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內。
江雁聲懷着五個月的大肚子,站久了吃力,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面對病牀上這個溫淡的男人,她感到陌生,沒什麼記憶,所以也就先說自己忘記了一些事。
周宗儒只是沉默了幾秒,卻沒有感到很意外,他的嗓音很輕:“你能來一趟,我很感激。”
“別這麼說。”江雁聲有些不好意思。
她也是打着想出一趟門的心思,纔過來的。
周宗儒說:“我不放心她,南潯外表看起來堅強好鬥,其實內心很脆弱,一件小事都會輕易傷害到她……”
“你是想把她託付給我麼?”江雁聲點點頭,承若道:“我只要能擺脫霍修默那個死變態,一定會替你照顧好南潯。”
她現在自己都難保,要照顧另一個孕婦,可能有點難度。
周宗儒低咳了下,胸腔內一陣悶痛,他強忍下不適,過了好一會才說:“託付倒是不必……她已經是成年人了,而在我死後,她即將生產,我擔心她會患上產後抑鬱症,江小姐,我懇請你幫她找個負責的心理醫生來照顧她幾個月,在孩子還小的那一段時間裡,她會很難熬。”
江雁聲沒什麼理由不答應,而周宗儒爲南潯考慮的這份情,倒是挺讓人動容的。
這樣的好丈夫,難得。
“我會的,你就……”叫人家放心的走似乎也不妥,江雁聲改口道:“別爲這事操心了,好好休息。”
周宗儒說了好長時間的話,也有些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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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發現自己的視線開始變得模糊,看人,都有些重影,嗓音呢喃:“南小潯……”
江雁聲聽了一愣,靜靜的站起來,低眸,最後看了眼躺在病牀上的男人,她起身走出去。
病房外。
南潯並未離開,她幾乎站不穩的靠在牆壁上,護士幾次上前想要攙扶她,都被拒絕了。
江雁聲走出來,看到她,紅脣動了動說:“他……現在應該是想見你。”
最後一刻快來了。
南潯什麼話都說不上來,通紅的眼眶憋了已久的淚水瞬間就崩了出來,她不顧大着肚子,快速朝病房裡面跑去。
病牀上。
周宗儒躺在上面一動不動,他的眼睛是黑色的,卻又快失了神,看到她飛奔過來的身影,清俊又削瘦的臉上慢慢浮現出了笑容。
“我來了。”
南潯撲在了牀沿,顫抖着手去握緊他冰涼的大手。
周宗儒喉嚨劇痛,忍着咳嗽,呢喃的叫着她名字:“南潯……南潯……南小潯。”
“我在,我在。”
南潯眼睛彎彎,像在笑,眼淚卻又一滴滴的往下掉,她看着他,到了這刻心裡開始慌了,很害怕他的離開。
“南小潯……老婆。”周宗儒脣齒間,一遍又一遍的叫着她,窗外的陽光漸漸的照了過來,落在他蒼白的臉龐輪廓上,彷彿罩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南潯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了跟他的初見……
那時,他坐在庭院中,身姿文雅又淡然就這樣出現在她的世界中,所有的美好詞語都不能來形容他。
她對他,一見鍾情了。
南潯第一次知道欣喜是什麼滋味,是他讓她知道了愛情。
周宗儒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他躺在這張冰冷的病牀上,身體也開始失了正常體溫,薄脣間唸到了她最後一聲名字,就再無聲息。
“南小潯。”
這三個溫柔得快致命的字,帶着他對她深深的依戀與不捨。
南潯的心,一下子就死寂了。
她呼吸有些窒息,拼命的喘着氣,顧及着肚子裡的孩子,讓自己情緒別太激動,淚水模糊了視線,快看不清已經閉上眼睛的男人,卻緊緊地抓住他冰冷的大手。
周宗儒……
你別去找她好不好?
下一世,下一世我們還做夫妻,我還想繼續愛你。
……
……
病房內傳出的崩潰女人哭聲,響切在了整個走廊,路過的護士聽了都不免有一些心酸動容。
而站在門外的兩個人。
江雁聲腦袋裡一片恍惚,她在想,這就是愛情嗎?
周宗儒愛南潯,連死時都爲她今後考慮周全,放心不下,那南潯呢?失去了這麼一個深愛他的男人,到底要以多大的勇氣度過餘生?
江雁聲想了很久,直到眼眶內有些發澀的難受。
“你不是都忘了一乾二淨了,還哭什麼?”霍修默低沉的嗓音,在耳畔響切,想伸手替她擦去眼角處的淚光兒。
而江雁聲卻躲開了,語氣冷淡道:“我在爲自己難受不行?同樣是女人,爲什麼我就遇人不淑,落到了這種可憐巴巴的地步?”
霍修默臉色一黑。
江雁聲越說越氣,孕婦的情緒本來就波動的大,轉瞬間,眼睛都紅了起來。
霍修默將她手腕扣住,強勢地拉到跟前,嗓音含着微怒:“你別在大庭廣衆跟我鬧事,否則回家看誰能幫你。”
要不是現在場合不對,江雁聲纔不管他的威脅。
在別人丈夫去世的時候,跟霍修默吵架太不知分寸了,她忍下了傷心的那股勁,厭惡般皺眉心,讓他鬆開手。
霍修默看她沒肝沒肺的模樣,仗着肚子有個孩子,脾氣都快上天,臉色沉了沉,對她說:“進去跟南潯告個別,我帶你回去。”
江雁聲聽了猶豫道:“這樣不好吧?作爲閨蜜,我不是應該留下來幫她一起處理後事麼。”
說什麼,她都不是很想回到被關了一個月的別墅了。
霍修默卻強勢道:“我會派人過來幫她,用不着你在這添亂。”
“……”
江雁聲進病房只跟南潯見了一面,話來不及多說,不到三分鐘就出來了,她即便不情不願,還是跟霍修默出了醫院。
壓根沒法跑,車前車後,數十命保鏢在看護着,她的一言一行,都暴露在了這些人眼裡。
江雁聲只能板着臉,坐在車廂內不說話。
霍修默高大的身軀就坐在旁邊,拿着手機也不知道跟誰打電話。
江雁聲無暇去聽,她滿腦子都是南潯流着淚,跟她說的話。
她趁着霍修默不注意時,白皙的手伸到袋子裡,指尖捏到了一個鑰匙和張地圖。
這是南潯塞給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