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寂、冰冷。
浩瀚一方宇宙,五行逆亂,陰陽顛倒,一條條看不到盡頭的時空裂縫,就譬如深淵一般,交織成一張無量大網,密佈在空間當中。
大陸崩碎,化作大大小小的碎片,無序的作着不規則的運動,構築出一片巨大的廢墟。其中,沒有一絲生機。
在那崩碎的大陸中間,一塊無法估量的碎片上,影影綽綽高高低低,都是墓。無窮無盡的死氣在這片墓地上繚繞,惡念化作種種猙獰無比的形態,只看一眼,就能讓一尊地仙元神崩潰!
那片墓地被籠罩在惡念之中,看不清晰。隱約只見外圍的墓矮小,越往內,墓越大。那內部深處,一些大墓,甚至高達千萬裡、億萬裡,就彷彿一座座巨大的世界!
這片墓地,就似乎世界的歸墟。
一些幽幽的聲音,好像在呼喚,好像在控訴,又似乎在怒罵、沸騰。不滅的戰意,化作拳印、掌印,或是顯化出一些法寶的形態,在那片死氣惡念之中縱橫,戰鬥,永遠都不會消逝!
有一些陰影,無比高大,百萬裡、千萬裡,好像纏繞着鎖鏈,在無意識的行走,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太一道人一道虛幻的念頭,周身繚繞着瑩瑩的造化神光,隔着無窮的虛空,以眼角餘光去打量。終歸不敢接近。
休說接近,便是直視,都不敢!
在這片充斥着死氣、毀滅的宇宙之中,他的這一點念頭,就好比一粒塵埃。那縱橫在墓地上空的惡念陰雲,發出無比凌厲的惡意。只要敢看一眼,走火入魔只是等閒,元神崩潰魂飛魄散不在話下。
虧得太一道人練就造化神光,隔着無窮時空,尚能避開這等惡意。否則換個人來,敢這般打量,便是眼角餘光,也只得一個死字。
太一不由暗暗慶幸,幸虧伏皇道人此前只是匆匆一瞥,否則若如他這般,敢放出一個念頭深入這片亦真亦幻的宇宙來觀摩,必定已是魂飛天外,只剩下一具軀殼了。
瞥這那片無邊無際的墓地,太一心中無比沉重。他不知道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不敢接近那墓地,否則若能看一看那些墓碑上的銘文,也是好的。
只可惜本事不夠,徒呼奈何。
但太一卻能感到,這裡的一切與自己,一定有異常深刻的聯繫。這種聯繫,說不清,道不明。但一定存在。
恍然之間,太一微微一怔,看到一個鶴髮童顏,身披混沌道袍,手持一條龍頭柺杖,生的慈眉善目的老道士。
太一連忙定睛去看,那老道士就在那片惡念陰雲之中。
這一眼看去,竟不曾不適。
再細細一看,分明那老道士,周身有一縷清澈的氣機縈繞,將那能夠毀滅宇宙的惡念,全數鎮壓!
太一不由倒吸了口涼氣!
以他天仙級數的能爲,尚且要隔着無量時空,纔敢餘光輕瞥。依着他心中所想,怕是太冥聖母到了此處,也不敢接近那片墓地。
可那老道士,只放出一縷氣機,就能將之鎮壓!
那無盡惡念所化的種種惡意魔神,竟都服服帖帖不敢造次!
這是何等的修爲境界?!
這等修爲境界的老道士,又爲何在那墓地之中?!
太一道人念頭紛亂如麻。
就見那老道士隔着無盡時空,露出一個和煦之中帶着一絲悲苦的笑容。然後對着太一道人,遙遙稽首一禮。
太一怔滯,一些信息,憑空出現在心湖之中。
他還了一禮,然後嘆息一聲,轉身化作點點熒光,消散而去。
墓地之中,那老道士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微微頷了頷首,隨即消失不見。
惡念登時暴動,捲起一陣陣惡意浪潮,剎那間席捲了整個一方宇宙。時間、空間,乃至於已經崩潰的一截命運長河,都隨之化爲虛無。
...
幻聖界,高天雲牀之上。
太一道人緩緩睜開了眼睛。
身旁,聖母與伏皇道人皆一眨不眨的盯着太一。
“到底是怎個一回事?”
聖母見太一回神,於是連忙問道。
此前聖母與太一、伏皇真人一道來到幻聖界。細細一查看,才發現,有真意的真靈個體,非只此前伏皇所發現的一個。
整整有一元之數!
十二萬九千六百位!
端端是讓人驚駭莫名!
分明這幻聖界,乃是太一開闢,三座虛假世界,皆爲太一道人造就。其中一切,除開投入的萬餘弟子真靈,都該是虛假的存在。
可這一元數的真靈,又是從何而來?
伏皇道人分明煉化了幻聖界,竟也不曾察覺任何蛛絲馬跡!
合着伏皇此前所言,聖母於是大感興趣,直接攝了一人,也以元神返照觀察。卻出乎意料的,什麼都沒有發現!
伏皇所言毀滅的宇宙,她根本都沒有察覺到一絲一縷。
非但是聖母,連帶伏皇,這次元神返照,也是一無所獲。
就好像此前只是做夢一般。
唯獨就看到太一道人坐定了。
便大略猜測,其中該是頗有奧妙。
於是見太一回神,聖母便迫不及待,問出聲來。
太一仿似沒有聽到聖母問話,怔滯半晌,拂袖將攝拿過來的三人皆歸於原處,然後起身,直接離開了幻聖界。
聖母追在他身後,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太一不答,直到出了幻聖界門戶,太一道頓住腳步,對身後伏皇道:“你既爲幻聖界之主,爲師便交代你一件事。”
“請師尊吩咐。”
太一道:“日後那幻聖界中,只要是真靈個體,皆爲我教門弟子。”
伏皇道人一怔,卻不敢多問,連忙躬身:“徒兒知道了。”
“嗯。”太一點了點頭,擡步要走,卻又頓住:“你若有閒暇,便抽空在幻聖界講道罷,畢竟...”
說到這裡,太一閉口沉吟片刻,道:“記住爲師的吩咐便可。”
“是,師尊。”
伏皇雖心裡不甚明瞭,卻也知曉,這其中必有深意。既然是自家師尊吩咐,那便做就是了。至於內里奧妙,既然師尊不告訴他,說明他還沒有資格知道。
待日後境界到了,自然就會知道了。
太一便回了太一宮。
聖母見太一神思有些不屬,便也暫且按捺住了心中好奇。
太一宮中,太一盤膝坐下,仿若一尊老石,不動不搖。但聖母卻能感受到他心中澎湃的心潮。
不知過了多久,太一睜開眼睛,嘆了口氣,對一旁一直灼灼盯着自己的聖母道:“這人自生就以來,就有命數。我自以當初得了傳承,便自要做道祖,將這一方無序的宇宙,歸於秩序。卻不料...”
“你這話說半句,到底是什麼意思?”聖母惱了,道:“與我也要這般遮遮掩掩嗎?”
太一搖了搖頭,沉默片刻:“有些事,不可明說。”
聖母眉頭擰了起來。
太一又道:“便自以聖母的神通,也擔負不起。知道的早了,於你於我,皆沒有好處。”
聖母微微一愣,念頭轉動間,不由道:“莫非與你那傳承有關?”
太一道:“該知道的時候,自會讓聖母知道。我若不說,聖母也別問。我自不會害聖母便是。”
聖母見他說的嚴重,雖然心中的確好奇,也只好按捺下去。
“好吧。”聖母搖了搖頭:“你怎麼說就怎樣吧。”
只覺得興味索然,便也不再說話,靜坐盤膝,修行去了。
“道祖...道祖...唉...”
太一長出口氣,眼睛一閉,良久忽然悶哼一聲,臉色隨之煞白。然後就見眉心一縷晶瑩剔透的明光,飛出太一宮去。
...
這一縷明光飛出宮外,億萬分之一個彈指,來到麒麟峰一座靜室。伏皇道人正在其中。
見太一轉身又來,伏皇心中疑惑,連忙起身一拜。
太一拂袖道:“那幻聖界中,有許多不可說的奧秘,你只需記在心頭即可,其餘勿須多作理會。爲師要在幻聖界中走一遭,教門之事,該怎麼做,你便怎麼做。勿須多做更改。”
伏皇聞言道:“那...師尊,那憑空冒出來的那些,該怎麼區處?”
太一搖了搖頭:“爲師此前說了,待那些真靈煉假成真,練就肉身之後,也自爲教門弟子。”
“那傳道之事,這些...弟子,可委以重任否?”伏皇不由又問道。
太一斟酌一下,思緒轉動,片刻後搖了搖頭:“暫且不急。待爲師在幻聖界走一走,看過之後再做決斷。”
“知道了,師尊。”
太一道:“另則這幻聖界還有其他用處。你可曾想到?”
伏皇道人道:“可使弟子歷練之所在。非必是身死弟子煉假成真之地。”
太一欣然一笑:“然也。幻聖界三大虛假世界,相互交界之所在,有一片戰場。爲師當時開闢虛假世界之時,便就做了準備。教門弟子,煉炁期皆可入內,然則只在戰場,嚴禁入三座世界。爲師已傳訊赤混與元初兩位道友,可使我三家弟子在戰場之中鬥法磨礪。真切該如何去做,便是你的事了。”
伏皇精神大振:“徒兒知道了。”
於是又囑咐幾句,別過伏皇,太一便就來到麒麟峰下,那山谷之中的幻聖界門戶外,擡步便走了進去。
隱約一道迷迷濛濛的光,在太一步入幻聖界之時,被排斥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