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
蘇以晏的煙,幾乎裝了一整個的菸灰缸。
他沒回家,提前跟溫暖打了電話,說今天有事,要在蘇宅處理好了,再回去鈐。
關於他二哥的事,暫時沒有告訴溫暖洽。
之後,便是一個人坐在客廳裡。
想着跟二哥的過往,想着這個家的過往。
“一個人在這裡?”身後,忽然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蘇以晏擡起頭來。
林希遠正站在門邊。
蘇以晏笑了笑,伸手,將菸灰捻在了菸灰缸裡。
煙霧籠罩在周圍,還沒靠近,就已經感到,那煙味薰的人眼睛都跟着眨了起來。
林希遠看着他,“怎麼還沒睡?”
“你不也還在這裡。”蘇以晏說。
林希遠看了眼樓上,卻沒說話。
蘇以晏笑了笑,似乎已經知道了。
他說,“我妹妹跟我們的事從來沒關係,我希望,你能區別對待。”
林希遠頓了頓,沒說話。
似乎思考了下,他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蘇以乾告訴我,子心的死,是因爲你爺爺想要她死,木家進入到董事會多少年了,因爲當年,幾個創始人一起合作建立潤宇,木家是其中之一,但是其中,蘇家得到了大部分股份,但是,木家卻得到了大部分尊重,他們對木家的信賴,讓蘇家十分恐懼,害怕董事會被木家把持住,所以,蘇家不可能讓木家更加做大,老爺子就想出了這個方式,讓子心死,很多事,就都可以簡單的解決掉了。”
沒有廢話,他直接說了起來。
蘇以晏看着他,“他說了,你就相信了?”
林希遠看着他,“不然你告訴我,我該怎麼想,她去世了,你沒有詢問過她的下落,她就那麼走了,連點痕痕跡都沒留下,她那麼愛你,但是,你卻忘了她……”
蘇以晏看着林希遠,“你只是在爲她不甘而已。”
“是啊,我是爲她不甘。”
“不甘也只是因爲你沒得到過她,希遠,難道不是嗎,你因爲沒得到過她,在她生前,你只能遠遠的看着她,在她死後,你想要表現的,你是唯一一個記得她的人,你想要這樣,在她的心目中,有點存在感,這是你不甘的原因。”
林希遠目光伸在燈光的陰影下,神色悠遠。
“希遠,這個時候的你,明知道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樣,但是,你也還是想往那上面想,我能明白,因爲你太愛她,因爲你寧願用復仇來包裹你自己,也不想一直想着她已經去世,也不想生活在一個沒有她的世界裡,這是你紀念她的一個方式,就算我不能認同你紀念她的方法。”
林希遠漸漸的閉上了眼睛。
“子心去世了,你其實是看到了前因後果的,我是在她死之後,才知道這個結果,甚至,我沒能見到她最後的一面,回來的時候,她已經煙消雲散,你想念她,我也是,只是,你把想念放在了復仇上,我把想念放在了生活裡,我相信,她更願意看到的是我們都能繼續好好的生活下去,能夠幸福快樂的記得她,而不是想到她,就只想到仇恨。”
林希遠說,“但是,你再也沒有調查過……”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調查過!我可以告訴你,並不是老爺子做的,就算是如你所想,子心去世後,他帶着私心,所以,阻止大家調查,但是,他的狠心,也只有這麼點而已,老爺子確實習慣了聽之任之,用鼓勵的方式,看着他想看到的結果,但是他不會動手殺人,好像溫暖的事,他知道木子姚做的,不去管,只是在旁邊看着。等着一個他想看到的結果,但是,他也絕對沒有想過去推波助瀾,我瞭解我的爺爺,他並不是那麼一個無惡不作的人,所以,我堅信,子心的事,他或許有私心,知道是誰做的,但是,絕對不是他做的。”
林希遠說,“那是誰?”
“不知道,至少現在,我還不能確定。”
林希遠看着蘇以晏,蘇以晏也正望着他。
幽暗的客廳裡,兩兄弟就這麼靜靜的望着。
曾幾何時,已經凋零的情感,在這一刻,終於再次盛開。
蘇以晏擡起手來,拍了拍林希遠的肩膀。
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當年,也曾經小打小鬧,當年,也曾經吵架冷戰,當年,也曾經絕交分開,有時候是因爲鞭炮給他了沒給他,有時候是因爲把他推進了小坑裡玩笑,有時候是因爲放學沒有等他一起回家,那時,吵架後,都可以再互相原諒,現在,其實不過是隨着年齡長大了,吵架的事情也更加嚴重了而已。
所以最後,還是互相原諒了吧。
而這時,蘇以晏一直放在一邊的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三少,關於那個老魏,已經查到了……”
蘇以晏眼睛越來越暗,一雙眼眸,好似漆黑的夜空,一顆星星都沒有,純粹的讓人發寒。
夜,沉甸甸的。
房間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漸漸聲音越來越大。
裡面的人,一手拉着一個皮箱,穿戴整齊,手裡還攥着手機,乘着黑暗,快速的向外走來。
來者,正是蘇以乾。
他必須要離開了。
在得知蘇以晏闖進了他的房間時,他就知道,自己必須要離開了。
其實,從他殺了人後,就已經想過會有這麼一天了吧,那時彷徨失措,卻還抱着一線希望,覺得屍體不會被找到,或者找到了,也不會懷疑到他的頭上。
警察來問過,家裡的人卻並沒有說什麼,他心裡的希望便越來越大了。
但是,他忘了,還有一個人,在隨時等着抓他的錯。
蘇以晏,他果然想到了他,果然再一次,成爲他的絆腳石。
不,這一次,並不是絆腳石,而是他死亡的推手。
蘇以晏要從後面推自己一把,讓自己徹底跌入到深淵中來。
好個弟弟啊,蘇以乾想,從來,相互折磨,就是他們兄弟之間的主旋律,到現在,他終於要笑到最後了嗎?
不,他不會讓他得逞的,就算他今天狼狽的離開,但是總有一天,他會回來的,到時候,他一定要他一無所有!
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這個房間,爭了這麼久,這裡,卻是他生活最久的地方,但是除了這裡呢,他什麼也沒得到。
就算是得到了執行總裁的位置,但是,在股份上,他竟然拼不過蘇以晏一個手指頭、
這是因爲蘇以晏的好命,從一出生,他就那麼好命。
那幸運,讓他至今都能生活的很好,可是,除了幸運呢,在潤宇奔波的是他,決策的是他,得到總裁位置的,卻是蘇以晏,他做的比蘇以晏好,得到的,卻從來都比蘇以晏要少、
他不甘心啊……
打開了門,他向外面的黑暗看了看,然後,向外走去。
邁下了臺階,他向客廳走去、
然而這個時候,房間裡啪的一聲。
頭頂上的旋轉水晶吊燈,忽然亮了起來。
客廳的每一個角落,都被照的明明白白,何況是他。
他站在臺階上,正看到林希遠站在客廳中央。
“是你……”蘇以乾說。
“還有我。”
蘇以晏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蘇以乾一愣,就看見蘇以晏帶着笑容,看着他,“二哥這大晚上的去哪啊。”
“哦,s城那邊有點事,我要去處理一下。”這個時候,幾乎是依着本能在說話。
蘇以晏呵呵的笑了笑,說,“那二哥趕得巧了,正好也幫我們主持下公道。”
“什麼?”蘇以乾奇怪道。
“我的人剛抓到了一個人,據說,是個十惡不赦的殺手,做過許多喪盡天良的事,今天,他終於落網了。”
蘇以乾神情忽然一變。
這時,不等他有所表示,門口,有人已經押着一個人進來了。
“哎呦,都在呢啊。”陳李袁的聲音在門口傳來。
隨即,就看到,兩個警察一起押着一個男人,大鬍子,紅格子衣服,手上拷着手銬。
蘇以乾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半步。
而門口的男人,在看到蘇以乾的時候,明顯更激動了幾分。
蘇以晏看着進來的男人,“魏光明?呵呵,或者說,親切點的,是不是該叫你老魏,我們,又見面了。”
是啊,以前就見過,那時,他還是個乳臭未乾的小毛孩。
這個男人,近乎噩夢一樣,進入到他的生命裡,並從此成爲他黑夜裡噩夢的常客。
“哦……你,呵呵,長這麼大了。”老魏還真答應了起來。
“怎麼樣,這位,你應該認識吧,我二哥。”
“認識,認識。”
“胡說什麼,我就沒見過你,怎麼就認識。”蘇以乾的聲音透着慌張,難以掩飾。
老魏說,“不是老在電視上見着嗎。”
蘇以晏先忍不住笑了起來。
隨即,蘇以晏看着老魏,“綁架我,索要了三億的贖金,這是一個罪吧,主謀的話,李袁,該判多久?幫兇又多久。你知道吧。”
“主謀至少二十年,次要的也要四五年。”
“這個是一個,但是,還有一個,老魏,在五年前,一場在溫城廣場附近發生的車禍,我記得,當時現場留下過一個影子,那輛肇事逃逸的車,是失車,被盜竊的車,可是,監控錄像,正錄下了一個人,這個人,不在溫城,似乎不在這個世界上一樣,怎麼也查不到,這個影子,在這裡,你看,是不是也有點眼熟。”
一張照片扔到了老魏面前。
那裡面的人模糊不清,但是,自己怎麼會不認識自己。
“難怪查不到,因爲你本來就是泰國國籍,又從來不從正規渠道入境,而這張電話卡記錄着你的地址所在地,好巧哦,蘇家每次出事,你都恰巧偷渡入境了。”
老魏看着那電話,向後退去,臉上不知是什麼表情。
“魏光明,殺害子心的是你,這個,你能否認嗎?”蘇以晏看着老魏。
陳李袁在一邊說,“他想否認,但是對不起,不能,他的證據,都已經提交給了司法機關,他已經被正式公訴了。”
蘇以晏笑了笑,看向了那裡沉默不語的蘇以乾。
“這件事,二哥怎麼看?”
蘇以乾看着老魏,“……隨便,你們怎麼處理……跟我有什麼關係。”
蘇以晏皺眉,“但是奇怪了,這位老魏,我們就是用這個手機,好不容易纔引出來,抓到他的,而更奇怪的是,這個手機,是從二哥的房間找到的,上面清清楚楚的,有二哥的指紋!”
“你……”蘇以乾臉上一黯,眼中已經閃出巨大的恐懼。
那個手機……他當時以爲,是帶着屍體離開的時候,在路上掉了,難道並不是……竟然,竟然是在房間裡找到的嗎?
“那又怎麼樣,我不認識他,我不認識他!”蘇以乾已經有些慌不擇言。
“那麼老魏就是殺人,綁架的主謀……這,這個就算是國際友人,在國內行兇作惡,也要受到一定的懲罰吧。”
“放心,我們已經向上面交代過,好在這傢伙在泰國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殺人,綁架,你估計就算是不死刑,這輩子也別想走出監獄了。”
“你放心,我是不會讓他走出監獄的。”這時,蘇以晏在旁邊微笑着說。
這是什麼意思,他們自然都明白。
老魏聽到這句話,忽然才反應過來一樣,“這件事我不是主謀,我也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
幾個人的目光都看向他。
“好了。這種人還拿到我們家裡來做什麼。”蘇以乾忽然說。
老魏一聽,立即看過來,“二少,你這是做什麼,你是不管我了嗎?你不能不管我啊!你不能!”
他說着,忽然直接向前衝去。
而陳李袁不知是不是算計好的,竟然也沒上去攔着。
就那麼任他上前去,抓住了蘇以乾,跪下,用力的拖他。
蘇以乾越是掙扎,他就越是用力。
兩個人在樓梯上,演出着這一幕鬧劇。
而下面,陳李袁不住的搖頭。
林希遠漸漸向前走去,“是你……真的是你……子心……子心……她那麼好,竟然是你……”
蘇以晏抓住了林希遠的手,看着他緊握着拳頭,靜靜的道,“希遠,別爲了他衝動,不值得,剛剛已經拿到化驗結果,周慧慧的頭髮,出現在他的浴室,而他丟掉的那個手機上,也有周慧慧的指紋,周慧慧是他殺死的,他已經逃脫不了。”
聽到這句話的蘇以乾,面如死灰。
就算早已經料到,但是,現在直面這樣的結果,仍舊好像是忽然的一擊,讓人絕望。
“我……我……”他頹然的坐在了樓梯上,看着面前的人,忽然覺得眼睛視線模糊。
“啊……啊……我的眼睛……怎麼看不到了,看不到了……”蘇以乾忽然叫了起來。
衆人詫異,蘇以晏想要上前的時候,卻被陳李袁拉了下來,着人上去帶上了蘇以乾,不忘記給他戴上了手銬。
出去的時候,蘇以晏看着蘇以乾,“二哥,我最後叫你一聲二哥,其實,從大哥受害,你抱着我,說你會保護我的時候,我就沒想過,要再跟你爭什麼,直到……我竟然知道,綁架我的,就是你……你真的想殺死我的,對不對?”
蘇以乾冷哼,望着前面,“害了我的是你,是你!”
他的驚叫聲,吵醒了這個安靜的夜晚。
蘇以晏唯有搖搖頭。
他已經執迷不悟,沒有人,能再幫得了他了……
當晚,蘇以乾被帶去了醫院。
經過檢查發現,當年的車禍,已經在他腦袋裡留下創傷。
他的眼睛,就是因爲這個創傷的壓迫,已經失明瞭……
——萌妃分割線——
繼續感謝容忍我到現在的衆位親們。
明天開啓小故事模式,透露一下,小故事寫的是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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