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北封降下了第一場雪。5萬蘇家軍白袍黑甲列隊齊整,與15萬塔塔軍隊對峙而立。塔塔部斥候來報,說對方只有5萬人,達倫滿是疑惑,這力量懸殊太大了,蘇晨添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身邊的巴彥和薩日朗商討着對策。達倫可汗膝下只有一子一女,巴彥和薩日朗,達倫兇殘暴虐,可在治兵這一方面頗有一手,是近幾年來發展最爲迅速的一支,塔塔部落兵強馬壯,在北封草原人盡皆知。相比自己的父汗,巴彥更多的隨了母親的溫和,他深知如若想要問鼎中原,絕非一朝一夕能成。遊牧民族跟着水、草遷移,沒有固定城池更比不上廣大中原地區的富饒,如何立本?曾經的元帝,倡導止兵休戰,休養生息,北封遊牧一族便有了發展的機會,可如今,這景帝要的可是天下一統。時勢造英雄,蘇、晨、添的光環隱隱有了蓋過景帝桑正的態勢,顛覆這天下之姓也未嘗不可能。至於薩日朗,已是二九芳華,出落的如同草原的皓月,可性子卻是火烈,得長兄和父汗的寵溺,一直留在身邊,此刻與達倫和巴彥在中軍之處並肩而立,雖說兵力占上方,可表情卻是有些凝重。父汗達倫,原本和洛晨添的母親烏柯娜是一母同胞的兄妹,薩日朗與洛晨添算來也是表姐弟,她年長洛晨添無非幾個月,侄兒揮刀相向自己表舅,戰爭抹殺的是親情血緣啊。
馬背上的蘇晨添,紫袍白甲,頭盔下的雙眼平靜如水。北風起雪花飄揚,落在肩上瞬間融化。手臂一擡,數千灌滿火油的陶罐裝上投擲器,手臂猛然放下,陶罐鋪天蓋地飛向塔塔的陣列,下一刻傳來一片粉碎之聲,挽弓如滿月,三隻點燃的利箭依次射出,蘇晨添臉上一絲狠意。“轟”火光暴盛,以火光爲號,蘇家軍弓弩手,萬箭齊發,緊接着灌滿水的陶罐飛向敵陣。火油者,有水澆火愈熾。草原上空迴盪着哀聲陣陣,箭雨烈火交織。蘇晨添一馬當先,似利劍直刺敵人心臟,身後是萬千追隨的蘇家軍,無所畏懼。達倫也是身經百戰了,雖說剛開始有些自亂陣腳,但很快就穩住了陣腳,馬上反攻,這一仗便是生死之戰了。反觀蘇晨添,頗有些不要命的意味,橫衝直撞直逼塔塔中軍,身陷囹圄,達倫不由眉梢一挑眼中盡顯振奮,好你個蘇晨添送死上門,揮刀直逼被團團圍住的蘇晨添。
從不遠處一個小山包來看,白袍黑甲的蘇家軍像一顆白色釘子釘進一片玄黑的塔塔軍隊,再逐漸變換陣型抱團成圓,收縮有度,漸漸將包圍在外的敵軍,殲滅一圈又一圈。遠眺此番情形的趙承,暗自思忖,看來都不用自己動手了。不久前,得病息懨懨的景帝秘密召見,以蘇晨添的項上人頭換取一紙承諾。月兒,咱們很快就會再見面了,他要求得便是那萬人矚目的婚約!
“乓!”刀鋒劍鋒相抵,砰出點點火花,達倫和蘇晨添刀劍相撞。招招致命,難解難分,紫焰流暢,彎刀生風。與達倫交上手,正得蘇晨添心意,幾十招過後,蘇家軍戰鼓擂擂。以鼓聲爲號,早已經隱秘部署好的10萬洛塵軍從塔塔身後發難!兵法雲,擒賊先擒王,原來蘇晨添以自己爲“王”,以自己爲餌!吸引所有敵軍,在行反包圍。10萬洛塵軍就像是從地底冒出來的,皆身着藍袍白甲,像這海水肆意沖刷,與圍困在內蘇晨添遙相呼應,領兵者不是李欣又是誰呢。大雪紛飛,刀光劍影……
鷹嘴崖,兩匹快馬一前一後,前爲達倫後爲蘇晨添。“嗖”一支利箭攝入達倫戰馬的後腿,馬兒受驚,猛地撲倒在地,達倫從馬上摔下有些狼狽。蘇晨添見狀,翻身下馬,紫焰輕挽劍花向達倫襲來。懸崖之巔,兩人打得難解難分。沒撐多久,達倫已現頹勢,手臂,腿腳均已受傷,困獸猶鬥,蘇晨添一個不小心,鎧甲的腹部位置被刀鋒劃拉的一個大口子,滲出點點血紅。趁着達倫防守的漏洞,一腳飛踢命中面門,蘇晨添劍鋒似鬼魅帶着劍氣,欺身一記橫劈直取達倫咽喉,同一時刻,達倫箭袖飛出一支短小利箭,箭尖飲了劇毒,“噗”沒入蘇晨添肩胛。達倫頹然倒地,頸部劍痕血紅,已沒有了呼吸。“咚”蘇晨添跪倒在地,頭腦一片暈眩,顫抖的手想要取出毒箭。旁邊“呼啦”一聲竄出了一個人影,擡眸一看,蘇晨添瞳孔緊縮,趙承!蘇晨添搖搖欲墜,猛地被趙承鉗制住,趙承滿臉癲狂的笑意,“呵呵,咱們的常勝將軍,大名鼎鼎的中郎將,也有今天,啊哈哈哈”。
另一邊好不容易突圍出來的薩日朗,回頭望望依舊苦戰的巴彥,想要回去幫他一把,“妹妹,別管我拉,快去找到父汗,快去啊!”巴彥感應到自己妹妹的眼光,隔着重重包圍怒吼着。又有圍攻上來的三名洛塵兵,薩日朗牙關一咬,狠狠提刀砍下,轉身翻上一匹快馬,向鷹嘴崖奔去。
遠遠看見懸崖邊上的兩個人影,薩日朗駕着馬快速逼近,隔着幾十米遠時,看清了自己父汗的屍身。雙眼悲慟含淚,而另一旁的情形,不知道是何人,將一柄泛着寒光的短刀刺入跪倒在地的蘇晨添心臟處。“嗖”薩日朗手中短弩裡最後一支箭羽飛向了那個人,精準的洞穿了那個人的太陽穴。終究薩日朗和洛晨添是連着血脈的。
“桑凝月要我殺了你”耳畔話音剛落,趙承被短箭刺穿太陽穴,雙眼一片血紅蔓延,順着蘇晨添的肩頭滑落,在蘇晨添閉上眼的最後一瞥是不遠處一襲紅色的人影。一個側倒,墜崖……
冬至一戰,從清晨到了日暮,桑月完勝。
入夜,雪已停。寒星點點,霜月無言,靜靜注視着這天底的人。耀眼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天,鷹嘴崖上,衆多士兵手持火把左右列隊而立,宛如火龍,火光染紅了眼角的淚光。李欣終究是拗不過秦初夏,秦初夏依舊還是一身軍醫打扮,一路跌跌撞撞發瘋似的趕了過來。來到懸崖邊上,李欣不放心一把死死的拉住了她,地上的一個香囊映入秦初夏的眼簾。她認得,是她專門爲她而做的,就在不久前,她說好香,她說她喜歡,她說謝謝,就在不久前!!轟然跪倒在地,緊緊攥住那香囊,冰涼的手捂上口鼻,淚珠不斷翻涌而出砸在雪地上。錐心的疼痛,啞然的喉嚨。一旁的李欣只覺得揪心的疼,“啊…”一聲哭號傳進李欣的耳膜,“蘇、晨、添”三個字清晰的不能再清晰了,是一句脆生生的女聲,聲音來源竟然是秦初夏!!!秦初夏說不出話,這在蘇家軍中,人盡皆知。大家都知道這位女醫是蘇晨添專用大夫,雖然說不出話,可自打跟着蘇晨添進了軍營,在軍醫隊伍裡幫了不少的忙,很多士兵都是她親自治療的。雖爲一介女流,可這報國之志與他們是同氣連枝的,心中多了一份敬佩。一句句蘇晨添在山谷迴盪,哀腔陣陣,不少士兵都在偷偷抹淚了。他們心裡的大將軍,無往不勝的戰神,戰必勝矣的兵馬大元帥,平了北境,定了天下!此刻卻,生死不知。
“我定要把蘇哥哥找回來”立在一旁的噶穆圖,緊攥雙拳垂在兩側,說完轉身就走。“噶穆圖!你給我站住!”李欣一聲怒喝,他卻置若罔聞,“按住他!”不得不下令,三名強壯的士兵纔將他死死按到在地,“放開我,放開!”噶穆圖側臉被死死按進雪泥地裡不停的掙扎,眼中是暴怒的微紅。“這懸崖足有千丈之深,冰天雪地,你一個人怎麼找!?要把自己的命也搭進去嗎?蘇晨添於我是過命的兄弟,我自會做足準備親自去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一滴淚自李欣眼裡滑落,眼眶紅紅的,他不信蘇晨添就這麼沒了。“我跟你一起去”噶穆圖喉嚨裡帶着低沉的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