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晴張望着屋子裡的一切擺設,四處的昏暗,陳舊簡陋的裝潢,只有不遠處那爐火光微亮着屋子。
她清楚地記得,自己拖着行李,走在去姆達宮的路上,大雪紛飛,落在她的身上,踩在厚厚的積雪之中,嘎吱嘎吱地發出聲響——
卻在轉身,只感覺後腦勺彷彿被什麼擊中,天旋地轉,瞬間倒在雪地之中……
天,這是哪裡?!
她心絃一驚!
頭好痛,彷彿某種東西扎進腦顱中,刺得好疼好疼!
她是怎麼了?
手指下意識地撫到頭上,想要驅趕這刺疼的感覺,卻赫然觸碰到——
一個冰冷的東西!
“啊——”
身子渾然一震!
心臟彷彿跳到胸口那般,掐住她的喉嚨,她閉上眼睛,不敢去假設剛纔那冰冷的東西是什麼,只能拼命對自己做着心裡建設,“蔚晴,這是幻覺,幻覺!”
用力喘息着,深呼吸好幾次之後,她才緩緩將手指再次觸碰到頭顱之上,繼而,還是摸到那冷冰冰的硬梆梆的東西。
漸漸,她抖着手指順着那東西,一直摸到臉上——
“啊——”
慘叫聲頓時響徹地下室!
她瞬間從牀鋪上坐起身子,踉蹌着、慌亂的、蒼白的尋找着鏡子……
終於,牆角落的洗手池上,看到一扇已經有些髒污的鏡子,她幾乎支撐不住地跑過去,當站到鏡子面前時,她的手捂住臉頰上那可怕的冰冷的東西,窒息了好半晌,終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悽況的慘叫聲透着沙啞的絕望,聲嘶力竭地嘶吼出來,夢境裡一遍一遍地重複在她的腦海,驚悚、驚恐着!
她不敢置信鏡子裡那個被扣上面具的人——
竟是她自己!
【魔鬼告訴小男孩,除非小男孩找到一個愛上他的人,並且自願戴上那隻面具,小男孩纔可以解除自身的魔咒,面具也就會得以脫落……】
……
……
莫斯科,澈園。
如同往年一樣,澈園一到冬季,便是白雪皚皚,一望無垠的銀裝素裹,將樹木植被掩蓋在厚重的雪花之下,與那層巒疊嶂的龐大建築物連成白茫茫的一片。
白雪,是他鐘愛的,冰冷,亦是他鐘愛的,澈園,這裡的每一草每一木都是他鐘愛多年的。
兜轉了大半個地球,終於,他還是回到了這裡。
三年,睽違了三年之久的莫斯科,他終於還是回來了!
“主人,麗安蓮王后已經安頓好了。”
奇巖剛踏進後院,便見到主人站在院子裡的鐵樹前,攤在空中的手掌已經接滿了厚厚的一層積雪。
“主人……”奇巖看他站在雪地裡一動不動,如同一尊完美的雕塑,靜靜地矗立在大雪紛飛中,渾身散發出的淡淡滄桑亦隨之飛揚……
奇巖不由得低嘆一息,走到主人身旁,跟着看了幾眼那被大雪覆蓋的鐵樹枝葉,這幾年來,有僕人的照料,鐵樹一直茁壯生長着,卻絲毫不見開花的任何跡象。
而這三年來,他多少也猜到主人一直不肯回莫斯科的原因,蔚小姐曾在這裡留下很多回憶,主人也不想睹物思人。
所以直到三年後的今天,因爲主人答應營救麗安蓮的父親傑瑟夫,才又終於回到這裡!
“奇巖,這裡不是亞瑟斯,她也不是王后!”
沉悶的嗓音從鷹的喉頭中吐逸出來,磁性而陰冷,如同這冰天雪地一般,他真是與生俱來的冰冷男子,每一言每一行,就連一個眼神都令人寸寸冰寒!
奇巖擰了擰眉,有些意外主人回來莫斯科,即刻與麗安蓮劃清界限。
但旋即想想,當初主人也並不是真的想要娶麗安蓮,只是……奇巖嘆息一氣,過去的事雖然時隔三年,卻仍是讓人惋嘆。
他點點頭,“是,主人。我只是意外,您這次回莫斯科竟然將麗安蓮小姐也帶回來。她父親的事,我調查過了,三年前我們在東方公主號上與尉遲拓野交過手,我想這次的事件,恐怕與他脫不了干係。”
鷹將手掌擡起,伸出舌尖在掌心的積雪上,輕輕一舔,閉上蒼冷的銀眸,深吸一氣。
半晌,他薄冷的嘴角盪漾出一抹笑痕,那雪花被他吞落,“奇巖,這裡一切都沒變,就連雪的味道,也一直沒變過。”
“是的,主人一回莫斯科,身體立即好了很多。”奇巖釋然地點頭,眼神裡閃過一絲欣慰。
在亞瑟斯的那三年,對主人來說每一天都是酷刑,加上對冰水的排斥反應,不得已纔開始像殭屍那般,躺在水晶棺裡吸取冰氣,以保持他寒涼的體溫。
“尉遲拓野?”況天澈再次張開慵懶的眸子,仰望着那片雪白澄淨的天空,不禁嗤笑一聲,“一個終日帶着老婆孩子環遊世界的男人,是做不出這種事的!”
奇巖不解地望着主人,“那您的意思是,傑瑟夫的案子並不是那麼簡單?還是……他們做了手腳,故意誤導我們調查的方向?”
況天澈低笑着抿着脣,臉龐英俊得讓人窒息,卻也冷邪得讓人窒息!
“不管對方的目的是什麼,我們只要救出傑瑟夫即可,無需再管太多。”
他修長寬大的手掌,五指收攏,將掌心的積雪用力一擰,一顆圓圓的雪球在他掌心裡成型。
“是,我明白了。”
奇巖心底暗暗嘆息,現在的主人,彷彿對很多事,都不像以前那麼在乎了,唯一上心的,也就只有亞瑟斯王國的事情,那是主人爲了翡麗安娜公主必須要完成的承諾。
這時,院落一位獵鷹正走進來,恭敬地說道——
“主人,奇巖總管,國際反恐組織來莫斯科了,剛向主人下了請柬。”
奇巖揚眉,接過獵鷹手中的請柬,朝獵鷹點點頭,示意獵鷹可以離開了。
他徑直打開請柬,英俄雙語的請柬上的燙金字體赫然寫着:
【得悉尊敬的偉大的獵鷹地下教皇、亞瑟斯國王陛下——鷹.亞瑟斯閣下,今日已抵達莫斯科,我方秉持友好和平的態度,特邀閣下,今晚八點來姆達宮一敘。】
落款則是國際反恐組織的logo標誌。
“主人,這會不會是一個局?”奇巖越看越覺得事有蹊蹺。
國際反恐組織,這次可是破天荒地下了邀請函!
這些年來,他們不斷與獵鷹作對,將主人列爲頭號通緝分子,卻始終未能將獵鷹連根拔起。
尤其主人在亞瑟斯王國做了三年國君,他們依然無可奈何。
這次,主人一回莫斯科,他們馬上採取行動,相信他們早就按耐不住了!
況天澈的銀眸瞥了一眼邀請函,手中仍是揉捏着那棵白色的雪球,雪球越捏越緊實。
深沉的眸光裡,看不出高深莫測的神色。
嘴角微微一勾,“不管是不是局,這麼多年的恩怨,是要找個時間解決了。”
“可是……主人您在亞瑟斯的三年,獵鷹也停滯了很多計劃。並且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獵鷹有意放一些地下生意讓其他人來做,按理來說,國際反恐組織不應該這時候還死盯着我們不放!”
奇巖越想越覺得不對,這幾年,獵鷹做事低調了很多,一是主人無暇分身,二是……他看得出來,主人似是有意要將獵鷹淡出恐怖組織的領域……
“不行,主人,今晚這個約會我代您去!”奇巖左思右想,他絕不能讓主人冒這個險!
鷹把玩着手中的雪球,脣角依舊是那低冷的弧度,銀魅的眸子微微眯起,聚集着越來越深冷的寒光,好半晌,他抿着脣,傾吐道——
“如果我不去,他們豈不是找到更冠冕堂皇的開戰理由?”他低冷一笑,笑容裡有絲清冷,“更何況,這一場戰爭,遲早會要來臨,奇巖,有些事其實很早就註定了結果,到了一定的時間,它該發生的,終將要發生!”
“啪”的一聲!
隨即,掌中那棵渾圓的雪球,被捏爆!
四分五裂的雪碎濺在奇巖的臉頰上,他臉色微微一變,“是,主人,我明白了,我這就去做準備!”
……
……
昏暗的地下室裡,暖爐已經快要燒乾,無止的冷意彷彿從四面八方擠進來,充盈着整間屋子裡。
夾雜着一股淡淡的迷香味道,蔚晴軟癱在地板上,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卻在反覆醒來之後,看到那一成不變的擺設,聞着那足以讓人癱軟的迷香,身體冷不住地冰寒……
手指抽扯着神經反應,她想要從地板上爬起來,卻使不上任何氣力!
眼淚,在眼眶裡晶瑩,她卻發現,那些滾燙的淚珠子根本流不出來。
因爲……那扣在她頭顱上的面具,緊的讓她幾乎連哭泣都硬生生扯着肌膚刺疼。
當她看到鏡子裡的自己,那驚悚的模樣時,她被擊潰了!
那是一張恐怖的、完整的青銅面具!
只留眼睛、鼻孔、嘴脣三處小洞,而且這些小洞只能顯露她一半的瞳孔、一半的嘴脣……
她彷彿看到另一個可怕的魔鬼,而這個魔鬼就是她自己!
無論她怎麼摘,都摘不下來!
那面具彷彿被釘入頭骨之中,疼得她頭皮一陣陣發麻,如同萬箭穿腦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