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去三千里,有山仙女峰,神靈顯跡而得名,好一個碧野清幽。怎見得:
氤氳霧氣罩瑞紗,泉涌珍珠潤物霞。
萬重青巒相環抱,九曲水轉自天來。
蔥野山林藏異寶,碧潭深底臥蛟魂。
白鶴清鳴惹閒雲,草迷四野有精靈。
俊秀驚人多奇珍,唱晚漁樵慢歸程。
八面環山俏玲瓏,蓬萊仙境比不同。
小林香草臥百禽,猿啼戲走樂不疲。
此間畫中好景緻,誤以亂走入瑤池。
炎炎夏日竟見碎冰漂浮,雖奇異卻甚爲解暑。青水灘畔,獸裙素裹攤於石上。叮咚珠落,出水芙蓉,但見:
出塵絕響,妙齡豔芳。出塵絕響,雪肌玉膚粼光閃華;妙齡豔芳,珠落滴答纖腰秀髮。明眸亮麗,細彎柳眉,顧盼生輝,百花慚愧。嬌小碧玉,體態玲瓏,臉潤白嫩,荷花嫣紅。真個是:肉體凡胎天作成,羨煞仙女不可求。
其正戲水,突入浮冰順流而下。冰中封有一人,藍髮凌亂半遮顏,面繪神紋暗藏玄。非是山中此人物,不知哪路活神仙。
山中有一茅舍,屋中父女二人相視牀榻,只見其上躺着位少年,正是那浮冰中人。先時女孩初見巨冰之時只覺驚悚,待叫來其父將之打撈後卻是鑿也不動,冰塊竟堅愈鐵石。無奈只得放於烈日下暴曬,如此一日過去方纔將少年救出。
女孩名曰藍田,與父獨居於山中。山腳有一方小部落,數裡草寨,堪堪自庇。其父威武不凡:虎背熊腰,身長九尺,瞠目而視,豺狼避退。面寬札首,獅子搖頭,臂膀青筋,跳動虯龍。
藍田好奇打量,問曰:“此子之發爲何是藍靛模樣?”父答曰:“世上怪異之士多如牛毛,如此這般無甚稀奇。莫說是他,就是咱這山裡的奇獸你又能認得全乎?”藍田輕哼,又視其頰上圖紋,目光閃閃。
遠千里之外,山村盡皆冰封,四野寂滅無聲漸被世人所遺忘。這日雲頭按落竟來了位仙家道長,但看他:頭頂鑲金白玉冠,身穿絳紫八寶衣。足踏三清氣,一簇羊角須。眯眼成縫,精光外露。尖嘴猴腮,臉色蠟黃。下巴高昂斜瞥眼,好一副趾高氣昂。
說來也巧,這仙長恰路經此地驚覺冰寒異常,疑有妖怪作祟故而前來一探究竟。只見他左瞧瞧右看看,三捋撮須搖頭晃腦,點頭思忖:“此間果真有蹊蹺。”忽而遠眺西山,擡腳生雲,縮地成寸。只三兩步便見林立墳頭,駁馬冰雕立豎當中。
仙長欣喜,曰:“這畜生定知道些什麼,看法術。”一指修長點星光,二指灼灼光耀目,待出三指手掌燦如大日。但見其手前探遇寒冰而不阻,觸馬首可視其觀。片刻即收手而回,不明所以,唸叨:“觀之倒與那孽畜有幾分相似,莫非?不,不,其巢穴距此何止萬里,當日雖未趕盡殺絕卻也斷無流落此間之理,難不成真是巧合,奇哉,怪哉。”復起祥雲而走,約三息過後,駁馬四分碎裂,寒息升,平添孤魂。
東海水晶宮,龍王敖廣執掌一方。但看他好生俊俏,怎見得:綠髮濃眉英氣壯,青鱗神片兩邊生。眼中從來無人物,不服三界天上神。
此刻殿下有一巡海夜叉恭聲報:“稟大王,流波島連日來風雲聚匯且隱有雷鳴,想是那夔牛又不安分。另有大荒一地現冰封百里······”敖廣閉目於上座,手指敲擊扶手靜聽不言。
冰中少年自甦醒後似是迷了心智,藍田每每問起皆癡傻搖頭不知云云,無奈只得將其留下細心照料。此處既名仙女峰,據傳是有九天仙女下凡而得名,青山環抱飛流瀑,秀美如畫曲玲瓏,景色堪稱世間無兩。
這日氤氳深處,漸行來一嬌俏姑娘,但見她:頭捥冰絲雙彩巾,身穿飛鳳五霞衣。足踏青蓮鞋,腰束玉絲帶。美目繽紛望生輝,畫眉環舞鹿隨芳。珍禽瑞獸皆靜立,不敢驚擾畫中人。羊脂爲肌玉爲骨,巧笑嫣然百花開。三千青絲綿如綢,玉體輕盈不染凡。鍾靈天地,仙氣緲緲,絕豔嬌顏,世所罕見。真是:此女只應天上有,人間何處可堪尋?
此女子鍾靈毓秀,美豔不可方物。一路歡喜蹦跳,點水小麂鼻頭戲,擡手鶯落歪頭瞧。歡歌笑看魚潛游,飛花環舞來朝仙。待乏了便停坐溪畔腳戲水,又見脆笑銅鈴聲。
即耍了會女子忽覺意興闌珊,欲起身驚見背後站着一人,這一嚇直腳下不穩跌坐溪中。女子背出冷汗,試問何曾讓人這般悄無聲息的接近過。惶恐之餘擡手釋法力化綾將之捆縛,見其目光呆滯不爲所動,心稍定也。女子起身水中,裙襬貼身勾勒曼妙身姿,待繞來人環視打量仔細,道:“卻是個傻子,然近在咫尺而吾不覺,其絕非凡人也。”
恰逢藍田尋至,驚豔女子妝容而略有失神,又見癡兒亦在此處總算懸心落定。原來這日藍田進山採食卻不覺癡兒在後跟隨,及發現已深入山中,便也只好將其帶於身邊,然一時不察以至癡兒走失於密林,尋了半天這才終於得見。
既見無恙藍田輕呼鬆氣,又見女子周身盡溼不由大急,曰:“山中風涼,姑娘快些與我回去換身衣裳。”女子頗有些哭笑不得,本欲回絕又眉梢微挑而笑曰:“謝過姐姐好意,如此便叨擾了。”藍田喜,遂攜二人歸。
當晚,藍田與父熱情款待,得知女子名爲瑤姬,奈何卻終不得其出處,然觀其衣着便也可知絕非尋常人家女子。
是夜,父和匡同榻,藍田與瑤姬同眠。時過三更,屋門自啓。一嬌小身影悄摸掠過,經鼾聲如雷,近牀前癡呆。月華滿窗打亮絕世容顏,正是瑤姬。白日裡她便對古怪少年有了十足興趣,這纔不拒相邀而來。但見玉手撥亂髮,神紋現光輝,不禁觸膚肌,撩動佳人心。靜夜幽幽聞蟲鳴,金芒刺透溢滿屋。
於瑤姬之來歷父雖存疑卻終不敢怠慢,每每日出進山獵物尋些新鮮食材。二女甚是投趣,相處日久,情同姐妹。這日二人攜癡兒樂於山林,怎見得:
兩小佳人福地天,山間處處是女仙。
歡天喜地此處走,仙府瑤池不願回。
採花取露玉瓊漿,碧波潭裡嬉戲忙。
天姿國色誰獨享,放眼天下唯癡郎。
日上三竿,樂疲以還。二女穿衣停當獨不見癡子,藍田急上眉梢,千呼萬喚不得迴應。瑤姬噘嘴嘟囔:“這傻哥哥,一會不見又沒了影。”及至谷外二女方纔覓得,只見其蹲身叢中不知在鼓搗些什麼。瑤姬歡跳上前,藍田微滯,矮身其後。待看他手中之物,竟是一箍三彩花環,硃色的紅彤彤美如血鑽,青色的碧油油好似翡翠,白色的明淨淨比擬珍珠。瑤姬見喜,托腮蹲於其側,甜笑專注凝望,美目繽紛。藍田束手靜立,暖風舒爽,秀髮飛揚。
少年癡呆之疾得瑤姬仙法所醫已日漸好轉,今雖仍不能言語,卻也比當初渾渾噩噩要好上甚多。須臾,花環將成,瑤姬奪而戴之,冠襯人美賽花魁,環比秀玉世難見。端的是鮮花滿載青絲束,從此人間留仙名。
瑤姬甚喜,轉擺搖曳身姿,香風拂拂,情意綿綿。藍田好生豔羨,只覺世間再無女子能出其右,念及此處不覺又矮上許多。三人玩意盡興,忽疾涌祥雲,瑞彩斑斕,間或雷聲嗡鳴,天公作怒。
少年手舞足蹈見之歡喜,藍田亦奇於景,唯瑤姬凝望默然不語。良久,瑤姬復展顏笑,退腕上聚靈鐲套於匡臂,這鐲子靈性十足,竟大小自如變化穩箍其上,又挽藍田纖手贈與一枚銅鈴,曰:
“好姐姐,妹妹實爲天帝之女,本早應相告又恐姐姐知悉不敢與吾姐妹相稱。而今吾之所在已被知悉,若不歸去恐禍及爾等。今此一別怕是短時不能相見,此鈴切莫收好,若身陷險境有性命之危可憑此喚我,切記、切記!”
言罷,其身放霞光冉冉飛昇,縱有萬般不捨亦無可奈何,含情脈脈兮此去今年,復歸無期兮一別兩界。
畢竟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