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先生,你真不像那種敢當不敢認的懦夫!”在蘇家這些年來,她已經學會把自己的憤怒壓制在心底最深處,但面對冷奕宸,她覺得自己快要控制不住了。
“看來你很生氣,因爲誰?”他邊扭動着方向盤,語氣裡盡是挑畔。
“爲我自己。”黎昕不假思索的答道,掩飾她心底一掠而過的慌亂,是因爲維森嗎?對,她在乎維森的想法。
“你哥哥今天來找過我。”他似乎能看穿人的一切想法,最喜歡哪壺不開提哪壺來刺激她。
黎昕吸了口氣,假裝鎮定:“又怎麼樣?”
“看得出他很看重我與你的關係。”他答道,似乎一切很風平浪靜,閒話家常。
“那當然,他大概是不想自己的妹妹被一個混蛋欺騙了感情。”她在拐彎抹角罵他,心裡疑惑着維森今天去找冷奕宸的目的,心裡涌上一陣不安。
“你猜他如果知道了真相的話,會怎麼想?”他故意嚇她,一雙意味不明帶着玩味的眸子在車子倒後鏡中看着她的臉上的變化,於是嘴角的笑更張揚了。
黎昕臉色一白,放在膝蓋上的小拳緊緊握住了,心像被提到弦上一樣,不自覺的感到有點驚虛。
“不過這是我和你之是的秘密。”看她沉默不語,冷奕宸又說道,他將她的所有微弱的表情變化都收於眼底。
黎昕扭過頭看他的側面,冷哼了一聲:“別以爲自已什麼都知道,其實你狗屁的什麼都不知道!”
他這是在恐嚇她吧?他看出了自己喜歡維森,所以才說這些莫名奇妙的話語,她感覺自己被人掐住了咽喉一樣,只要他一用力,自己就會被傷及大動脈,不得不命喪黃泉。
她很討厭這種感覺,她討厭自己被別人猜透的感覺,以前在維森面前,她可以除了掩飾自己喜歡他這個事實,把喜怒哀愁都跟他分享,那是因爲她依賴他,信任他。
“黎小姐又何必大動肝火呢,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爲。”她這樣的反應,似乎正合了他的意。
黎昕意識到這件事,於是她深呼吸了一口氣,說道:“你愛怎麼着怎麼着,如果你衝着我來的,那麻煩你明人不要做暗事,我還真想看看,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彆着急,遊戲纔剛剛開始。”他慢條斯理的說道,蘇家的大門就在前面不遠,黎昕皺着眉,本來還想在外面散散心的,倒被冷奕宸這個混蛋“押”回來了。
黎昕冷哼:“好,我奉陪!這裡停車好了。”她語調冰冷的說道。
冷奕宸聽罷突然加速,黎昕被驚嚇的微微張口,他一個急剎,車子剛好停在了蘇家的大門口,在閃着繁星的夜空裡這聲急剎顯得特別清脆。
“你瘋了?”黎昕忍不住罵他。
“小心禍從口出。”冷奕宸邪笑着警告她。
黎昕不想跟她糾纏,下車後大力的關上車門,頭也不回的轉身走進蘇家大宅。
冷奕宸目送她倔強的背影,嘴角的笑像被勾勒出來的一樣,說不出的深冷邪魅。
走進蘇家,‘這個時候蘇家人已經做餐完畢了,蘇老爺,蘇太太正在大廳裡看電視,蘇媛媛在幫她那隻新寵的愛犬剪着毛,小狗看見黎昕進門立馬眼露敵意,仰起頭向她吠了幾聲,蘇老爺和蘇太太的視線從電視上轉移到這邊來。
蘇媛媛極度鄙視的對她翻了個白眼,抱起愛犬冷哼了一聲就往樓上自己的房子走去。
“晴丫頭,怎麼不回來吃晚飯?”蘇老爺神情悠閒的問道。
黎昕在心裡冷哼,蘇老爺如此關心自己,她是不是該受寵若驚?
“哎喲老爺,人家現在身份可不同了,應酬當然會多起來,哪裡輪得到我們管啊。”蘇太太在旁邊冷嘲熱諷道。
“我去看非宇了,所以晚了。”黎昕早已練就了對蘇太太和蘇媛媛兩個人視若罔聞的本領。
蘇老爺這還沒開口呢,蘇太太聽見了更來勁了:“哦,原來是看那病君子啊,他怎麼樣了?該不會又要向我蘇家伸手要醫院費吧。”蘇太太的話裡尖骨嶙峋。
黎昕盯着蘇太太刻薄有嘴臉,想要反駁。
“你婦道人家懂什麼!晴丫頭向來對弟弟盡職盡責,你說什麼風涼話!”蘇老爺首次在蘇太太面前爲黎昕出頭,這讓蘇太太心裡十分不快。
“老爺,你最近到底怎麼了?幹嘛事事維護着這個死丫頭啊?你到底有什麼事情瞞着我?”蘇太太忍不住發飆了。
“沒什麼事我先上去了。”黎昕無心聽他們兩夫妻爭吵,她現在腦子裡跟遇上霍亂似的,真的什麼都不想再去想,只想好好休息。
“慢着!”蘇太太叫道,看來還不肯饒過她。
黎昕回過頭:“還有什麼吩咐。”
“我告訴你,別以爲攀上枝頭就可以不認人了,我們蘇家對你的恩惠不夠多嗎?做人啊,再怎麼也不可以忘本。”蘇太太抱着胸教訓他,蘇老爺在旁邊倒不作聲了。
“知道了。”再怎麼說,維森也是給過她恩惠的。
黎昕轉身上樓,背後依稀還聽到蘇太太對自己頗有微詞,蘇老爺又以嚴厲的言詞苛責她。
“他送你回來的?”黎昕正推開房門,背後是維森的聲音在問。
她心裡一顫,如實回答他:“嗯。”
“可以告訴我,你們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嗎?”他看着她的背面問題。
黎昕可以感覺得到他灼熱的目光,她低了低頭,咬着牙答道:“第一次的舞會開始。”
黎昕,既然你要當個攀龍附鳳的心計女,那就完完全全的去扮演好你自己的角色好了。
“你喜歡上他了?”他看得出她和冷奕宸之間怪異的氣氛,但想不到他們是這種關係。
“又如何?”她喜歡不喜歡冷奕宸又如何?維森,這不是如了你們兩父子的意嗎?不管是爲了一已私慾,還是爲了蘇家,她跟冷奕宸扯上關係,他不是應該跟蘇老爺一樣高興和滿意嗎?
“太快了。”
黎昕始終沒回過頭去看他,事已至此,她還有什麼可以說的?
“你們滿意了吧?”她握着門扶把的手在微微顫抖。
“我不明白你說的。”維森沉默了幾秒,答道。
“你知道的。”黎昕忍着眼淚說道。
“黎昕。”他只能欲言又止。
“我想休息了,明天見。”她就得很決絕,沒有半絲讓他挽留的意思。
“好,晚安。”他對着她的後腦勺說道。
“砰。”黎昕直到關上門那一刻,都沒有看他一眼。
這是道世界上最堅固的門,關上了,你我就注意從此天各一方了。
黎昕跌坐在地上,幾滴清淚從臉龐劃過,滴在手背上,很冰冷的觸感,整個身體的溫暖都流逝一般。
自從維森在她的生命裡出現,她慢慢的有了溫暖,現在他漸漸的離去,於是她的世界又再恢復冰天雪地,萬劫不復。
記得那年的冬天,是她進入蘇家的第二年,而這時,維森正在到外國去進修半年。
“黎昕,我會一輩子保護你的,好好照顧好自己,我不想你受到傷害。”
這也是維森第一次跟她說,我會一輩子保護你。
黎昕微微點頭,她以爲自己不會難過,除了養父養母,葉非宇,從來沒有人真正的對她好,她的自我保護意識告訴她,無論對誰,也不能完全信任,不能完全依賴。
所以就算她進來蘇家的這兩年來,維森無論對自己再好,她也一直告訴自己不要沉浸於在他身上得到的安全感。
她點了點頭,努力掩蓋着心裡的不捨,還有重重點落寞感。
她知道他在擔心什麼,這兩年來,蘇老爺沒少打她,維森要工作,不可能每時每刻都陪伴她身邊,這兩年蘇家的房地產生意總算起死回生,這都全賴維森的辛苦經營,他除了每天要顧慮公司的事情,還得每天顧慮着黎昕,撫心自問,他疼愛她比蘇媛媛更甚。
除了同情可憐之餘,黎昕一直不敢去多想,但她一直不叫他作哥哥,兩個人之間也好像有了默契一樣,不以兄妹相稱。不是兄妹,更勝兄妹。
記得他臨走前,黎昕跟在他的車子後,一路跑着送他。
而她分明看見了維森眼裡晶亮的光。
這是她第一次看見維森的眼裡有淚光,也是最後一次,直到當她親口承認報紙上她跟冷奕宸的事,她又再看見他這個受傷的樣子。
男兒有淚,不輕彈。
她邊追着司機的車,耳邊一直響起他出發前的話。
“晴晴,我會一輩子保護你的。”這句話,很溫馨卻又很感傷,你怎麼可能性一輩子保護我?我們相隔天和地,你怎麼可能一輩子都留在我身邊保護我呢?
車子上的維森讓司機把車子停了下來,黎昕追了上去,眼睛紅紅鼻尖也紅紅的,嘴裡呼出的暖氣都快要結成了冰。
只見維森在車窗內,做着口形說:“等我回來。”
黎昕猛地點了點頭,眼角泛着不捨的淚花,她同樣用口形說:“我等你。”
就在維森離開後的兩天,孤兒園打來電話,葉非宇的病又惡化了,急需要一筆錢做深切治療。
黎昕自知自己在蘇家的地位,但走投無路時,她還是向蘇老爺開口借錢了。
誰料又是惹來一頓暴打,幾年前的蘇老爺,還是中氣十足,打起人來恐怕連精壯的漢子都及不上他。
黎昕被打得滾着地,但她堅忍着不哭泣,也不叫喊,她只希望他泄氣之後,能夠向自己可憐的弟弟伸向援手。
那個說要一輩子保護她的人,此刻已經越洋過海,身在地球的另一邊,即便兩顆心再近,他也無法幫自己解決當前的困難,更何況,她不願意凡事都依靠他,讓他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