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莫問曾經攜帶蜈蚣的屍體去過皇城,自然知道皇城的所在,自屋頂樓頂頻頻借力,急赴皇城。
到得此時,城中禁軍已然開始調動,城中各處關門閉戶,只有各部禁軍往來巡視,這些人對他構不成任何的威脅,他唯一的顧忌就是皇城與外城之間的那五里空曠區域,那裡是弓兵的防守範圍,只要越過那片區域就可以進入皇城,到了皇城內部弓兵就會失去作用。
禁軍將領之中不乏能夠飛檐走壁者,但他們無法自空中換氣,跳不高,掠不遠,只能如鳥雀一般吊在蒼鷹之後。
到得外城邊緣,果然見到皇城之外已被清場,牆頭之上站有禁軍警戒,卻並無弓兵在內,城牆上無有弓兵不表示弓兵沒有就位,弓箭射程較遠,他們應該已經於城內列隊。
皇城與外城之間的這片空地長達五里,根本無法一躍而過,況且弓兵進攻會是一起彎弓一起發射,成片攻擊不會有死角存在。
見此情形,莫問略作沉吟,轉而橫掠落於一處官員宅前出手震下一扇朱漆大門,單手扣起銅環直衝皇城南門。
果不其然,剛剛衝進空地,城內便發出了弓弦的嗡鳴聲和利箭的破空聲,莫問聞聲並沒有驚慌,反而反手扔掉了擎在手中的大門,輕身急進,他已然根據利箭的破空聲估算出了利箭是射向高空的,弓箭上衝之勢耗盡之後纔會回落地面,這段時間足夠他衝至皇城門前,無需藉助護盾。
莫問扔掉大門之後俯身前傾,踏地疾衝,此法可以最大限度的減少阻力加快速度,待得前衝之勢有所減緩,便以雙手延出靈氣下探反撥借力,如此施爲,從容的趕在飛矢落地之前衝至門洞,到得門前毫無遲疑,貫劍於地,雙臂凝注靈氣直取右側大門。
令莫問沒有想到的是即便他雙掌齊攻城門其中一扇,仍然未能將城門震倒,一擊過後城門包木粉碎紛飛,露出了裡面的黃色,皇城城門竟然是一道銅門。
這兩扇銅門高近兩丈,各寬八尺,銅門質地較軟,可以緩衝靈氣,哪怕再試亦無法將其震倒。若是凌空翻越城牆,則勢必暴露於弓兵的利箭之下。
此時空中的飛矢已然落地,得下落之勢助力,飛矢盡皆插入了堅實的地面,這一幕令莫問心中暴怒,老五便是喪命於這些飛矢之下的,他護住了孩子卻沒人護住他。
靈氣不足以震倒銅門,還有符咒可爲助力,莫問探手入懷,取出黑盒畫寫雷符一道,反吸掌心直取城門,“天雷護佐,蕩妖除魔。”
莫問此次之所以沒有以靈氣隔空御符,乃是因爲符咒產生的震動會內外分散,若是不加阻擋,震動之力會向外發散,以靈氣阻擋震動之力向後反衝,可以將雷符之威盡數衝向內側。
此法果然奏效,巨響過後,銅門內部三道粗大的門閂被盡數震斷,兩扇城門之間出現了豁口,莫問隔空抓得長劍在手,側身閃進了城內。
城門內部左右站立有數十位門卒,莫問並未殺傷他們,而是急速衝向前方的列隊弓兵,弓兵適合遠戰,一旦衝到近前他們便毫無作用,這些弓兵南北共有十隊,左右直達東西城牆,到得近前莫問仍未出手,而是快速閃過人羣衝向站於弓兵之後的禁衛刀兵。
在此之前他曾於建康住了半年,知曉禁軍的大致分佈,除了護衛皇城的這些弓兵,於外城四處同樣駐紮了大量的弓兵,到得此時他已然明白這些弓兵並未參與阻殺老五,因爲他們聞訊之後來不及調動到城北,由於他們未曾出手,故此不在被殺之列。
前方的刀兵所列爲雁行陣勢,且不管他們用何陣勢,對於能夠凌空前行的紫氣高手都構不成威脅,而且他們的存在令得後面的弓兵不敢發箭攻擊,莫問快速凌空而過,到得刀兵陣後,急速衝向站於中門的那幾位將領,到得近前揮劍擊飛了那頭戴將軍翎的年輕男子揮來的長劍,左手屈指成爪,捏住了他的咽喉。
“放開上將軍。”其他將領的喊叫聲證實了莫問的猜測,此人乃是晉國三大將領之首的上將軍,統帥禁軍,主領皇城防禦。
“前夜是何人調動了城北弓兵?”莫問平靜的看着那故作平靜的年輕將軍。
“乃副將奉皇命調動,次日清晨方纔稟報於我。”神情雖然平靜,言語卻帶顫音。
“馭下不嚴,斷臂留命。”莫問右手長劍上撩斷去了上將軍的左臂,轉而翻牆進入了皇城內部。
進入內城之後只有少量的禁軍負責警戒,此時天色已然暗淡,莫問進入之後並不停留,踏地借力再翻內牆。
在此之前他從未進過皇宮,到得此時才發現皇宮之大遠超他先前想象,這裡到處都是房舍樓宇,環套錯雜,外人根本無從尋找皇帝的所在。
“皇上住在何處?”莫問落下抓住一名巡護禁軍逼問皇上的所在。
那禁軍周圍還有不少同伴,同伴在場他自然不敢泄露皇上所住宮苑的位置,莫問見狀再度出手,將其他衆人盡數斬殺,轉而再問,得到答案,一直往北。
莫問此時處於一種憤怒而無所顧忌的狀態,在此之前他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會考慮周全,而此時他不再顧及後果,因爲他已經成了孤家寡人,且已經被晉國驅出了國境,當真是無所顧忌。之前的參悟在此時全被拋之了腦後,年輕人普遍存在的缺點就是心性不穩,他年紀不過二十,老氣橫秋憫懷天下不是他這個年紀所該有的心性,到得此時先前遭受的冤屈徹底爆發,一心只想殺掉皇上,若不是他當日偏袒廣譜,將二人驅出了晉國,老五亦不會孤身前來尋找女兒。
心中想到廣譜,廣譜竟然隨之出現,前掠之際廣譜出現在了其中一處院門的門樓之上,見到廣譜莫問心中大喜,快速前掠門樓兩處,落於廣譜對面的一處門樓,二人遙隔十餘丈,怒目對視。
“大膽妖道,竟然違抗聖旨擅闖皇宮,此番定然叫你伏法此處。”廣譜提氣高喊。
“這孝棒你如何得來?”莫問皺眉問道,廣譜此時手中所持並非禪杖,而是老五的那根孝棒,見到這根孝棒,其心中陡然犯疑,此事可能不似他先前想象的那麼簡單,老五深夜潛入尚書府帶走女兒,必然會立刻離開建康,以老五的身法完全可以在對方調兵遣將之前離開,此外老五遇難之處離城門很是遙遠,不可能是追捕所至,極有可能是事先設伏。
“有貧僧在此,你休想傷及皇上分毫。”廣譜提氣高喊,顧左右而言他。
莫問聞言心中更惡,廣譜此言無疑是喊給皇上聽的,旨在表功表忠,其奴性嘴臉醜陋無比,且其言語之中大有傲氣,廣譜應該知道比鬥法術絕不是他的對手,故此廣譜的信心無疑來自手中的那根孝棒,此時這根孝棒已經被鑲上了黃金把手,廣譜手持孝棒,信心十足。
“我那僕人來到建康並未對皇上不利,你爲何要調兵殺他?”莫問雖然暴怒非常,頭腦卻很是清醒,以言語套那廣譜。
“你們二人已然被胡人收買,此事天下皆知,那惡奴此番藏頭而至,欲以厭勝之術斷絕皇家龍氣,若非貧僧將其擊殺,大晉龍氣便要斷送你手。”廣譜義正言辭大吹法螺。
時至此刻莫問終於明白老五之死並非是王家爲了遮醜而爲之,而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王家只是幫兇,真兇是眼前這個老謀深算的禿驢,廣譜當日見識過了孝棒的威力,爲了得到孝棒才暗中阻殺了老五,但老五絕非似他所說是被他親手擊殺,因爲他追老五不上,這也是他調弓兵伏擊的原因。
廣譜見莫問皺眉不語,信心更盛,“貧僧當日唯恐殃及百姓才引你離開,今日絕不留情,當以佛門無上神通斬妖驅邪。”
廣譜言罷,左手法印變化,口中唸唸有詞,其所念咒語乃是梵語,短而重複,莫問聽之不懂,卻能看出其手指變化的法印與道家凝變分神法術有幾分相似。
隨着廣譜經文的唸誦,其頭上九尺之處出現了一道虛影,頃刻之間虛影變實,乃是一條寬五尺,長五丈,盤繞蜿蜒的黑色蛟龍,待得龍角顯現形體凝成,猛然昂首發出了震耳的龍吟之聲。
龍吟過後,那巨大的黑蛟急速向莫問衝來,巨口大張,獠牙森然。
在廣譜唸誦咒語之時莫問已然有所防備,待得確定對方所用乃是凝變分神之術之後立刻探手入懷,取盒提筆畫寫星宿凝變符咒一道,左手指訣變換,口中真言唸誦,“借咸池兇金,幻虛無爲實,發北斗敕命,着白虎顯世,太上大道君急急如律令!”
真言念罷,符咒出手,龍從雲風從虎,一陣疾風過後,紫符幻爲一隻偌大的吊睛白虎,此虎較尋常老虎要大上十倍有餘,現形之後發出驚天虎嘯,凌空疾迎黑色蛟龍。
莫問此時所用乃星宿大符,此舉瞬時耗去其體內半數靈氣,這白虎無需其時刻操控,只需以神識命其攻擊何種目標便可。
兩相比較,莫問所幻白虎較之廣譜祭變的蛟龍要強上許多,那黑蛟本是攻向莫問的,被那白虎中途撲衝了下去,廣譜見狀急忙改變心念,命黑蛟迎戰白虎。
此二物雖然各有實形,實則皆是兩股被二人借來的天地靈氣,爭鬥衝撞之下上下翻騰,左右撲甩,所到之處宮殿房屋如同泥捏紙糊,整棟倒塌,木濺石飛。
莫問側目打量龍虎爭鬥之際,那廣譜已然悄無聲息的閃了過來,到得近前揮棒就打,莫問回神揮劍阻擋,棍劍相交,靈氣相撞,莫問手中長劍瞬時被孝棒震斷。
莫問此舉乃故意誘敵,急忙橫移閃避,廣譜先前曾經飽受孝棒痛毆,對於孝棒大有信心,有恃無恐,急追上前,莫問手提斷劍再度躲閃,他必須讓廣譜以爲他亦忌憚孝棒。
連番閃躲之後,莫問繞開廣譜向北側宮殿掠去,廣譜見狀疾追而至,“有貧僧在此,你休想傷皇上分毫。”
莫問此舉乃是誘敵之計,聽風辨位,猛然旋身,任憑廣譜手中孝棒擊向自己的三陽魁首,以斷劍直揮對方脖頸。
高手對陣,心中皆有分寸,廣譜雖然發現莫問斷劍延有凜冽劍氣,卻自忖能搶先擊中莫問三陽魁首,亦自信凝足了靈氣的孝棒能致莫問於死地,他更知道要殺莫問並不容易,故此並不捨得放棄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凝聚周身靈氣於孝棒,獰笑着擊向莫問的三陽魁首。
廣譜的獰笑永遠留在了臉上,他至死都不明白爲何孝棒擊中莫問的三陽魁首,莫問會毫髮無傷,他永遠都不會知道哪怕灌注了再多的靈氣在孝棒之上,這根黑色的孝棒都不會傷及孝子。
莫問扔掉斷劍,探出靈氣抓過了那根孝棒,轉而低頭看向那正在噴血的無頭屍身,廣譜到死都在吹噓,死了看他還能否吹噓。
“傷我親友者,必誅不貸。”莫問落於地面看向那猙獰的頭顱。
廣譜一死,那條他以靈氣和咒語召喚的黑色蛟龍瞬時消散,莫問閃念召回了那吊睛白虎,以心念命其先行開道,自身在後跟隨,白虎勢猛,所到之處徑直破門碎牆,不消多時便到得一處正殿,之前的那些通道皆通往此處,其正殿匾額上寫有光明二字,無疑是皇上的龍殿。
此時那皇宮大殿之中漆黑一片,並無光亮,有白虎開道,守夜的禁軍哪個敢前來阻攔,莫問心念所至,那白虎徑直衝進了大殿,揚爪甩尾,左右衝撲,不消多時便將那偌大的龍殿拆爲廢墟一片,而那吊睛白虎自身靈氣也已耗盡,再度幻爲符紙飄落在地。
那皇上此時無疑已經躲了起來,皇宮太大,找尋不易,加上已然殺了廣譜,兇手伏法令莫問心中火氣有所消減,便沒有再尋皇上,而是凌空而起,於半空凝氣發聲,“你當真以爲將我驅出晉國,我心中無有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