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一章，原來如此顧雪的一顆心完全提了起來，她沒有發現自己抓着楚奕的手力道在一點一點地加大，指尖都泛白了，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可是她還是在自我催眠，強自鎮定。
只是那腦海裡面好像是有什麼畫面在閃，一幕一幕，就像是卡帶了的舊電影，已經被擱置了多年，到了這一刻，竟然還會奇蹟般地閃現――
她好像是想起了什麼，可是卻又彷彿是什麼都抓不住。
像是指縫裡的沙，好像是越用力，越是覺得流逝地很快……
楚奕感覺到了她緊繃的身軀，皺了皺眉，問：“你沒事吧？你身子在發抖。”
顧雪恍惚地回過神來，只是搖搖頭，脣線緊抿，好半響纔出聲，音調沙啞，“……沒事。”
只不過是戰戰兢兢的，心頭七上八下的，整個人像是被吊起來了一樣。
“陸叔叔，之後……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又慌又急，忍不住上前一步，晃了晃陸正言的手臂，“我爸媽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
陸正言愁眉不展，眸光卻彷彿是陷入在某一種極度痛苦的回憶之中。
顧雪越發的焦躁起來，“陸叔叔……”
“小雪……”他嘆了一口氣，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想要再打住自然是不可能了，於是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你媽一離開，你竟然醒了，你大半夜的要找爸媽，也不知道爲什麼，平常看着我都很開心的，那天晚上你大哭大鬧，非得要媽媽，我沒有辦法，想着也許你爸媽又會吵起來，於是就將計就計把你抱回了家。我把你帶到家的時候，在你家門口發現停着一輛車，那車牌是我沒有見過的，你爸媽住的房子是他們自己建的，去那邊的人也都是很熟悉的朋友，那車子還打着雙跳，大半夜的，我當時心生疑慮，於是就在門口把你放下，讓你自己回家去，我想去看看那車裡的人是誰。誰知道剛一靠近那車子就感覺後腦被人重擊，之後就暈了過去……等我醒來的時候，我發現我已經躺在了自己醫院的牀上，很多事情都想不起來了……”
“……醫生跟我說，我不小心撞到了後腦，還在大雨中淋了太久，差點連命都保不住，不過幸虧我命硬，只是昏迷了四天。等我醒過來之後，我發現我醒來之後，沒有想起太多的事情。當時我只記得當時你爸媽之間的問題，把抱你回家的事情卻是給忘得一乾二淨。直到後來，我在報紙上看到了……看到了你爸媽竟然已經全死了，還說是失火的原因……而你還在法庭上指出了殺人兇手……那時候我才把事情給想了起來。我當天就出院，想要去找你，可是卻再也找不到你了……”
如遭雷劈，顧雪整張臉都是慘白的，連脣上最後一絲血色都消失殆盡，乾澀的脣瓣不斷的抖動着――
陸正言的話，想是雪崩海嘯一般，把她整個人都黑壓壓地埋葬在了一個黑暗無比的世界裡，
她只覺得身體有一寸一寸的冰雹嵌入四肢百骸，然後是一陣一陣的鈍痛，緊接着太陽穴也像是被人拿着錘子重重地捶着，最後纔是那些塵封已久的記憶呼嘯而來――
大火、暴雨、慘叫、死亡、鮮血……
最可怕的字眼和畫面在她的腦海裡閃回――
她想起來了，她什麼都想起來了，那個讓人顫慄的夜晚，她親眼看着自己的家在一場大火之中化爲灰燼，還有自己的媽媽被人肆意凌辱之後丟進火海……
她想起那個男人的眼睛，像是黑夜中閃耀的某一種刺眼的光，刺激着她的大腦，她只記得自己當時躲在一個角落裡，媽媽看到了自己，一直衝自己搖頭，她還太小，但是她已經明白那個時候自己需要保住性命，可是她記得那個男人的樣子――
後來他被警方以犯罪嫌疑人的身份抓住，再後來，有人出來讓她指證，她記得一清二楚……
她什麼都想起來了，原來這個就是她遺忘了六年的記憶。
可是如今回憶起來，卻是沒有鬆一口氣的感覺，反而是感覺自己彷彿是被困在了一個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喘息艱難……
“小雪，陸叔叔對不起你，當然要不是我突然走開了，也許之後的事情也不會發生了，這些年我一直都在找你，不過找不到。十幾年了，你好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沒有人認識一個叫溫茹雪的人……”他嘆了一口氣，似是有千萬的懊悔，最後卻也只是搖搖頭，輕聲說：“……原來你已經改名了，怪不得我怎麼都找不到你了……叔叔真是對不起你……當年後來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一點都不知道，這些年你一個人在外面一定是吃了不少的苦……”
顧雪卻好像是沒有聽到陸正言之後的話，只是顫着聲音，“……叔叔，那人是誰……那人是誰？”
腦海中隱隱約約有一個名字，可是卻不敢確定，她怕自己想錯了，於是她抓着陸正言的手，緊張地問：“那人是誰？”
陸正言到是有些摸不着頭腦，皺眉反問，“什麼人？”
顧雪咬着脣，眼淚汪汪地說：“我不記得那人到底是誰了，可是我想起了一點，當時我在法庭上面是有指證一個人……這些年我雖然想不起那些事情，但是經常我會做夢，夢見媽媽叫我不要出聲，夢見那個……那個男人欺負媽媽，然後……然後夢見大火，夢見我在法庭上指證一個光頭的男人，我不知道他是誰……叔叔，你知道嗎？他是誰？到底是誰……”
陸正言這才明白過來她說的是人是誰，毫不含糊地嗯了一聲，“當年報紙有大肆報道這件事情，之後我才知道，原來那個男人就是葉小諧的丈夫，他的身份並不簡單，算是一個隱形的富豪，不過賺的錢都是不乾淨的錢，我只知道他叫符鎮雄……”
顧雪的心跳倏地加快，整個人抖得更加厲害了，甚至是連聲音都變了調子，“……你、你說什麼？符……符鎮雄……符……”
天地彷彿是在剎那間毀滅殆盡了，耳邊嗡嗡的只剩下了彷彿是雷鳴一邊的音調，她整個人都懵了，好半天都只是遲遲地反覆着一個字，“……符……符……”
背後像是有一道無比凌厲的眸光直直地穿透了她的心臟，她猛然一個冷戰，想起了自己的那一個噩夢之中，那雙來不及撲捉到的黑眸……
原來不是錯覺，不是夢，是真的。
當年在法庭上，確實有比自己大了幾歲的小男孩，帶着無比仇視的眸光看着自己，等到符鎮雄被判了刑，她走出法庭，那個男孩子走過來，她還天真地喊他大哥哥，可是他卻只是居高臨下地狠狠地瞪着自己，像是恨不得將自己立地凌遲了。
再之後，她只見有一個雍容華貴的阿姨把那個男孩子帶走了，她一直都記得那一雙眼睛，像是有着一種吞噬人心的魔力，以至於後來她過馬路的時候不小心被車子擦了一下，再之後，她醒過來已經不記得一切，然後才被送到了孤兒院……
所有的事情，她都記起來了……
而一旁的楚奕也皺起了硬挺的眉宇。
g市姓符的人可不多。
就算他沒有見過那個傳聞中大毒梟，不過符鎮雄這個名字，他又怎麼會不知道？
當然，知道符鎮雄的人，也一般都是混道上的。
當年他因爲蓄意殺人所以被判，之後卻被人劫獄，再之後，他就銷聲匿跡，再也沒有在道上有過任何的風聲。據說是他死在了國外，不過也有人說，他依舊在金三角地帶風生水起……
不過這些傳聞，不聽也罷。
倒是符天恆，他是符鎮雄的兒子這個事情知道的也不多。更何況符天恆幾年前突然出現在g市，走的一直都是正當生意的路子，更不會有人把他和符鎮雄這樣的過氣毒梟聯繫在一起。
只不過如今他聽到了這件事情，實在是太過震撼人心，他不得不懷疑，難道符天恆早就已經知道了顧雪的身份？否則他一直都將她留在自己的身邊，到底是何用意？
如果這個陸正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麼只有一個解釋，符天恆在報復吧？
哈！
他在心中一陣冷笑，那麼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解釋了，爲什麼他堂堂一個大總裁，偏偏對顧雪這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孩狠下心腸，或許連她肚子裡的孩子都可以解釋了，他怕是就是要讓她嚐盡所謂的生不如死的滋味吧？！
車子滑行在平坦寬闊的道路上，兩側綠化帶的高大樹木時時飄落幾篇橘黃橙紅的樹葉。雖然白天的棄文還是一如盛夏光年的熱度，但是畢竟已經立秋了，早晚開始還是會有一種涼爽宜人的感覺，而秋風中滿樹綠葉更是不知不覺間在漸漸轉換顏色。
顧雪，不，應該說她叫溫茹雪。
溫茹雪……
從小鎮回來的路上，她一路沉默，楚奕好幾次想要和她說話，她卻也只是點頭或者搖頭，不哭不鬧，整個人沉默得有些可怕，他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麼，或者她已經知道了一些什麼――
她的確什麼都知道了。
包括從一開始她接近了他，他對自己還算是比較友善，可是見到了那條綠祖母項鍊的時候，勃然大怒，甚至是不顧自己的死活就把自己丟在了馬路上面。因爲他知道，那是溫家的東西，是媽媽的項鍊，他一定什麼都知道，纔會有之後的策劃一切，買下自己，再肆意折磨自己，原來一切的一切，並不是沒有原因的……
只是這一切真是太過可笑！。
是命運跟她開了一個大玩笑嗎？還是她註定了要承受這所有的一切？
只是他憑什麼這樣來對待自己？如果自己的父親當年和他的母親有染，導致了他的父親狂性大發殺害了自己的父母，那麼說起來，最受傷的那個人也算是她自己的吧？她才六歲就失去了父母，她什麼都不知道，她憑什麼要去嘗還那一切？
“小雪……小雪……”楚奕見她神色有異，將車子停靠在了高速的減速道理，伸手按着她的雙肩，讓她面對着自己，“你在想什麼？嗯？一路上都一直不說話，你告訴我，你到底在想什麼。”
她卻已經說不出話來，只是感覺自己的身子在石化，一寸一寸的，連帶着一顆心都徹底僵硬了。小我他人。
“可能你已經知道了，符鎮雄就是符天恆的父親……你是不是在猜什麼？小雪，我這個時候作爲第三者不好發話，我承認我一直都希望你離開符天恆，但是我現在要說一句中立的話，你先別想那麼多，不管事實是怎麼樣的，先冷靜下來，把一切搞清楚再決定。”
“我沒有猜什麼。”她深吸了一口氣，眸光平靜，只是那平靜的眸光下面，卻是猶如一灘死水，再也激不起任何的反應，“這一切都不需要證明什麼，因爲都是真的。”她伸手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當初被強行扯下項鍊的時候那一陣刺痛，像是忽然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一秒鐘的短暫時間，她又感受到了，忽然揚起脣角，笑的卻比哭得還難看，“他就是在報復我……他說過的，他要讓我生不如死，他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
“小雪……”楚奕皺眉，想要說些什麼，可是竟然發現自己該死的也會詞窮。
而正好在這個時候，她口袋裡的手機歡快地唱起了歌，在這個時候顯然顯得非常的突兀，她其實不想接的，只是手機那頭的人毅力非常，她煩了，拿出來看了一眼來電號碼，最後還是接了起來，放在耳邊，卻聽到那頭雷笙的聲音斷斷續續的――
“……顧小姐？你……你在哪裡……符先生他已經……你快點回來……沒有看到你人……符先生他……生氣……”
她一聽到符字，二話不說，瞬間就將電話掛了，胸口還是覺得氣悶得很，打開了車窗，揚手就將那手機給丟了出去――
去死吧！都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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