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靖姿雖是心高氣傲的,但是對於符鎮雄自然也是忌憚三分。他們的關係千絲萬縷的,彼此之間卻都是以利益爲上,如今又有了相同的目標,自然是你給我一個臺階下,我也給你一點面子。
“今天是我魯莽了,我看下次還是在直接打個電話吧。”她拉了拉身上有些溼漉漉地裙子,坐了下來,直接切入正題,“還沒有消息麼?”
符鎮雄“嗯”了一聲,語氣有些冷,“你不是說他已經離開了國內來了柬埔寨麼?都這麼多天了,卻是一點消息都沒有,有沒有派人查過他到底在哪裡?”
“查過,不過沒有確切的消息。”柴靖姿那凌厲的眉頭微微一皺,抿了抿脣,道:“我還派人查過顧雪,包括天恆在g市所有的人,就連雷笙,他都沒有聯繫過,這幾天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哪裡,我也很好奇。”
符鎮雄銳利的黑眸微微一眯,沉吟了片刻,正準備說什麼,身後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扭頭過去一看,只見可可和樂樂兩人從廚房間出來。
他自然地就將喉嚨口的那句話給嚥了回去,眼看着可可端着一個大大的玻璃杯走了過來,樂樂就抿着小嘴跟在後面。
看來這個臭小子也不是冥頑不靈的,看着他聽話地倒了水真的來道歉了,符鎮雄滿意地挑了挑眉。
可可難得如此的乖順,雙手捧着玻璃杯走到了柴靖姿的面前,十分有禮貌地叫了她一聲“阿姨”,然後將水遞給了她,“我和我妹妹一起,向阿姨你道歉,希望你不要怪我們,是我們不懂事。”
瞧這話說的,真是動聽。
更何況是一個小孩子,柴靖姿雖然是不喜歡這兩個孩子,但是人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她當着符鎮雄的面自然也不好再繼續拿喬了,秀眉一揚,雖是一臉狼狽的樣子,神態間卻依舊是那樣的冷傲。
“算了,我大人不計小人過,這次的事情看在你們爺爺的份上,不再計較了。”她冷哼了一聲,伸手接過了可可手中的那杯水,沒有絲毫的猶豫,仰起脖子就喝了兩口。
頓了頓,大概是覺得有些不太對勁,盯着那水杯看了一會兒,問:“這是……什麼水?”
可可認真地解釋着,“阿姨,這是廚房間的水呀,不過熱水壺太高了,夠不到,所以我給你倒了飲水機的水。”
柴靖姿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可可一張小臉十分嚴肅的樣子,也看不出是在撒謊,可是她就是覺得這個味道怎麼好像有點……怪怪的?。
“行了,你們上樓去,吃飯的時候再下來。”符鎮雄這個時候發話了,伸手招來了管家,帶着可可和樂樂兩人上樓去。
他看了一眼柴靖姿,也起身道:“你也回去換套衣服吧,有消息再聯繫我。”
開你這可。柴靖姿渾身都不舒服,也沒有多說什麼,一身狼狽的樣子走出了別墅。
房門砰一聲輕輕地關上,可可貼着門板終於哈哈大笑出來。
樂樂在他的面前蹦蹦跳跳地拍手,“哥哥!哥哥太棒了!哈哈!那個醜八怪阿姨真的喝了!哈哈!”
可可連續噓了一聲,“小聲點,別讓那個兇爺爺聽到,不然我們又要捱罵了。”
樂樂抿着脣笑,聲音倒是壓低了一點,“……那個阿姨喝的是馬桶的水,哈哈……笑死我了,哈哈……”
沒有錯,可可說是給柴靖姿斟茶認錯,其實就是用了馬桶的水混合着飲水機的水端給了柴靖姿喝。
可可哼了一聲,叉着腰說:“誰叫她動不動就嚇唬人的!還妄想讓我們給她道歉,真是太討厭了!這次讓她喝馬桶的水,下次她再敢動手打你,我就讓她直接喝我們的小便!”
樂樂又是哈哈大笑起來,一直嚷嚷着說好,可是笑着笑着,就有些不對勁了,跳躍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最後她坐在了沙發上,小嘴一扁,差點就要哭了。
“怎麼了?”可可連忙上前,“是不是剛纔她弄疼你了?”
“沒有。”樂樂的聲音悶悶的,一雙大大的眼睛紅彤彤地看着哥哥,低低地說:“哥哥,樂樂好想念媽媽,還有符叔叔……哥哥,符叔叔真的是我們的爸爸嗎?”
“樂樂,那你喜歡符叔叔嗎?”
“哥哥,那你喜歡符叔叔嗎?”
“……”喜歡嗎?其實一直都覺得自己好像應該是討厭那個叔叔的,因爲他能夠感覺到,媽媽也不喜歡他,但是爲什麼現在心裡又好像是有那麼一點喜歡的呢?
可可想了很久很久,一直都沒有回答,樂樂又自顧自地說――
“樂樂喜歡符叔叔,而且他是爸爸,樂樂很開心,哥哥,你不開心嗎?我們終於也有爸爸了!”
“……我更喜歡楚叔叔,但是他好久沒有來找過我們了,你說楚叔叔要是知道我們被人帶到了這個地方,會不會來救我們?”
“哥哥……我還是最喜歡媽媽,我好想念媽媽……”
窗外夕陽西下,兩個孩子頭靠着頭坐在沙發上,相互訴說着對親人的思念。
而同一時間,在別墅的外頭,正緩緩地開進來一輛黑色的轎車――
車內男人氣質沉穩,他看着那越來越近的別墅,那雙深邃的黑眸之中,到底還是起了點點的漣漪。
終於,還是來到了這裡,他原本以爲,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再過來,可是很多事情,總是這樣,你不想面對,卻偏偏要你面對。
那個,他已經有十幾年沒有開口叫過一聲“父親”的男人,還是避不了要再見面……
可是這一次,到底會是一個怎麼樣的結局,他其實自己心中也是一個未知數。
車子終於開進了別墅,最後停了下來,男人推開了車門,修長的腿從裡面穩穩地跨出來,合身的西服稍微掩飾了他渾身張揚的霸氣,可魁梧龐大的身型還是叫一般人望而生畏。正好站在門口的老管家見了,頓時一臉欣喜地迎了出來――
“少、少爺,是您來了。”
“張叔。”
符天恆對這個老管家向來都是比較尊重的,符家以前的家還沒有散的時候,他就照顧着自己的飲食起居,可是說是看着自己長大的,之後符家出了事情,他就隨着父親到處跑,所以他就算是對父親有意見,對他卻是客客氣氣的。
“少爺,老爺就在樓上,我去幫您通傳一下……”
“不用了。”符天恆伸手揮了揮,頓了頓,只是問:“兩個孩子在這裡好嗎?”
張叔知道他是爲了這事情纔來的,連忙畢恭畢敬地回答,“少爺,您放心,小少爺和小小姐都很好,不過我想……少爺還是先見見老爺……”
符天恆當然聽得出來他話中的意思,他也不多說什麼,伸手隨意地攏了攏自己的衣領,“我現在就去見他。”
在這個世界上,恐怕很少有像他們這樣的父子。
以前是一年見一次,而如今一年都見不到一次,陌生的就真的好想是兩個陌生人一般。符鎮雄看着推門而入的兒子,那渾濁的視線微微一閃,似乎是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可是速度太快,讓人無法捕捉。
“來了啊。”他若無其事地開口,聲音聽不出什麼起伏,正坐在大班桌上,指間夾着一根粗大的雪茄,“晚了幾天,我還以爲你應該是在三天前到的,怎麼,不擔心你的孩子?”
符天恆挑起一邊的眉毛,自顧自地在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他同樣穩穩地開口,“那也是你的子孫,我想你只是想要見見我,而不是爲了傷害他們。”
“我沒有那個時間去對付兩個小鬼,不過靖姿就很有興趣。”
“一定要這樣,是不是?”
“天恆,這條路可不是我幫你選的,是你自己選的,不記得了?”
“你到底想怎麼樣?”
符鎮雄眯起眼眸,緩緩地抽了一口指間的雪茄,他若無其事地扯了扯嘴角,片刻之後,才慢慢地開口,每一個字卻都彷彿像是浸在鹽水裡的鞭子,一下一下用力地抽打着他的那已經癒合了的傷口上――
“天恆,如果我這次不讓靖姿把你的兩個孩子帶到柬埔寨,你是不是打算永遠都不見我了?然後和那個溫家的小賤人一起,嗯?我知道你從來不把我放在眼裡,那你母親呢?死了那麼多年的母親,你總應該記得一清二楚,她是怎麼死的,是誰害的我們家破人亡的,現在連孩子都有了,你每天對着他們,難道都不會覺得厭惡?”
符天恆高大的身軀驟然緊繃了起來,他身側的雙手緊緊地捏成了拳頭,整個人一瞬間就彷彿是被一種戾氣所罩――
“到底是你自己放不下那一段仇恨,還是你覺得我必須要和你一起活在痛苦的地獄裡面,永不翻身?”他一字一頓地開口,用同樣的力度去反駁他剛纔的每一個字,“過去的,我早就已經放下,放不下的那個人,只是你而已。溫家就算害得我們家破人亡,但是她也好不到哪裡去,這些年她吃了太多的苦,現在孩子都這麼大了,是不是你覺得……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你自己的仇恨,其他的都是可以利用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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