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雨特別多。
趙昱婚前是雨,婚後幾日又開始下雨了。
早上起來,打開窗戶,外面淅淅瀝瀝的,雨如珠簾。
眼前煙雨朦朧,趙昱神色沉靜。
趙昱看着雨幕有些恍惚,他竟然真的結婚了。
當初在天衍鏡幻境之中,化身太一道人,也與那太冥聖母結爲道侶。但道侶是道侶,夫妻是夫妻,其中畢竟不同。
他神色悠悠,心裡有百味流轉。
“娶妻生子,成家立業,上承父母,下傳子孫,或庸碌一生,或青史留名,生死轉瞬百年,這就是人啊。”
他又想起當初在天衍鏡幻境,怎麼就不曾有這樣的感悟。甚至彷彿七情六慾都被忽視了。此時終於明白,他是站在錯誤的角度,看待一切。他以爲有了系統,就是仙了,至少是預備的仙。所以不由自主以一種僞仙的眼光去看待人道,所以那是紅塵,所以是魔障。
然而現在卻又有不同的感受。
人道紅塵萬萬丈,卻也是一尊大熔爐。每一個生靈,不在屬於自己的熔爐中煉一煉,怎麼能通透呢?
“如今,我終於跳入了這個大熔爐。”
趙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感覺不錯。”
“在想什麼呢?”
蔡琰從踏上下來,穿着褻衣,給趙昱披上袍子:“下雨了,小心着涼。”
趙昱搖頭失笑,反手按住她放在肩膀上的手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麼可能會着涼?”
蔡琰沒說話,只是依偎上來,環住趙昱的脖子:“夫君...”
“嗯?”
蔡琰搖了搖頭,沒說話。
溫馨靜謐。
趙昱反手把她抱過來,放在懷裡,下巴抵着她略顯蓬鬆的長髮,好一會兒忽然道:“昭姬,你說我們出去走走,好不好?”
“走走?”
“嗯。”趙昱道:“遍天下走走,去看看。”
“可...”蔡琰猶豫了一下:“可是曹孟德這兒...”
“沒事。”趙昱笑着,眼中忽然閃過一抹亮色:“或許對他來說,正是時候。”
“妾身聽夫君的。”
...
早飯過後,雨勢漸小。
典滿站在曹昂身邊,就好像他的父親典韋站在曹孟德身邊一樣。剩下包括曹丕在內的八個孩童,吵吵嚷嚷的進入廳中,一會兒就打鬧起來,亂成一團。
“老師來了!”
典滿在門邊望風,一聲大叫,廳中頓時戛然。
這些半大的孩子立刻規規矩矩的坐下來,好像剛纔什麼也沒發生一樣。
趙昱走進來:“我剛剛聽到吵鬧,典滿,你在望風是嗎?”
典滿連忙低下頭,不敢看趙昱。
“曹昂,是你嗎?”
曹昂躊躇了一下,起身一拜:“老師,我們...”
趙昱擺了擺手:“行了。以後,在課堂不許大鬧,課堂之外隨便,聽到了嗎?”
“聽到了,先生。”
十個孩子齊聲答道。
“嗯,都坐好。”
趙昱在天衍鏡幻境當中,有曾爲人師。但與現在,畢竟不同。
還覺得有些新鮮感。
曹昂、曹丕、典滿、夏侯惇之子夏侯充、夏侯楙、夏侯淵之子夏侯霸、曹洪之子曹馥、曹仁之子曹泰、曹楷、曹純之子曹演。最大的是典滿,已經十四歲了。曹昂十三,曹丕五歲,夏侯充、曹馥皆九歲,其餘都是七八歲的年紀。
看着這些孩子,趙昱笑眯眯的。
也許這個時代的孩子比兩千年後的早熟,也許是因爲出身曹家和夏侯家這樣的大族,也許是來之前家裡父母早有叮囑,所以這些孩子在趙昱面前,特別乖巧。
識文斷字,是必教的。這是上午的課程。
不過這些孩子大多數都識得文字,畢竟是大族出身,與平常百姓不一樣。
這讓趙昱輕鬆了許多。
同樣的三字經,千字文,弟子規,順順當當一個上午就過去了。
屁如三字經,其中每一句,都是個典故,蘊含了許多道理。趙昱寓教於樂,其實是在跟他們講故事。聽的這些孩子津津有味。
但到了下午,就不是那麼好玩了。
文武並重嘛。
第一堂武課,是站樁。
對於習武初學者而言,他不瞭解自身,不懂得什麼勁力,不懂得搬運氣血。站樁、整勁,是入門的方法。
而站樁,也有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從最簡單的馬步樁開始,站出了神韻之後,才能修習趙昱自己創出的築基樁法。
這套築基樁法,並沒有什麼具體的名字。因爲站樁只適用於外壯和內壯層次,過了內壯層次之後,樁法就沒用了。也就沒必要起什麼名字了。
馬步樁或許對兩千年後的習武的人來說,還有困難。因爲那時候都不騎馬了。馬步樁就是從騎馬的姿勢中演化出來的。而這個時代,馬是最重要的交通工具。如曹家、夏侯家這樣的家族,孩子從小就開始學習騎馬。
就算是曹丕這個才五歲的小屁孩,也會騎馬。
而且這個時代本來也有武藝傳承,都是戰場功夫,他們也自有學的。因此,入門倒是簡單。
不過即便如此,在趙昱的嚴格要求之下,這些毛孩也累的哎喲連天的。
就這樣,半個月過去了。
趙昱一早就打算跟蔡琰出去走走,但剛剛收下的這些弟子,不能放着不管。而且曹孟德那邊,還沒做好準備。半個月過去了,曹孟德又來了。
書房中,就趙昱和曹孟德兩人。
“些個稚子...先生若是不滿意,只管揍。”
曹孟德畢竟關心曹昂他們。
“棍棒之下出孝子,不揍不成材。”
趙昱笑道:“都是很聰慧的孩子。也聽話,孟德放心。正式授課半月,識文斷字就不說了,曹家和夏侯家都是大族,早有教導。武功方面,也皆入門。只是都還小,除了昂兒等少數兩三人能正式鍛體,其他的都要等幾年再說。哦,對了。”
說着話,趙昱從手邊拿起一本冊子,遞給曹孟德:“這是洗髓經,起點比五行拳經更高一籌,前期或許難一些,但若到內壯神勇階段過後,修習起來更容易。我傳授給他們的,就是這部法門。”
“這...”
曹孟德接過冊子,嘿嘿笑道:“多謝先生。”
趙昱搖了搖頭:“這都是小事。我早過了這個階段。無論是五行拳經,還是洗髓經,練到巔峰,都有脫胎換骨之效。孟德你若能練成,活個一百五十歲不在話下。”
曹孟德一怔,眼珠子突出,一把將冊子藏在懷裡:“真的?!”
“我會騙你?”趙昱道:“怕只怕你沒時間修煉。”
“洗髓經就作爲你曹家夏侯家的自留法門吧。”趙昱道:“五行拳經高深的部分留在軍中,低層次便可以普及。這樣你放心了吧?”
曹孟德笑而不語。
隨後才說起正事。
趙昱道:“孟德今日過來,想必已經準備妥當?”
曹孟德道:“已是妥當。子孝已佔了南陽,劉景升派人來跟我扯皮,我理都不理他。倒是派來的那個叫伊籍的,倒是有些才幹。妙才出兵沛國,與袁公路手下的張勳戰了一場。至於陶恭祖,他將戰不戰,畏畏縮縮,不被我放在眼裡。”
“也就是說,針對袁術的軍事行動,暫時可停下了?”
曹孟德點頭:“然也。畢竟不能逼的太急切。而且也不能做的太過,免得袁本初又要疑神疑鬼了。”
“是這個道理。”趙昱見曹孟德把握良好,不禁頷首笑道:“眼下暫時忍耐他一兩年,等到大勢成了,一舉蕩平就是。”
“我估摸着兩年之後與袁本初做過一場。”曹孟德也是這個想法:“他如今還在與公孫瓚糾纏,怕是年長日久,少不得幾年才能徹底擊破幽州。不過等他回過頭來,我勢已成,哈哈...”
“對了。”曹孟德說到這裡,突然道:“關中有亂象,李傕郭汜似生出矛盾,怕是戰亂不可避免。仲德和文若建議我迎奉天子至濮陽,先生以爲如何?”
趙昱聞言,笑了起來:“我前次去關中,所見所聞,早已料到。李傕郭汜,皆虎狼,一山不容二虎,早晚火併。至於迎奉天子...”
說到這裡,趙昱頓了頓:“還要看孟德你怎麼想。”
“願聞其詳。”
“孟德志在天下,是要自己做天子,還是隻做奠基人?”
“何解?”
“若孟德自己做天子,那便不迎奉長安天子。否則是個隱患。你迎奉天子,在大義上便要受制於他,一旦你要稱帝,怕是反對的不在少數。”趙昱道:“當然,若你自信控制得住,倒也無妨。到時候讓他下旨禪位即可。只是依我觀之,那位小天子雖然志大才疏,可卻入了魔障,怕是死都不會願意禪位。”
“若不迎奉天子呢?”
“若不迎奉,便只管做自己的。等大勢一成,直接橫掃天下,不管他什麼名器,什麼大義。名器、大義,自己打出來!”
“嘶...”
曹孟德聞言,不禁捻鬚沉吟不止,畢竟難以決斷。
趙昱道:“此事畢竟不急,你也莫想得太多。順勢就好。迎奉與否,只在你自己。”
曹孟德默默的點了點頭。
隨後趙昱道:“既然暫時已空出手來,那便可以計較當初我與你說的那件事了。如今兗州發展愈發壯大,怕是那些人物心中焦躁,再也按捺不住。與其如此,不如主動挑出來。我聽說孟德父親在徐州?”
曹孟德一怔:“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