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消瘦的身體裡,彷彿積蓄着巨大的悲傷,尚未顯現的喉結處,能夠明顯地看到他艱難呼吸的模樣。
他不服輸似的,雙手緊握成拳頭,毫不畏懼地回視左司驍的目光,哪怕此時他比左司驍要矮好多,只有昂着臉,才能看着他,他也沒有絲毫退縮。
“我爲什麼沒有資格?我是左家的一份子!我有權力要求她離開左家!我有權力阻止她破壞我們的家庭!”
左辰希聲嘶力竭地吼道,但聲音並不高,比較低沉嘶啞。
左司驍向前一步,單手揪住他的衣領,幾乎要將他提起來。
蘇辭立即上前,抓住左司驍的胳膊,“司驍,你做什麼?快放手!”
她一手捉住他的手臂,另外一隻手伸過去,要將左司驍揪住左辰希衣領的手,一根一根給掰開。
眼看着他的手就要徹底鬆開左辰希的衣領,左辰希的雙腳漸漸平放在地上,然而,誰也沒料到,這個時候左辰希忽然用力甩開左司驍的手!
“不需要你假好心!”他吼着,伸手用力去推蘇辭。
蘇辭全然沒有防備,身子猝然往後退去,身子直接往地上跌去。
她“啊”地低呼一聲,下意識捂住自己的腹部,可這樣根本無濟於事,她的屁股如果重重地撞在地板上,對孩子的傷害必定巨大。
眨眼間的功夫,蘇辭的心情就狂跳不止,緊張得臉色都蒼白了。
這個孩子在她的肚子裡,已經四個多月的時間了,她已經對孩子產生了深厚的感情。
在她未來的所有規劃裡,都有這個孩子,她不能讓孩子出事。
她的脊背猛地冒出一層冷汗,額頭上也是。
怎麼辦啊?
惶恐緊緊地攫住她的心臟,讓她快要不能呼吸,身體也徹底失重。
她求救的目光,霍地看向左司驍,捕捉到了左司驍眸中也閃過一絲慌亂,他也沒有辦法嗎?
但是下一瞬,她感覺自己的身體被抱住了,身體也有了着力點,她猝然擡頭,發現是左司驍雙臂緊緊地圈住了她。
而他正與她一起,往地上跌去。
“砰”的一聲,左司驍着地了,他雙腿儘量往前伸,以腹部接住她跌坐下來的屁股。
蘇辭跌坐在柔軟處,身體沒有受到任何衝擊,她怔愣兩秒鐘,整個人都處在一種靜寂的狀態中,呆傻了似的。
兩秒鐘之後,她眼珠子轉了轉,從呆傻狀態中回過神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感覺身體沒有什麼不適,這才立即從左司驍腹部起身。
“司驍,你有沒有事兒?”她一轉身,單膝在他身邊跪下來,攙扶着他從地板上坐起來。
“我沒事,你呢?有沒有感覺不舒服?”左司驍扶住她的雙肩,目光在她身上來回移動。
此刻他的眼裡只看得到她。
蘇辭搖頭,“我還好,孩子也好,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
她扶着他從地上站起來,就要去檢查他的屁股,被左司驍阻止了。
蘇辭這才反應過來,這裡還有第三個人,她實在不宜脫掉左司驍的褲子,查看他那麼敏感的地方。
她抿脣,略作沉思,這才擡頭看向左辰希。
左辰希嚥了口口水,他剛剛推蘇辭的時候,忘記了她肚子裡有個寶寶這件事,所以,剛剛那一剎那,他也是被嚇到了,到現在後背的汗水還沒有下去。
當左司驍和蘇辭的目光看過來的時候,他“我……”了一聲,就沒有下文了。
他知道自己錯了,在心裡也承認自己錯了,可卻倔強地不想開口承認。
“你該慶幸你嫂子沒事!”左司驍率先打破沉默,竣冷開口。
左辰希垂下眸子,沒再說話。
“你差點害死了你的侄兒,這個時候你還覺得自己有資格阻止我和你嫂子在一起嗎?”
左司驍猶覺得不解氣,若是別人這般對蘇辭動手,他已經上腳將對方踹飛了,偏偏眼前這個人卻是他的弟弟!
“左辰希,今天在這兒,我就把話給你說直接了,就算是全世界反對,我也絕對不會放棄自己光明正大娶進門的妻子!和全世界相比,你算老幾?”
這還是左司驍第一次對除了蘇辭以外的人說這麼多話,他眸中戾氣很盛,但他在極力剋制着,可手背上以及額頭,仍舊有青筋暴起。
“現在滾出去,以後別來了!”
說完這句之後,左司驍就別開目光,擺明這是他說的最後一句話了。
左辰希情緒波動較爲厲害,但他知道剛剛自己推蘇辭那一下有多過分,也就沒有辯駁什麼。
蘇辭從沒見他情緒這麼波動過,但她剛纔的確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情緒還沒穩定下來。縱然推她的人是左司驍的弟弟,她也做不到立即就原諒。
於肚子裡的孩子來說,她此刻只是一個母親,她無法聖母到他人都危及自己的孩子了,還能很好脾氣地說“他不是故意的,不要生氣”這種話。
她做不到!
左辰希緊咬着脣,眸子有些猩紅,不知道是不是要哭的緣故。
“就算剛剛推她,是我的錯,但我還是不會接受她的!”
說完,他轉身往樓下跑,腳步踩得很重,和來的時候一個樣子,樓道上傳來咚咚咚的響聲。
左辰希一走,左司驍和蘇辭之間的氣氛,就冷凝下來。
左司驍知道她心裡不好受,左辰希沒來之前,她就已經很受折磨了,這會兒她只會更加受折磨。
所以,他試圖打開話題,道:“我打電話叫陸醫生過來給你看看,開個安胎的藥比較放心。”
他拿出手機,直接撥打陸時桀的電話,讓陸時桀迅速過來。
等他掛了電話的時候,轉眼卻發現,蘇辭已經轉身進臥室去了,並且她將門給關上了。
“小妖……”他面向房門喊她的名字。
蘇辭的背貼在門板上,仰頭看着天花板。
聽到他的聲音幾秒鐘後,道:“我需要冷靜一下,陸醫生來了,你再來叫我,放心,我不會做什麼傻事的。”
沉默兩秒鐘,左司驍應了聲“好”。
但他並沒有走開,在她的門外站了半分鐘之後,他順着牆壁滑下去,在她的門邊坐了下來。
後腦勺靠着冰涼的牆壁,他嘆着氣,輕輕將眼睛閉上。
他只是想要休息一下,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