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貞子丫頭到底搗鼓什麼?看她那開鑼登場的架勢,好象唱戲一樣。這簡陋的高臺也不象個唱戲的地方,真是莫名其妙,不知所云。她說斬殺唐山來禍害東瀛的妖人,可是妖人在那裡?這妖人是幹什麼的?爲什麼說他坑蒙拐騙?不僅臺下那三四百名倭人男女老少糊里糊塗,愣在當場。就連王婆留也如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就象作夢雲遊一般,不能照着路分尋思。那臺上一幅橫匾明明白白寫着斬妖會幾個大字,可妖怪呢?斬什麼妖怪?聚衆集會,類似佈道說法,可這場斬妖會怎麼都象唱戲的鬧劇。
只見人羣中間一陣騷動,衆人忽然分開一條通道,讓兩個武士從外圍押着一個五花大綁的中年漢子進來。這中年漢子年紀大約四十多歲上下,中等身材,衣着撲素,但臉很大,可謂胖頭胖腦,有些福相。此刻,這中年漢子愁容滿面,好象預感到自己下場不妙。押解中年漢子的兩個武士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上高臺,笑吟吟的向大家揮手致意,狀甚得意。
那綁得象糉子的中年漢子一露面,他就立即成爲全場的焦點,吸引所有目光。大家象看猴戲似的驚詫地睜大雙眼,盯着這個他們目視爲是異類的中年漢子呆看。貞子一邊向認識她的村民點頭問好,一邊從容不迫走近中年漢子身邊。她身後還跟着一條黑色的大狼獒,好象從黑奴國貿易購進的獅子一樣高大威猛,令人望而生畏。
貞子走上高臺,那條大狼獒也尾隨上去。貞子怒視那中年漢子,喝聲:“跪下!”那中年漢子乖乖匍伏臺階旁邊,再也不敢動彈。貞子突然回頭對大狼獒招招手,往臺沿一指,“咬他。”那狼獒似乎曉得貞子的意思,汪汪叫了兩聲,一頭撲到中年漢子屁股上,咬了他一口。
“啊!哎唷,畜牲!你敢咬我,我遲早殺掉你這隻畜牲,做狗肉煲吃。”中年漢子驚恐萬狀地對狼獒吼叫喝罵,他不敢罵指使狗咬人的主子,只罵咬人的惡狗,真是可憐可悲,引得羣衆一陣鬨笑。
貞子笑眯眯向衆人鞠躬行禮,四面俱倒。招手叫來十個武士,讓他們每人揹着一籮筐壽司、麪餅到廣場中間。貞子從容不迫地指揮武士把壽司、麪餅分配到所有村民手中,每人給兩三件食品。於是,民衆臉上欣欣然似有喜色,對貞子合掌翹指稱讚不已。
王婆留也混入羣衆之中,他仔細端詳這個貞子,實話實說,她不如穗花明日香漂亮,談不上天姿國色,但她的氣質十分特別,屬於那種有些邪勁的女人,臉上表現出胸有成竹的自信,充滿激情的笑容,讓人覺得這個女人活力無限,好象一匹永遠不知疲倦的奔馬。不錯,這貞子是這夥武士的代言人,待人接物的態度確實是和藹可親,她好象把全場所有的村民都當成自己的親戚朋友一樣善待。對衆村民來說,她的魁力讓人無法抵擋,她不是很漂亮,卻是很耐看。
王滶、山本流水也得到兩個乾麪饃,幾件壽司。面饃很甜,也很美味,只是不對王滶、山本流水胃口而已。王滶對山本流水抱怨道:“呸,他奶奶的,乾巴巴趕到這兒來,原來爲乞討這兩個乾麪饃,豈有此理。”又吞口唾液,自言自語道:“要是有口酒喝多好呀!”
山本流水對王滶冷笑道:“喝什麼酒,請你去茅坑喝黃湯去。”
王滶點頭道:“行,你先做個榜樣,你喝半斤,我喝八兩。”
王滶一邊與山本流水斗嘴吵鬧,一邊歪頭打量王婆留。卻見王婆留聚精會神注視着臺上那個貞子一舉一動,完全忘記吃麪饃、壽司,甚至忽視他與山本流水吵嚷。兩人都用日語對答,那些村民也不知道王滶、王婆留他們是唐山人。
山本流水也發現王婆留有點兒不對勁,伸手碰碰王滶的胳膊,努嘴道:“王兄弟失魂了,他是不是被臺上那丫頭勾走魂了,怎麼盯着人家的臉呆看?那丫頭是不是很漂亮?”山本流水也自覺信心不足,對自己的眼睛產生懷疑。
王滶不屑地道:“一般,比紗雪櫻花差多了。”王滶認爲紗雪櫻花臉若桃花,雙峰堅挺,水蛇腰肢,脂玉蔥手,可以說是女人中萬里挑一的極品。他情人眼裡出西施,除了紗雪櫻花,他誰也看不上眼。
忽見臺上貞子伸出右手食指豎立在櫻桃小嘴中間,那手語的意思是叫衆人安靜,不要大聲吵嚷,喧賓奪主。
王婆留猛然回頭,對王滶怒目而視,揚拳低聲:“閉嘴!”同時把他手中的面饃丟到王滶手中。美人秀色可餐,這小子看見美女中邪了,連飯也不用吃。
王滶、山本流水見識過王婆留的武功,對他超凡入聖的本領感到五體投地。既然王婆留示意他們閉嘴,他們自然噤若寒蟬,不敢吱聲了。
貞子走到那中年漢子身旁,往他身上踩了幾下,回頭道:“鄉親們!我貞子受到九州島津貴久將軍的委託,在這裡拿了個唐人奸商討個說法。這個奸商作孽太多,十分可惡,不殺不足以平民憤。在這裡,我向鄉親們說說這個奸商到底幹了什麼勾當。”
一個武士氣勢洶洶把刀架在中年漢子脖子上,喝道:“你姓甚名誰,做過什麼坑蒙拐騙的事,向鄉親們交待清楚,若敢隱瞞不報,我便砍了你!快說,大家正等你坦白招來。”
“我叫吳同心,請大家願諒我,放過我吧!我該死,我被豬油蒙心,不該這麼這麼貪婪無恥,妄想囤積居奇,漁利天下,大賺一筆………”吳同心搗頭如蒜,顛三倒四的討饒求情說着,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到底說了什麼。
貞子上前狠狠一巴掌,打斷吳同心的話,罵道:“奸商,住嘴,讓我數數你的罪狀吧!”然後回頭向羣衆詢問道:“你們爲什麼這樣窮?你們造了什麼孽,爲什麼受罪捱苦?你們爲什麼被人奴役,被人欺負?你們爲什麼只能替別人做牛做馬,不能自己做主?你們爲什麼有病不能醫,死無葬身之地?誰打這片大好河山,咱們的祖先也立下汗馬功勞吧,爲什麼財富只集中少部分人手裡,窮人無法分享?甚至是落在外人手裡?我們究竟是那個世界的蜉蝣,爲什麼象牛羊一樣侍人宰割,自生自滅?………”貞子一口氣提出十個爲什麼,語氣咄咄逼人。莫說這些村民沒有上過私塾,斗大的字不認得幾個,即使上過學,喝了一肚子墨水,一時半響,恐怕也難以完滿回答她這些刁鑽的難題。
貞子不待衆村民回過神來,又洋洋灑灑,替衆人解惑釋義,慷慨陳辭道:“你們捱窮,因爲你們愚昧無知,沒錢讀書,要地沒地,要錢沒錢,空手掉臂,手頭沒有任何資源,能不窮嗎?你們爲什麼只能做牛做馬,被欺負、奴役、踐踏?原因很簡單,因爲你們渺小,微不足道,反抗是徒勞,那些惡德商人不欺負你們,還欺負誰?要擺脫這個宿命的詛咒,咱必須學會抱團協力,團結起來。把這些惡德商人打倒!”
貞子又說:“鄉親們!不要象蜉蝣一樣渾渾噩噩,稀裡糊塗,自生自滅。大家不能一盤散沙了,要學會爭取。你們看見過蜂巢嗎?你們看見螞蟻窩吧?這些小生靈也懂得分工合作,抱團過活,難道我們還不如蟲蟻嗎?我們必須抱團結盟,形成一個利益攸關的整體,共榮共存,一起爲自己共同利益,發出自己訴求的強音。”貞子說到這裡,然後擲地有聲,高呼道:“鄉親們!你想過上好日子嗎?就先把這些唐山來的惡德商人打倒吧!”
這些村民沒人能想過自己可以過上好日子,這世上真有這種好事嗎?全場鴉雀無聲,沒人敢迴應貞子的話。
貞子回頭一腳把吳同心踩在腳下,尖叫道:“鄉親們,你知道這些唐山來的惡德商人有多可惡嗎?這些沒良心的傢伙,比喻他們做臭豆腐,竟然加入糞便作調味,還振振有詞說沒有什麼害處,因爲臭豆腐是用油炸的,高溫可以滅毒,真是噁心死人了;一斤茶葉賣一百兩銀子,這沒良心的價格是怎樣算出來的?茶農的茶葉下山的初始價格是多少?中間又附加多少人工?無論怎樣算也不值一百兩銀子,這一百兩銀子一斤的茶葉他們怎樣算出來的?他們是沒有誠信的騙子,他們漫天要價,騙得一個算一個,他們這樣做生意交易太可惡了。”
貞子說到這裡,一招“胡旋蹴鞠”,旋風一般一腳踢到吳同心左臉,不待吳同心扭頭回顧,早已倏爾伸出右腳又一腳踢到吳同心右臉,雙腳左右出擊,乾淨利落,既快又狠。只聽吳同心“哎呀”、“哎呀”叫了兩一聲,一個頭撲倒在地。
貞子把腳一跺,厲聲質問吳同心道:“你的茶葉進價是多少?怎可能一百兩銀子一斤?我要一萬斤該花多錢?有這樣貴的茶葉嗎?你賣的是黃金還是茶葉?”
吳同心連續不斷捱揍,知道這些人不會輕饒他,也橫下心來,氣哼哼回敬貞子道:“做生意交易是你情我願的事,你嫌價錢高,你可以不買,我沒強迫你買呀!茶葉進價是商業機密,恕我無法奉告。”
貞子不怒反笑:“哦,好象我可以選擇不買,但你們囤積居奇,壟斷價格,變戲法迫着我們就範。你們太可惡了,你們這些不守秩序規則的傢伙,不講道義的惡德商人,你們太討厭了,這裡不歡迎你,請你們全體掉頭,滾回唐山去。”
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湯,確實是有些不講信用,不進行公平交易的中土奸商敗壞了唐山商人的整體名譽。對於吳同心這種不講道義唯利是圖的惡德商人,王婆留也恨其不力怒其不爭,他們受到倭人的排擠和打擊,完全是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