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有些人容易得令人髮指。只要看一眼麥克斯就足以讓莉莉知道他是他們中的一員。

麥克斯獨自坐在熱帶灣酒店賭場的一張角落的桌子上,透過塑料棕櫚葉的縫隙,看着遊客們把硬幣扔進叮噹響的機器。酒吧就像卡薩布蘭卡的裡克美國咖啡館:同樣的棕櫚樹,同樣的石膏拱門,同樣的風扇從天花板上懶洋洋地旋轉着,但沒有牆壁,充滿賭場的房間,沒有足夠的鋼琴手來淹沒午夜的喧鬧。

麥克斯的額頭高高隆起,汗水閃閃發光,他的嘴脣上有一絲微笑,就像一個爲骰子的幸運而悄悄高興的人。他中等身材,四十多歲,頭髮向後梳理,是那麼不自然的暗黑色,莉莉一下子就猜到他是在掩蓋他的白髮。皮膚飽經風霜,臉龐消瘦,但只有她記憶中最突出的是濃密的眉毛,看起來就像一條胖胖的黑色毛毛蟲棲息在他的額頭上。莉莉對照照片檢查對象時指的正是這些眉毛。

麥克斯穿了一套面料光滑發亮的西裝,襯衫的領子大開,尖尖的衣襟,脖子上掛着一條項鍊,上面有一個金質獎章,這是拉斯維加斯賭場顧客的奇特製服。他每隻手都戴着兩個戒指,他粗大的手指深情地把玩着一杯看起來像威士忌的酒。

“嗯,“莉莉想,“這應該很容易。

她吸了一口氣,向他移動,扭動她的臀部。麥克斯在半路上發現了她,並飢渴地盯着她。莉莉清楚地知道,男人不會錯過像她這樣的女孩。她在鏡子前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準備出門。她身高六英尺,加上十釐米高的高跟鞋,華麗的紅色捲髮爲她的頭頂加冕,像波浪一樣落在她的肩上。黑色手套一直到她的肘部;一條火紅的裙子,看起來根本就不是裙子,而是一層薄薄的油漆。總之,當她終於走到麥克斯所坐的桌子前時,麥克斯的下巴已經掉到了膝蓋上。

她停下來,把手放在一張空椅子的後面,問道。“你在等什麼人嗎?“她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慌不忙,略帶沙啞,並略微誇大了她揮之不去的南方口音。

-一點也不,親愛的,“他寬厚地笑着,從桌子後面拉出一把椅子,沒有用腳站起來,“請坐吧。莉莉慢慢地坐在椅子上,露出她修長的腿。麥克斯舔了舔嘴脣。

她在黑色皮包裡翻找着--讓他再等一會兒繼續談話,然後突然關上皮包,把它放在椅子旁邊的地板上。做完這一切後,她把腿放在他的腿上,看着他的眼睛。

-你會給一個孤獨的女士買一杯嗎?

她笑了--他立刻用一個歡快的笑容迴應,莉莉一下子就知道他的牙齒上有牙冠。

-他當然會這樣做。-他把手舉得高高的,儘量打着響指,直到那個長得胖乎乎的女服務員向他們走來。她和熱帶海灣的所有女服務員一樣,在緊身衣和肉色絲襪外面穿了一件深色的野生動物園夾克。看着她,莉莉想,在拉斯維加斯,女服務員看起來總是像忘記穿褲子一樣。你必須穿得像個女支女才能和他們競爭。

女服務員接過訂單--一杯白葡萄酒--然後離開,麥克斯說。

-而在拉斯維加斯,這裡有那麼多雲集的人,你是如何做到感到孤獨的呢?

他向擁擠的賭場地板點了點頭,但莉莉一直直視着他的眼睛。

-無論周圍有多少人,“她說,孤獨的感覺不會在人羣中消失。它很難擺脫,就像一個你無法觸及的地方的瘙癢。

-也許你需要有人爲你好好地撓癢癢?

-你擅長這個嗎?

麥克斯在他的椅子上坐立不安。

-我想還沒有人抱怨過。如果你喜歡,你可以自己去看看。

莉莉身體向前傾,將肘部靠在桌子上。麥克斯的目光立即飄向胸部,但他找到了力量,從這一景象中抽身出來,再次擡頭看向她的臉。她的臉上掛着誘人的笑容。

-你這裡有一個號碼嗎?-她換成了“你“。

-是的,一個套房。它在樓上。

-那我們就去那裡吧。

他猶豫了一下,瞥了一眼酒吧。

-他瞥了一眼吧檯。“你的酒呢?

-我不渴了,“她喃喃地說,“但我現在很餓。

-好吧,那我們走吧。

麥克斯立即站了起來,而且站得很急,如果他把桌子撞翻了,莉莉也不會感到驚訝。他把皺巴巴的紙幣扔到桌子上;與此同時,她拿起她的包,把他夾在腋下。麥克斯瞪大了眼睛,莉莉想,“我的上帝,那個討厭鬼爲什麼不把他的頭髮從鼻樑上剃掉?或者拔掉它什麼的。他看起來像一個真正的克魯瑪努人“。

-請走這邊。“他說,並帶領她穿過大廳走向電梯。酒店大堂就在電梯後面,但要走出賭場,你必須在走廊上轉兩圈。賭場的建造方式總是讓人幾乎看不到出口。那些老闆,那些錢袋,需要讓所有這些傻瓜堅持足夠長的時間,在機器上投擲一兩個硬幣。莉莉知道,她自己在賭場裡呆了很長時間。

但後來麥克斯和莉莉在電梯口,門打開了,一個孩子(從他帽子上的字來看,是服務人員之一)走出來,盯着莉莉。但麥克斯甚至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他太專注於“保持“貓的微笑。

他們進入電梯艙,門關着。莉莉假裝踩着高跟鞋踉踉蹌蹌地走着,輕輕地靠在麥克斯身上--剛好讓他的胸部碰到他的手臂。那人的笑容已經很燦爛了--原來是這樣。看上去他的嘴角都快碰到耳朵了。

-今天看起來是我的好日子,“麥克斯說。-我先是在賭桌上走運,然後遇到了你。

她瞥了他一眼,揮了揮她的假睫毛,然後嘀咕道。

-這將是另一天,我的朋友,這將是另一天。

他笑着說。電梯停了下來,他們下了車,沿着長長的走廊走到他的房間。他們到了那裡。他擺弄着鑰匙卡,但還是打開了它,並示意他們進來。客廳是海藍色的,牆上掛着半裸的島民嬉戲的照片。一張咖啡桌是一塊簡單的玻璃,連接在一頭木雕大象的後面,旁邊還有幾把柳條椅。莉莉悠閒地穿過客廳,向臥室望去。有一張大牀,上面鋪着有棕櫚葉圖案的牀罩。牀頭板是柚木的,垂直板條上雕刻着各種青蛙和蜥蜴。這很完美。

-你這裡的房間真漂亮。而且這是張大牀。

-剛好夠兩個人用。

莉莉從她的長睫毛下瞥了他一眼。

-“你想去看看嗎?

-麥克斯說:“我完全支持。-我只是要去洗手間。你知道,喝了那麼多酒,我真的要去撒尿了。

莉莉假裝傻笑,然後悄悄地走進臥室。

-我在這裡等你。

她確信麥克斯-弗農不會很快就來。他急於想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喝醉了,準備和他看到的第一個女人上牀。沒有問她的名字,什麼都沒有。她脫下了高跟鞋,但留下了手套。然後翻開她的錢包,掏出手銬。

一分鐘後,當麥克斯回到房間時,她已經在牀腳了:臀部向前,一隻手舉起來,手銬從一根手指上垂下。

-我們可以玩玩嗎?

麥克斯的笑容有片刻的消退,但他立即恢復了以前的光澤。

-哦,該死!如果你準備好了,我也準備好了!“。

-脫掉衣服,躺下。

麥克斯脫掉衣服--顯示的只是創紀錄的速度。他的手和臉被曬得黝黑,這是常在陽光下的東西,但他的身體卻蒼白而瘦弱,頭髮捲曲。

-我們應該關燈嗎?-他問,爬上了牀。

-不,我喜歡看。面朝下躺着。

-像這樣嗎?

-是的,這是正確的。現在伸出你的手臂,以便我可以把你銬在這些板條上。

-我以前從未被戴過手銬。我希望你帶着你的鑰匙。

-當然我有,在我的錢包裡。別擔心,會很有趣的。

-你保證?

-在這一點上你可以相信我。你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

他哼了一聲,將手臂伸過頭頂。莉莉彎下腰,巧妙地將手銬鉤在牀頭櫃的板條上,將其扣在麥克斯的手腕上。然後她抽動了一下,確保板條能保持住。

-很好,“她說,“現在躺着別動,等一會兒,好嗎?

她轉身走向她留下錢包的椅子。

-閉上眼睛,“她在肩上拋了拋,“這是個驚喜。

他咧嘴一笑,擠了擠眼睛。

莉莉拉出了兩塊約十釐米長的木頭,用閃亮的鋼絲盤繞着緊緊地固定在一起。她走向牀,用腳爬上了牀。她把裙子拉到腰部,坐在麥克斯寬大的腿上,立即感受到他皮膚的溫度。

-擡起你的頭。

他把下巴從牀上拉下來,拱起了背。莉莉非常迅速地解開了電線--一條緊緊的繩子,大約五十釐米長,在兩個手柄之間延伸。然後她把武器扔到了受害者的頭上,鐵絲搭在他的喉嚨上。

-嘿!“她只來得及感嘆,但她已經撕開了手柄,擰緊了致命的項圈。

電線猛烈地撞擊着他的皮膚,切斷了空氣。他踢了踢,試圖掙脫手銬,但沒有辦法。

莉莉沒有看他的臉會變得多紅,他的眼睛會如何翻轉;她只是繼續收緊電線。那裡有什麼可看的--她以前已經看過一百次了。相反,她盯着自己的手,她的肌肉因用力而隆起。又過了一分鐘,他愣住了。她又等了一會兒,從他身上下來,站了起來。

所有的牀單上都有圓形的血跡,從他脖子上的細小傷口滲出。他濃密的眉毛下睜大了眼睛,紫色的舌頭從嘴裡伸出來。

莉莉從椅子上拿起她的包,拿起她的鞋子,向浴室走去。在這裡,她脫掉了她的紅裙子,但保留了她的手套。然後她迅速但仔細地檢查了鏡子裡的倒影--檢查是否有血跡。她把包裡的東西倒在水槽旁邊的檯面上:深色太陽鏡,一頂金色男孩的假髮,一件T恤和牛仔褲,還有包裹着的黑色運動鞋。她摘下紅色假髮,穿上這些衣服。然後她把金黃色的假髮拉到她的深色短髮上,小心翼翼地戴上,看着鏡子。新的髮色和髮型完全改變了她的外表,甚至她曬黑的皮膚也顯得更黑。她摘下假睫毛,眨了幾下眼睛,然後把它們塞進她的錢包。她把她的紅裙子和細高跟鞋也塞了進去。然後她戴上了太陽鏡。

出了浴室,莉莉蹲在麥克斯的衣服前,翻找着,直到找到一個蓬鬆的錢包,她也把這個錢包送到了自己的錢包裡。匆匆忙忙地穿過客廳,莉莉小心翼翼地打開前門,四處張望。沒有人。

就在這時,她脫下長手套,把它們塞進皮包裡,走到走廊裡,聽着--等着自動關上的門的咔嚓聲。然後她走向緊急出口,用臀部打開門,順着樓梯走了幾層,然後才走到電梯落地處。

她乘電梯下到一樓,然後直接穿過大廳來到街上,來到熱帶海灣入口外排成一排的出租車旁。莉莉跳進第一輛車的後座。

方向盤後面是一個心地善良的黑胖子。他轉過身來,對乘客笑了笑。

-去機場,“她嘴裡說着,“我有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