”
天色漸晚,在前探路的關勝就見前方乃是一片叢林不由的皺了皺眉頭,看了看叢林,再看看天色,當即一擡手沉聲喝道:“所有人止步!”
有句話叫做逢林莫入,本身就說明樹林有着一定的兇險性,更何況還是在天色已晚的情況下,但凡是有一點常識的人都不會選擇在這個時間點穿越那一片叢林。
只聽得關勝衝着十幾名幹練無比的番子道:“四下找一找看,可有什麼適合歇腳所在。”
轟隆隆,一陣沉悶無比的悶雷之聲自高天之上傳來,關勝聽得那聲音不由的皺起了眉頭。
如果說是晴日裡的話,縱然是晚上,他們一行人隨便都可以尋一處地方過夜,可是眼下這天氣,尤其是那響起的悶雷之聲意味着晚上極有可能會是雨夜。
這就意味着他們必須要選好落腳之地,否則的話,極有可能會成爲落湯雞。
沒有多久,楚毅、楊志一行人的身影便出現,就聽得一陣馬蹄聲倏然止住,幾道身影翻身落馬。
楊志看着關勝道“關兄,怎麼不繼續趕路?”
關勝指了指前方那一片綿延數裡的樹林道:“天色已晚,此時入林只怕是會有兇險。”
楊志打量着前方那影影綽綽的樹林下意識的向着楚毅看了過去。
楚毅只是淡淡的撇了一眼道:“怕什麼,無非就是一片樹林而已,況且此地距離京師也不過幾日路程罷了,難道說還能盤踞着大股的強人不成?”
說話之間,楚毅向着關勝道:“趕夜路而已,就算是有什麼強人,難道說大家會害怕不成?”
被楚毅這麼一說,關勝當即便道:“屬下等自是不怕,只是提督大人之安危……”
楚毅揹着手輕笑道:“若是果真有人能取我性命的話,那便讓他來吧。”
對於楚毅的一身修爲如何,說實話關勝等人多多少少都有所瞭解,就算是他們出手也不可能是楚毅的對手,這區區一片樹林,真的說起來的話,真的算不得什麼問題。
深吸一口氣,關勝同楊志對視一眼,同時楚毅翻身上馬做出決斷道:“走,入林!”
眼看着楚毅縱馬向着那一片叢林而去,關勝、楊志等人連忙上馬,匆忙跟上。
差不多兩丈寬的道路蜿蜒崎嶇,四周高大的樹木林立,尤其是那一陣陣的夜梟之聲傳來,卻是讓這叢林多了幾分森然氣氛。
一隊人馬此刻正在叢林當中穿行,爲首的正是關勝,大刀在手,可以說時刻保持着警惕,看其提刀的姿勢,一旦有什麼變故的話,絕對能夠在第一時間出手。
楚毅神色平靜,好似行走於鬧市之間一般,渾然不將四周的叢林環境放在心上。
漸漸的隨着楚毅一行人深入叢林之中,夜色也黯淡了下來,此時一行人打起了火把將叢林照亮一片,卻也將四周襯托的一片陰森可怖。
嘩啦一聲,前方陡然傳來聲響,就聽得關勝一聲斷喝,手中大刀闢出,就見數尺長的刀芒轟然劈向前方一側,就聽得一聲慘叫響起,血腥之氣瀰漫開來。
藉着火光上前一看,不過是一頭孤狼罷了。
關勝稍稍鬆了一口氣道:“提督大人,不妨事,乃是一頭孤狼。”
衆人一顆緊繃的心也放了下來,不過就在這個時候,一陣轟隆之聲響起,一道道的閃電劈下,大風漸起。
楊志看到這般情形不禁道:“大家繼續趕路,務必要出了這叢林尋一處落腳之地避雨。”
本以爲這一處叢林乃是兇險之地,如果說真的有人想要對付楚毅他們一行人的話,肯定不會放過這麼好的一處設伏之地。
就連關勝、楊志等人都做好了隨時大戰的準備,可是足足半個時辰過去,前方隱約可以看到了叢林的邊緣地帶,竟然也沒有遭遇什麼意外。
莫說是伏擊之人,就算是一道鬼影子都沒有看到。
然而此時雷霆之聲漸漸遠去,點點滴滴的雨滴灑落,一行人之中楚毅、楊志、關勝、花榮等人皆是修爲高深,內息足可以外放,但是就算是修爲可以外放屏蔽大雨,也不可能一直消耗內息去阻擋雨滴啊。
再說了,除了他們幾人之外,隨行的一衆手下卻是沒有這般的能力,儘管說都是身懷修爲的精壯之士,但是也一場夾雜着寒意的秋雨當頭澆下也不是什麼讓人覺得舒服的事情。
出了叢林,衆人齊齊鬆了一口氣,哪怕是天氣惡劣一些,好歹在叢林當中沒有遇到什麼麻煩。
前方隱約可以看到星星點點的燈火,頓時讓人眼睛一亮,就聽得關勝道:“提督大人,前方似乎有落腳之地,屬下這便帶人前去查看一番。”
不過是盞茶功夫而已,關勝幾人便看到前方赫然是一處酒肆,這一處酒肆正位於一片荒野之間,四處不靠人家,黑夜之中,兩盞大紅的燈籠高高懸掛,在風雨之中飄搖,看上去竟然平添了幾分陰森之氣。
關勝發現這竟然只是一處酒肆,而非是他所想象當中的一片村落不禁猶豫起來。
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荒野之間,這麼一處酒肆但凡是有那麼點行走江湖的經驗都不會輕易入住。
不過看着那嘩嘩落下的大雨,關勝當即命人前去稟明楚毅,同時大步上前。
翻身下馬,關勝立於那酒肆門前,伸手在那門扉之上砰砰拍打起來,同時高聲道:“店家,開門。”
頓時一陣犬吠、馬嘶之聲傳來,足足十幾個呼吸的功夫才聽得一個不耐煩的聲音傳來道:“敲什麼敲,這都深更半夜了,也不怕擾人清夢!”
伴隨着這滿是不耐的嘀咕聲,門扉開啓,就見一名小二一手提着燈籠,一手揉着睡意朦朧的眼睛,打着哈欠擡頭向着關勝看了過來。
“媽呀,鬼呀……”
陡然之間那小二一聲驚呼,像是被關勝的模樣給嚇了一跳。
被大雨那麼一淋,關勝即便是身上披着蓑衣,可是頭髮卻是溼漉漉的一片粘在臉上,再加上其赤面重棗,在那燈籠的紅光照耀下還真的有幾分懾人之氣。
“喊什麼喊,看清楚了,關某是人,不是鬼。”
小二似乎是被關勝給鎮住,縮着腦袋向着外面看了看道:“客官,一行幾人,需要住店嗎?”
關勝當即便道:“我等一行三十餘人,可有足夠的客房?”
小二聞言不禁連連點頭道:“有,有,我們家足夠容納百餘人,客官快快入內……”
似乎是覺得大生意上門,小二當即便閃過身子讓開路來將關勝幾人引入客棧之中,同時高聲道:“掌櫃的,有客人住店。”
就聽得一個聲音傳來道:“愣着做什麼,還不快去吩咐人燒好熱水,沒看諸位客官一身風塵嗎?”
就見一名胖乎乎的胖子鑽了傳來,一臉的媚笑,笑眯眯的模樣,乍一看像是一尊彌勒佛一般。
搓着手的掌櫃看着關勝道:“客官,要幾間客房,可需要我等準備酒水飯菜嗎?”
說話之間,客棧之外一陣馬蹄聲傳來,顯然是楚毅、楊志等人到了。
看到門外一行人,那掌櫃的眼睛一亮,連忙道:“諸位爺,快,快進來歇歇腳,這大晚上的,大雨傾盆,諸位怕是被淋壞了吧!”
走進客棧之中,楊志一副警惕的模樣當先四下看了看,然後同關勝對視一眼。
關勝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並沒有發現什麼危險,楊志這才上前衝着那掌櫃道:“掌櫃的,速去準備一下客房,還有記得準備熱水,若是有什麼可口的飯菜也準備一下。”
掌櫃的當即便道:“客官儘管放心便是。”
一間客房當中,楊志、楚毅、關勝幾人皆在其中,就聽得楊志道:“客棧沒有什麼問題,這些小二、掌櫃的皆是普通人,包括飯菜、熱水也都檢查過了。”
神念籠罩整個客棧,楚毅仔細查看了一番,整個客棧其實並沒有多少人,加上客棧裡的人,也不過是不足二十人,也就是說拋開那些小二、掌櫃的,真正的住店之人都不足十人。
而且在楚毅的感應當中,這不到十人之中,大多也都是普通人,就算是有那麼幾人身懷修爲,最強的一位也不過是先天級別罷了。
區區先天強者而已,就算是隨行的一衆番子當中,也足可以輕鬆挑出十人八人來。
微微點了點頭,楚毅道:“既然客棧沒有什麼問題,那麼大傢伙就好生歇息一番。”
這一路之上所有人都是保持着高度警惕的狀態,雖然說身體上不累,可是精神上卻是非常疲倦。
如今確定客棧沒有什麼問題,一衆人也好趁機放鬆一下心情,否則的話長時間這麼繃着,正常人也承受不了。
楚毅沐浴過後整個人盤膝而坐,心神沉下,運轉周身內息漸漸入定。
大雨越來越大,呼呼的風聲夾雜着雨聲,放眼望去,一片的雨幕充斥天地之間。
本身一行人可謂是人困馬乏,又在雨幕當中奔波那麼久,如今總算是安歇下來,除了安排的幾名值夜的人之外,其餘人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嘩嘩的大雨遮蔽了一切的響動,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隊人卻是摸黑冒雨而行,只看其前進方向,赫然是奔着荒野之中那一處客棧而來。
上百道人影盡皆披着蓑衣,爲首一人身形矮小,手中提着一杆長槍,口中罵罵咧咧道:“他孃的,這是什麼鬼天氣,要我說的話,這種天氣就該呆在寨子裡抱着娘們睡覺……”
一頭金髮,如同獅子頭一般的燕順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努力的睜開了雙眼看着前方,聽到王英的絮叨聲不禁道:“二弟,楚賊一夥人戒備有多麼森嚴你也不是沒有看到,這一路之上咱們愣是尋不到下手的機會,難得此番大雨阻路,令其一行人困在這荒郊野外的酒肆當中,這纔給了我們下手的機會,若是換做其他時候,單憑我們這些人,真去尋他們一行人的麻煩,怕是死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王英皺眉道:“可是哥哥怎麼就不許我帶人將那客棧給佔了,將客棧上上下下盡皆換做我們的人,這樣一來豈不是更加的得心應手嗎?”
白麪的鄭天壽輕咳一聲道:“這些官府中人可不是傻子,這荒郊野外的,他們在一處酒肆當中借宿,真的當他們沒有一點的戒備之心嗎?就咱們兄弟身上那一身掩藏不住的匪氣,只怕是一個照面就被人家給識破了。”
聽得鄭天壽這麼說,王英這才訕訕一笑道:“反正俺王英不管,楚賊的心肝我要嘗一嘗,咱吃了那麼多的心肝,還沒有吃過閹人大官兒的心肝呢,剛好也嘗一嚐到底是什麼滋味!”
燕順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勢道:“二弟儘管放心便是,此番大雨遮蔽了一切,咱們潛伏到酒肆怕是都不會被人給發現,到時候百餘人一擁而上,再加上數十神臂弓,哪怕是那楚毅有通天的手段,也難逃一死。”
不過是盞茶功夫,上百賊人累的氣喘吁吁,總算是出現在了酒肆近處。
正如燕順所說的那般,有大雨做爲遮蔽,哪怕是這些沒有掩藏身形蹤跡的賊人也在沒有驚動他人的情況下接近了酒肆。
須臾之間,突然一聲慘叫傳來,就見一名賊人捂着腿發出淒厲的慘叫聲。
哪怕是有大雨遮蔽,這一聲慘叫在深夜當中也是極爲刺耳,頓時守夜的幾人當即被驚動了。
關勝雙目睜開,一手持刀大步上前,整個人氣勢沖天而起,四周雨幕落下愣是被身上的氣息所擋開。
隨之幾道身影走出,其中一人將一捆倒了菜油的乾柴點燃,頓時熊熊大火在雨幕當中燃燒起來,哪怕是大雨一時之間也難以將火光熄滅。
藉着火光,關勝幾人就看到在前方大約數十丈之外,赫然是黑壓壓的一片人影。
王英一槍下去將那名抱着短腿慘叫的嘍囉給挑飛出去道:“真是廢物。”
原來那人太過倒黴,卻是踩上了東廠番子在四周故意留下的一些機關。
燕順見狀不禁皺了皺眉頭,突襲是不可能了,不過所幸已經潛伏到了近處,突襲不突襲也沒有什麼差別了。
“孩兒們,給我衝啊,殺光所有人,回去之後,每人賞五十貫銅錢。”
頓時一衆嘍囉眼珠子都紅了,嗷嗷叫的向前衝,那可是五十貫銅錢啊,若是拿去置地的話,甚至都夠買下好幾畝的良田傳家了。
對於這些將腦袋掛在腰帶身上的賊人來說,只要有賞錢便可以拼命,他們乾的就是拿命換錢的勾當,難得自家頭領喊出這麼高的賞錢。
再說了,在這些賊人看來,他們足足有百多人,而且還有數十神步弓,就算是江湖上的好手他們也敢圍殺,既然如此,此時不衝,更待何時。
酒肆的二樓臨窗處,楚毅立在窗口,寒風吹動雨滴,然而卻無有一絲寒意涌入房間當中,哪怕是深夜之間,楚毅依然將不遠處王英一夥人看的清清楚楚,目光只是一掃便判斷出了這一夥人的大致來路,微微搖頭嘆道:“真是天堂有路不去走,地獄無門闖進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