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顯城一邊和父親聊着,時不時的看看周邊路上的各色行人。
貧困縣自然就少不了貧困縣的樣子,街上時不時的能看到幾個滿身補丁的人,或是騎着破舊的車子,或是趕着車,拉車的不是禿了毛的驢就是騾子,偶爾有兩匹馬這馬長的也跟驢沒什麼區別。
道路的邊上時不時的還能見到一堆驢馬糞之類的。
上輩子家鄉是怎麼富起來的?盧顯城想道。
這麼一下子還真讓盧顯城給想到了。
家鄉富起來是因爲不種糧食改種草,這裡的草不是指的中草藥,而是一種牧草,日本人研製出來的一種牧草。
大約是一幾年吧,可能是這個時候,盧顯城有點兒不太記得了,反正早也早不到哪裡去。起因是市裡接了一個日本投資團,日本人考察過之後認爲了這裡的氣候適合種一種牧草,讓這幫農民們都不種糧食了改種自己帶來的牧草。
爲了讓農民第一年就大面積種,許了種草比種糧食收益多,爲了調動農民們的積極性還和各家各戶籤統購合同。不光是這樣還鼓動縣裡調了專門的款子扶持,這樣這幫老農們才一改以前的種糧在自家田裡國種上了小鬼子的草。
不過這地也奇了怪了,糧食種的不好這小日本的草真是長的又嫩又高,賊好!
這下子老農們又覺得這草也不算我的啊,長好了也要給小鬼子的。草長的這麼好看着給了小鬼子這不讓人揪心嘛,想來想去有人就開始拿着剩下點兒的扶貧款養點兒羊,牛什麼的,算是副業。
誰知道這一養大家發現,用這草養草,精料用的極少,一個月下來就算是喂一丁點兒精料也不掉什麼膘,草的營養價值賊高!
這下好了,一家開始千家學,不出三個月這三縣種草的地上全都被老農們養上羊,牛等等牲口。
等着日本人來收草的時候,這幫老農就直接不幹了,草你連跟割走了,我牲口吃什麼!
一幫老農民們耍起賴來,根本不管什麼合同不合同的破事,給日本人來了個死豬不怕開水燙。
日本人這下也惱了,咱不帶這樣的啊,大家可是有合同的!日本人拿着合同找縣裡了,縣裡也沒法子啊,別看着一幫子農民平時蔫巴着呢,但是談到錢的時候,而且還是自己錢的時候,什麼事兒都乾的出來,鄉鎮幹部都懂的事縣裡幹部誰會不懂?
縣裡沒法子那報到市裡吧,市裡這邊一聽也直抓頭,沒辦法又報到了省裡,省裡聽了也只剩下乾瞪眼了。
吆喝兩聲?採取強制措施?
這可是三個貧困縣農民們的生計,誰敢說把地裡的草都強收上來給日本人,你真的以爲三個貧困縣的潑賴貨湊在一起是鬧着玩的?以爲窮的家徒四壁啥的的人沒膽子組團到省委門口來扯橫幅?
省裡這下就成了風箱裡的老鼠兩頭受氣,日本人這邊有牧草的專利,國家現在也注重專利尊重發明瞭,再像以前那樣耍賴下去是肯定不成的。可是這一方面又涉及到的是三縣人的錢袋子啊,誰有膽子不給這些人留活路?這東西更要命,一個處理不好就不是經濟事件而是政治事件。
要不怎麼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呢!
兩權相害取其輕,相比之下還是幾日本商人好對付一點兒,不就是合同嘛,咱江南可是一等一的稅收大省,咱們按着合同上寫的賠不就成了,至於農民種了草,這專利使用費我們也給!
省裡答應是答應了,不過省裡這邊也不傻啊,合同是縣裡籤的,錢也不可能直接從省裡給日本人,而是從省裡到市裡再到縣裡,這麼幾級下去,就當扶貧款的一部分了。日本人要想從縣裡這幫胥吏手中要這錢,那難度可想而知。
最後三縣脫了貧,省、市、縣都受到了表彰,省裡也只出原來三分之一的扶貧款當專利費就能收上三個富地的稅收,一來一去可賺了不少。
日本人到是改成要賬的了,每年都來縣裡要錢。到了後來省裡知道日本人選用的草是這邊特有的土名叫野驢叫子的野草雜交出來的時候,這下縣裡就明目張膽的直接拖着不給,自己黑了。
論到不講理的時候也就不講了,下面人沒這麼多講究。
這事後來老盧聽說日本人在南美和美國找了幾塊氣候差不多的地繼續種自己草去了,國內的這種草雖然不用交專利費了,可惜的是這麼貴的東西不能拿到國際上出售,還是人家有專利啊。
差不多想完了這事兒,盧顯城己經騎着車子到了自家的門口。
車子交給了父親推進了院裡,盧顯城站在院門口望着眼前的老宅,很是多瞅了兩眼,要知道這老宅零三年就出售了,出售後盧顯城就沒有回來過。
現在宅子的模樣一如自己的記憶中,大大的院門,只開了大門上的小門,整個大門都上了硃紅的大漆,院門兩邊的門柱用灰白色的啞光瓷磚包裹了,頂上挑着一箇中式的挑檐上封紅色的琉璃瓦,這樣的做法也是四周小院常用的手法,大家大同小異。
院門很大可以進出小卡車都沒有問題,一般日常的時候大家都從小門過,不開大門的。當然子家裡現在基本沒什麼車進出,光自行車進進出出的開大門也廢勁。
“哥哥回來了?”
正當盧顯城想感嘆的時候,院子裡傳來了一聲輕脆的女聲,很快的一個腦袋從院門裡伸了出來,衝着盧顯城這邊擠眉弄眼的做鬼臉。
這就是盧顯城的妹妹,確切的說是堂妹,盧慕芷。
丫頭今年十六週歲,比盧顯城小兩歲,兩人同住一個院幾乎就是從小打鬧到大的,加上以前盧顯城也不懂事兒,可沒少欺負這個妹妹,不過畢竟是血濃於水的親人,哭鬧最多一會兒兄妹倆個又和好了。
都盧家的臉家傳的國字形,雖孫盧慕芷遺傳了嬸子的五觀不過這臉盤還是照搬了老盧家的,這樣使是盧慕芷天然的帶有幾分男人氣,不是說盧慕芷醜,而是說這姑娘長的稍偏中性一點兒。
當然了在老盧看來自己的妹妹那是最漂亮的,什麼電影明星都比不過。
“哥被太陽曬的又黑又傻,站在門口像個高梁竿子”盧慕芷瞅着盧顯城笑着對裡面的人說道。
走近門口,輕輕的按了一下小丫頭的腦袋,一進了門擡頭就看到了院裡樂呵呵的衆人。
奶奶站在院子裡檐下,一臉慈愛的望向自己,母親和嬸子兩人身上穿着圍裙,看樣子剛剛從廚房裡出來。二叔則是一身警服站在堂屋的門口,手裡夾着一根菸,擡腳往廚房這邊來。
整整一屋子都是盧顯城的骨肉至親,上輩子這樣的場景早己不在,現在又一次的出現在盧顯城的面前,盧顯城在心裡已經向滿天的神佛感謝了無數次。
“媽,嬸子”盧顯城張開了雙手就向着母親和嬸子擁抱了過去。
兩個從來也沒有見過盧顯城這個架式,不由的一愣神,這下子被兒子、侄子抱了個結實。
張彩霞使勁的推開了兒子,順手在兒子的身上虛拍了一下:“這孩子,出去一趟怎麼學起這個來了,勒的我快喘不過氣了”。
張彩霞和嬸子李芳兵還好,不過當盧顯城抱上了盧興華的時候,盧興華的臉色就有點兒精彩了。
老盧家雖說寵盧顯城,不過盧興國和盧興華兄弟倆人一般來說面上還是保持一點兒威嚴的,雖說不至於到抱孫不抱子的地步,但是板起臉的時候還有點兒威嚴的。
被侄子這麼一抱,還掂了一下盧興華的臉刷的一下就變得有點兒不好意思了,爲了掩飾這種不習慣,盧興華摸着鼻頭說道:“這孩子,這孩子!”。
“哈!哈!哈!”盧慕芷指着父親都快笑彎了腰:“哥,你再抱我爸一下,對了,親他一下,爸這表情太精彩了”。
盧顯城哪裡管的了這個,抱完了叔叔直接奔着奶奶去了。
奶奶沒什麼不好意思的,還沒等着孫子抱上來呢,自己先把孫子攬懷裡了。
在盧慕芷撇着個小嘴的注視之下,奶奶在盧顯城的後腦勺上撫了四五下這才說道:“哎喲喂,這哪裡是上大學啊,整個就是遭罪去了,看把我這小孫子給曬的。你看,吃都沒吃好啊,孩子瘦了一圈……”。
盧慕芷接口說道:“是啊,奶奶,學校可把您這一米八兒的小孫子給餓壞嘍!”。
“哎喲!”話還沒說完,小丫頭的腦門上就捱了父親輕輕的一小巴掌。
“怎麼和奶奶說話呢”。
盧慕芷揉着腦袋小聲的說道:“本來就是嘛!”。
張彩霞這時說道:“好了,好了,人都齊了都進屋吃飯吧!”。
聽這麼一說,大家紛紛的往堂屋裡走。
盧顯城這邊自然的輕輕的扶着奶奶的手臂,老人家說一句話就要在孫子手上拍拍,不管說什麼盧顯城這個當孫子的都是一臉的享受。至於奶奶嘮叨的什麼,因爲都是瑣碎的小事,完全不記得了。
堂屋的一張八仙桌上擺滿了十來個大大小小的碟子,整個一桌菜有魚有肉,有雞有鴨那叫一個豐盛啊。
扶着奶奶坐了上座,盧顯城這邊直接在旁邊坐了下來,按着老家的規矩對面席位是僅次於正席,要留給父親和叔叔,對着主席的第三重要,自己現在坐的是最低的席面。
這是老家的規矩!
各有所座,一家人該坐哪裡就坐哪裡早己成了習慣,坐下來之後開酒的開酒,盛飯的盛飯很快桌上就熱鬧了起來。
“軍訓苦不苦!”盧慕芷對於大學的一切都好奇,一邊扒着飯一邊問着身邊的哥哥。
盧顯城說道:“真辛苦,我們學校和別的學校不一樣,教官都是請的軍事學院裡部隊上來的尖子生,一週就是一個下午的休息時間,只夠洗衣服連曬乾都別想,都是穿在身上晾乾的……”一邊講着軍訓的事情,一邊伸出了筷子給妹妹的碗裡夾了一塊雞肉。
依前世的記憶,妹妹最喜歡的就是雞胸脯上的肉。誰知道盧顯城這個動作不光是搞的盧慕芷,連桌上的其他人都不由的愣住了。
盧顯城到是沒有流意到其他人,只是望着瞅着自己打量的小丫頭問道:“怎麼不喜歡吃這個了?”。
小丫頭放下了碗伸手在盧顯城的臉上捏了一下,還用另一隻手上的筷子輕戳了一下,一邊戳還嘟囔着:“不對啊!”。
盧顯城被妹妹的動作弄的哭笑不得,伸手拍開了丫頭的手:“老實的吃飯!沒事幹擰我幹什麼”。
盧慕芷一臉迷茫的端起了碗一邊往嘴裡刨着飯一邊拿眼珠子滴溜溜的瞅着盧顯城。
“怎麼了?”。
“你以前給我夾雞塊都是饞我的,在我眼前繞兩圈一閃就進了你的嘴裡”盧慕芷扒着飯回答。
呃!盧顯城都有點兒記不得這事了,現在用快五十歲的心態瞅這個妹妹,老盧不知道已經帶了幾分對女兒似的疼愛,畢竟上輩子老盧五十歲了連個孩子毛都沒得到。雖說心態是這樣,不過老盧可不知道這一點兒,只是想着重生了要多疼愛一點兒這個妹妹。
要知道妹妹以後可是去了首都上大學,最後還定居首都,兄妹倆幾年都未必能見上一面。
其實不光是妹妹,這一屋子的人盧顯城覺得自己都要珍惜,因爲只有這些人合在了一起,才能叫一個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