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對天盟誓,其中關隘,不在天,而在盟誓者。
就譬如那凡俗間的合同,其中言語,自可設下一些陷阱。若一個不查,便就要吃大虧。
這無血提議盟誓,誓約內容,其一爲共同對付塞托拉克,其二竟明確提出太一道人廣大仙道於深紅世界,他不加干涉。
這就讓道人有些納悶兒了。
先前還以爲,這無血也只口頭說說,並非不知一旦允諾道人傳道此界的後果和奧秘。然現在看來,難道是真就不知?
反倒是誓約中,對世界權柄,沒有明確定義。
這就更讓太一道人疑惑了。
無血開初明明說了,他要從塞托拉克手中奪回世界權柄,誓約中卻隻字不提,不作保障,難道就不怕太一道人最後翻臉,轉身就跟他爭奪世界權柄?
誓約保證了太一道人的利益,卻不保證他自己的利益,這讓人很難理解。
道人微眯着眼,看着無血淡淡的面孔,心頭忽然一轉:“除非,他本來就對這深紅世界的權柄不感興趣,不在乎權柄是否旁落。不明確提出來,大略是爲了以之誘於我...”
太一道人心頭連連轉動——無血不提出來,太一道人自也不說。他本來的目的,就是奪取此界權柄,如果真立下誓約,到後來反倒束手束腳,不好動手了。
卻笑道:“如今你我盟誓,便是盟友。我初來乍到,雖早知塞托拉克陷入麻煩,但此界具體情況,卻是不清不楚。無血道友既與塞托拉克早有仇怨,想必一直關注,可知此界如今,狀況若何?”
又道:“據貧道所知,那血色神教,唯有所謂牧首之屬,方有神通,餘者教衆,皆是凡俗之輩,構架頭重腳輕,不知塞托拉克如此作爲,所爲何來?那牧首之屬,一年前皆已失蹤,其中又有何奧妙?道友可否告知與我?”
無血微微笑:“如何不能?”
便道:“太一初來,不清楚其中狀況,也在情理之中。此中種種,詳細說來,還要從十餘萬年說起。”
道人微微頷首:“洗耳恭聽。”
“這血色神教,存在此界,已有十餘萬年。當初塞托拉克與我相鬥,我一着不慎,鬥他不過,才被他奪走世界權柄。爲了更好的掌握這個世界,他隨後就建立了所謂的血色神教。”
無血娓娓道來。
“這方世界的主物質層面,乃是一方浮陸,方圓數億公里,想必道友如今,也已大略知曉。數億公里的血色大陸,紅海面積佔了九成還多一些。陸地僅有不到一成,只數百萬公里方圓。說來實則也不小,不過這數百萬公里的陸地,其中諸多險惡之處,能夠供養生靈生存的,也只有一成面積,數十萬公里方圓。”
“這數十萬公里的土地,連成一片,集中於大陸的東北部位置,向東、向北,不數萬裡外,就是紅海,向南、向西,便是險惡的無法生存的荒原。有十三個國度,存在於這片土地上。”
“血色神教在每個國度,都有一座主神殿,遣一牧首鎮壓。亦即有十三牧首。再加上教首,便是十四人。”
“這麼說,”太一道人聽到這裡,插話道:“整個血色神教,有神通的,僅十四人?”
那無血卻微微搖了搖頭:“不止。”
“哦?”太一道了露出問詢之色。
無血便露出咬牙切齒之色,恨恨道:“深紅世界已誕生百萬年時光,五十萬年,藉由世界本源力量孕育的強者,多達百位!百位呀!太一!”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那都是我的朋友!”
太一道人把無血的神色,納入眼中。那種恨意,非常真實,但太一道人總覺得他是在做戲。
無血當然不知太一道人所想,繼續道:“他們絕大多數都死在了塞托拉克手中,但是,”他看着太一道人,鄭重道:“總有些軟骨頭,背叛者!”
“有十七人,他們爲活命,投靠了塞托拉克。”
說到這裡,他嘿嘿的笑了起來,露出幸災樂禍的神色:“那些背叛者以爲,投靠了塞托拉克就高枕無憂,然而塞托拉克又怎會信任他們?!一個個都被塞托拉克控制,成了他手中的武器,不得自由!”
“唔...”太一道人心頭明瞭:“十三個牧首,一個教首,還有十七個投靠的,三十一人,然否?”
“對,三十一人。”無血狀作深深的吸了口氣,道:“一教首,十三牧首,還有號稱十七神血聖騎的背叛者。”
“那些背叛者的力量,起初來自於世界的本源,不過都被塞托拉克奪走了,只剩下一具空殼和沒有自由的罪惡靈魂。然後,他們的力量,都由塞托拉克重新賜予。”
“僅僅只有這些人?”道人皺眉:“難道塞托拉克不覺得三十一人太少?”
“他不是你。”無血不屑冷笑道:“你把你的仙道,給許多人共享。而塞托拉克,是真正的獨裁者。”
“我以爲他是個梟雄,沒想到如此短視。”道人嗤笑起來。
“他算什麼梟雄?頂多只是個陰險小人。”無血冷笑連連:“你道他爲何不敢賜予太多人力量?因爲他害怕!”
“爲何?”道人忙問。
“你以爲,他最初的力量,從哪裡來?是我!”無血叫道:“我賜予了他力量,他背叛了我!所以他害怕,害怕有人跟他一樣,也像他背叛我一樣,背叛他!”
“所以,他真正只賜予了十四人力量,就是那些牧首、教首!那十七個背叛者,只是他的傀儡而已!”無血目光如刀,彷彿要把虛空穿出許多洞來:“他害怕有人奪走他的權柄,所以讓血色神教大肆宣揚超凡力量來自於神,凡人沒有絲毫資格覬覦!這樣,他才能真正的高枕無憂!”
“可他沒料到,他被人算計?”道人淡淡笑了起來。
“是啊。”無血大笑連連:“他沒有料到,他這種陰險小人,也會被人算計。所以,在一年前,他意識到大事不妙,害怕權柄失落,於是把這片大地上,僅有的超凡者,全都召喚走了。”
“是殺了,還是封印囚禁?”道人最想知道的,就是這個。
“沒有殺。”無血露出遺憾之色:“如果他把那些人都殺了,我就沒必要來找你了。我直接去找他算賬。他把那些人,囚禁在他的老巢中,保護他。我曾去試探過一次,被打了回來。”
“原來如此。”太一道人得了準確答案,心頭立刻有數,又問:“這血色神教欺壓生靈已久,少了那超凡之輩鎮壓,便譬如這紅原帝國,就已是亂象大顯。不知那塞托拉克,對此要作何打算?”
“血色神教是他掌控這個世界的觸鬚,”無血搖了搖頭:“我原本以爲,他早該把那些牧首放回來了,沒想之前一直都沒動靜。不過這幾天,我發現似乎有些動靜,怕是那些牧首,就快回來了。”
道人心頭一動,當即知曉,爲何之前一直沒動靜。分明是因爲太鴻道人之故!
至於這幾日有動靜,怕是與太一道人本身有所關聯。那塞托拉克雖然身受重創,但畢竟是世界主宰,如今仍然掌握着世界的大部分權柄,雖然恐怕不好直接運用,但監察能力,應該還是有的。
太一道人本身,有系統做遮掩,又未曾做出過大動作,定不會被察覺。但東石的動作,絕對算得上醒目。
塞托拉克被魔尊算計,相對的,卻也知曉一些仙道奧妙。他若察覺到東石的異常,也並非不能從東石身上,得到一些蛛絲馬跡。
想必定然警覺,害怕有魔尊一類的人物出現,又加上察覺到太鴻道人沒了動作,不再與他直接爭奪世界本源,少了牽制,自能放開一些手腳。
因此,無血說塞托拉克那邊有些動靜,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心頭轉過諸般念頭,太一道人忽然試探問道:“無血道友,我等在此算來算去,殊爲可笑。你既然深知塞托拉克,不如你我二人聯手,直接去除掉他。也免得他放開手腳,造成許多變數。”
無血一聽,微微一怔,不由道:“太一,非是我小覷了你。以你我二人的能耐,聯起手來,也是雙拳難敵四手,怕不是那三十一人的對手。尤其那十七個傀儡,非同小可!”
太一道人微微一笑:“我自不懼羣戰。”
頓了頓,似乎斟酌片刻,道:“我有一宗陣法,只要將那塞托拉克手下走狗引入其中,任憑他來的再多,也自死無葬身之地!”
聽罷,無血猶豫片刻,還是搖了搖頭:“你不知塞托拉克老巢的危險。那裡深入世界本源法則之中,無數年來,被塞托拉克打造的如同鐵桶,水潑不進,陷阱、危機,多的不可思議。而且雖然塞托拉克受創,沒有餘力掌控整個世界,但在他老巢邊,卻仍然有莫大偉力。我們過去,怕是還不等你的陣法發威,就被他一一拿下了。”
然後又道:“不如等塞托拉克把他手下走狗都派出來之後,你我二人將之一一擊殺,剪除羽翼,到最後塞托拉克孤家寡人,就好對付了。這樣一來,也就少了許多危險和變數,不是麼?”
太一道人微微點了點頭。若說對付塞托拉克,直接碾壓,自然是最美妙的辦法。可太一道人來到此界,壓根就沒想過直接去殺他。說這話,也不過是試探無血罷了。
道:“倒是貧道想差了。那塞托拉克經營此界十餘萬年,老巢必定是龍潭虎穴,的確不能擅闖。也罷,便如你所言,你我二人,一一擊之。”
“好。”無血神色頓時輕鬆,笑道:“那牧首、教首,單獨一人,或三五人,實則都不放在我眼中。不如這樣,這方大地,你西,我東,你從這紅原帝國開始,我去東面動手,雙管齊下,我們分頭行事,只待他放回那些人,我們就先把那十三牧首、血色教首一一剪除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