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小男孩吧?
因爲第一眼,奇巖也不敢肯定,那個孩子,竟然戴着一張銀色的半臉面具!
面具遮住男孩臉部的主要部分,而且面具很光滑,沒有任何的雕刻物。
男孩那雙銀灰色如異類般的妖異冰瞳,透過面具,眨也不眨地望着他,清澈得令人心驚!
那時的奇巖,還是第一次見過如此震驚的眸子!
小男孩腳旁,依偎着一隻雪白毛髮的波斯小貓。
貓兒很溫順地靜靜吃着盤子裡的小魚。
它還時不時擡眼看看奇巖。
灰色的貓眼,如小主人那般,聖潔得讓奇巖幾乎以爲是一副靜態的油畫……
【你是誰?】
小男孩揚起頭顱,勾着脣角。
面具在那絲陽光下反襯出耀眼的光澤。
白皙的膚質幾近透明,嗓音異於一般孩童的冰冷,很難想象他只有十歲。
【回主人,屬下奇巖,從今天開始跟隨主人,誓死效忠主人!】他恭敬地回答。
【那又怎樣?】小男孩嘴角抽扯一下,【你能確定,你效忠的是我?還是況氏家族?】
奇巖頓時啞然,這個問題,他從來沒有仔細想過。
他以爲效忠主人和效忠況家是一樣的。
小男孩見他語塞的模樣,垂下眸,伸手撫了撫腳邊的小貓,接着說道:【你聽說過,貓不捉老鼠只吃魚的故事嗎?】
奇巖再次愕然,他完全跟不上小主人的邏輯,在奇巖的世界裡,貓捉老鼠就是天職啊。
【……主人,恕奇巖蠢鈍,奇巖以爲如果貓不捉老鼠只吃魚是沒有盡到自己的本職!】奇巖老實地回道。
這次,小男孩卻笑了。
並未應聲,小男孩只是脣角揚起一道柔淺的弧度,看向那扇小小的窗格,日光的餘暉撒在他稚嫩的臉龐上,靜得令人嘆息……
究竟小主人爲什麼要問他貓吃魚的故事?
奇巖直到十八年後的今天,仍是沒有弄明白。
再回到此刻,看了看已經長大的主人——
主人已由當年的小男孩,成長爲成熟優雅的完美男子。
而後來,奇巖才明白,效忠主人與效忠況氏家族是有區別的……
思緒回到現在,奇巖低低嘆了嘆。
“主人,屬下猜想主人對蔚小姐動了殺機!可屬下以爲蔚小姐是特別的,倘若就這樣殺了,屬下怕主人未來的日子會寂寞。”
那銀色眼瞳中,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鷹抿了抿脣。
鷹乾淨的手指舉起手中的餐刀,有半刻失神。
手下意識地拂過已包紮好的肩頸部位,蔚晴那雙倔強的清湛黑眸就那麼哧裸裸地竄入他的腦海……
寂寞的冰湖,寧靜許久的時光,彷彿輕揚起一圈淡淡的波痕。
他微眯起眼眸,沉默了片刻之後,輕啓薄脣,低緩道——
“那麼,今晚,回聖達慕斯!”
奇巖大喜。
這意思,是主人暫緩殺蔚晴的主意,奇巖立即躬身,“是,屬下這就去辦。”
……
……
蔚晴從‘澈園’裡跑出來,驚異地發現,那些守衛森嚴的傭兵,竟然任由她出入。
很快,她便踏進一片茫茫積雪中,迷失了方向。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那面具禽獸竟然會放走她!
只是,望着周圍陌生的環境,恐慌又再次降臨,該怎麼辦?
人生地不熟,況且她身無分文,臉醜得簡直要嚇壞羣衆,莫非這就是那禽獸的真實目的?
猜準了她離開‘澈園’就無法生存下去?
不服氣的她,彎下腰身,拾起雪地上未被踩踏過的白淨雪球,在掌心輕輕揉搓幾下,儘管凍得手心發顫,直至融化出水來,她才鬆開,深吸一口氣,屏住呼吸,將那溼漉漉的雪球往油彩臉上塗抹起來……
今天最失策的地方,就是將自己化成一張大花臉。
她以爲這樣至少可以讓那傢伙連早餐都吐出來,誰知他視若無睹,依然吃得津津有味,所以說,獸類的心理根本不是凡人能揣測滴~!
嗟,再也不要想起那禽獸的任何畫面!
她匆匆將融雪洗乾淨臉上的色彩,然後揚起頭,瞪着一片晴朗的天空,決心跟着陽光走,不回頭!
從此她的人生,有關莫斯科的任何記憶全部拋諸腦後,永久冰封!
什麼叫逃出虎口,什麼叫劫後重生,什麼叫心情好到出汁,此刻的她,終於深刻領會!
心情像驕陽那般肆意飛揚,淺笑忍不住掛在嘴邊,空氣裡的味道,真好,這一大片雪山的景色,真好,自由,真好!
走着走着,忽然,轟轟轟的車響聲在身後響起。
她猛然轉頭——
才發現一輛像是果農的卡車正迎面開來。
那一輛卡車,彷如浮木那般,充滿希望,她立即興奮地揮起手來,“hello——”
沒想到好運接踵而至!
卡車司機是莫斯科的一位果農,五十上下的年紀,看起來很純樸,懂幾句英語,在她與果農說迷路之後,果農很爽快地答應載她去莫斯科市區的請求。
果然,天無絕人之路,於是,她踏上了去莫斯科市區的旅程。
途中,聽着司機播放的莫斯科小曲兒,她難得跟司機談笑風生,一邊欣賞那沿途的雪景,揚起濃濃的微笑,終於,忍不住用手圈住脣,朝天空大喊一聲:
“妖孽禽獸,都見鬼去吧!夏媽,等我回家……”
……
……
等她進入莫斯科市區之後,天空已經進入暮色。
在與果農道別之後,蔚晴拉着寬大的袍子,走在莫斯科市區的街道上。
被風吹揚的黑髮,在空中揚起清冷的弧線,一張蒼白的臉色如冰冷中熠熠矗立的寒梅,詮釋着獨特的東方神韻,吸引着路人的目光。
在車上,她已經問過果農,如何用最快的方式掙到一筆現金,然後買最快的機票回國。
果農告訴她,在莫斯科,找掙錢最快的地方,必須要去夜總會,哪怕跳一支舞,或是拉一首曲子,都可以馬上結到工錢。
並指引了她去那家夜總會的路線。
於是,蔚晴站在了偌大的俄語標牌下,雖然看不懂那俄語的意思,但憑藉那五彩的燈光,和進出的人們,猜測着也許這就是果農所說的莫斯科夜總會。
“小姐,你是來應試的嗎?今晚我們需要一雙鋼琴好手!”一個身着米色夾克的俄羅斯中年男子走到她面前,用英語對她說道。
“請問……是彈鋼琴嗎?”她下意識地握了握垂在腰際的手指,有些訝異今天的好運氣。
畢竟鋼琴是她的強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