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門是整個天下最污穢的地方之一,一定程度上講,青樓楚館都比衙門乾淨。就像21世紀很多普通老百姓腦子裡對政府大院的第一印象,不是裡頭的人在辛勤工作,而是裡頭的人在一個個鉤心鬥角,捧高踩低。
這個時代的縣衙跟21世紀的政府大院沒什麼區別,裡頭的人就沒一個是乾淨的。
以魯山縣爲例,嶽文海剛到任的時候與當時的主薄和典史可是好一陣你爭我鬥,靠着職位和手腕他最終是壓平了整個縣衙,沒被當成傀儡擺在正堂。這不僅僅是因爲嶽文海是知縣大老爺,還因爲他有心計有手段。
沒有這些,嶽文海再是大老爺,也一樣被主薄和典史連同整個縣衙的衙役一塊擺佈,在魯山縣只能成爲一個當不了家做不了主的擺設。當然,嶽文海的師爺也都有相應的水準。
所以,當官不僅要八股文章做的好,更要腦子靈活,胸中有計。
這就是當年魯山縣衙上演的一幕。
一縣官衙,上到縣令,中到主薄、典史,下到三班六房的典吏、捕頭和普通的衙役,每個人都是‘權利’組成的一份子,每個人都在傾盡努力的去攥取更多權利。直到一切塵埃落定之後,整個縣衙就會變得十分‘和睦’。
所以,魯山縣纔是陳鳴真正歷練的地方,只要能在這裡混的如魚得水,那麼整個大清朝現今世道的規規矩矩,陳鳴就可以熟悉於心了。
而那縣衙裡面的人,就像那21世紀的貪官一般,全殺了會有冤屈,一些個人罪不至死【可不是沒罪】;隔一個殺一個的話,卻絕對有漏網之魚。
在那裡,縣令與下面的小吏的明爭暗鬥,三班六房小吏之間的鉤心鬥角,再純白的孩子丟進去不出一年,也會變的灰不溜秋。大環境下你就要向大環境妥協!
想獨善其身?哈哈,崖岸自高那是強者纔有的選擇。小小衙役,你有什麼說‘不’的權利?你什麼都做不到。不想死,不想跟狗一樣被趕出衙門去,就只有和光同塵,同流合污,融入其中才是正途。
一個豪強家族的族長從來不需要一個正人君子。
陳家這種皁戶衙役出身,幹着走私販賣鹽鐵生意的豪強,真要讓一個正人君子來執掌家勢,怕不用幾年就能將好好地陳家帶進地獄裡去。
既然從骨子裡就發黑了,還想着去洗白不是笑話嗎?當然,陳鳴是永遠也想不到,就因爲陳家這種販賣私鹽、鐵料發家和主支世襲皁戶的出身,在二百多年後網絡興起的時代裡,被歐洲無數鍵盤憤青們噴成了‘貪婪、卑劣的走私商家族,社會地位低賤的只能與娼女支、乞丐並列’。
小南山向西七十里。
青山碧水中,一座不算太高,卻兩邊懸壁的山頭上,一做修整嚴正的山寨里人頭攢動,陳鳴高興地拍着身邊依舊在發着濃重硝煙氣的鐵炮,目光期盼的看着前方山下。
這是陳家剛剛鑄造好的小炮,用的是這個時候全世界絕對獨一無二的鐵模鑄造法。比起傳統的泥模,鐵模的好處是不須言表的【在n多本小說中,鐵模鑄造法那就是神器啊】。但這並不說它就真的那般神奇。
鐵模的缺點就是,從金屬鑄造學和金相學的角度來看,鐵模的散熱太快,使得生鐵液在冷卻時存在過冷度較大的問題,鐵液中的滲碳體來不及析出(石墨化來不及進行)石墨就已經凝固,因此鐵中的滲碳體主要以碳化鐵的形式存在,也即是白口鐵。當然由於鐵液在凝固過程中過冷度較大,因此表層的金屬結晶微粒比較緻密,身管較爲光滑;
但這對比西方以灰口鐵爲主的鐵質大炮來說,真心並不佔據優勢。
鐵模的唯一好處就是加快了生產速率,不用像泥模鑄炮那樣等待幾個月的時間。但是鐵模鑄炮的產品白口化非常嚴重,由於冷卻速度太快,雖然比較光滑,但是生成的幾乎全是白口鐵,導致炮身的脆性增大,火炮的性能下降。爲了增加抗拉強度只能用數量來堆砌質量,也就是增加壁厚來解決。
眼下的這門兩斤炮,從炮彈重量上算可以說是與西方的三磅炮等級,光炮身重量就已經達到了220斤【清斤】,換成市斤的話接近270斤。不知道比之西方的三磅炮要重上多少。
陳鳴很清楚這門鐵炮的缺陷在哪裡,但他沒辦法去改進啊。就他的那點水平,照本宣科還行,加以改進還是洗洗睡吧。以陳家現在的條件內模水冷技術都無法吃透,陳鳴唯一能用上的就只有生鐵精煉了。
這是英國人造鐵炮的法子。
先用高爐煉出生鐵,冷卻成白口鐵錠,由於鍊鐵雜質較多,所以要再將鐵錠砸碎進入反射爐精煉(不攪拌,否則生鐵會脫碳,不用熱鼓風技術,爐溫達不到熟鐵熔點的1538度,會生成膠狀物的熟鐵),融化後除去表層渣滓,這樣二次熔鍊後的鐵液更爲純淨。並且英國人的鐵炮用鐵,其生鐵要用木炭來煉,以減少硫磷等雜質的加入(英國的鑄炮煉鐵必須是木炭鐵,代價是成本高,國內森林幾乎被砍光),或者鐵礦石本身幾乎不含硫磷(比如瑞典的優質鐵礦石),這是陳家現下很難徹底達到的。雖然伏牛山裡也不缺木料,陳家在大山當中開私礦和修築寨子,也砍伐下了大量的木頭。這些原木除了用來修築寨子和搭建房屋,餘下的多是用來燒炭,礦場上的用料能有多少?
反正陳鳴就是儘可能的提供給這幾個鑄鐘的工匠最好的條件吧,搞出來的兩斤炮還是重的讓他直皺眉頭。還好射程方面讓他很是滿意,就剛纔那一炮的落點,估計能有一里地。
在這片荒無人煙的伏牛山中,從去年冬天開始,陳家就一點點的往大山中轉移人口,單身的和拖家帶口的,全都要。陳家原有的兩個私礦,人工相加也不過300人,現在卻是接近一千人了。扣除了二三百人的婦孺孩童,工人數量也翻了一倍多。何況陳家還從中抽人組織起了一支二百人的護礦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