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她抽出紙巾，擦了一把鼻涕，還有眼淚，再將紙巾都捏在自己手心裡。
她終於側頭，看着左司驍的眼睛。
“你明白這種感受嗎？就是當時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我，覺得我真的不配活着了，而愛情，在那種時候看起來，不過是生命的附加物而已，不是必須品。畢竟、沒有生命，就談不上什麼愛情了。”
左司驍眼圈泛紅，他沒有掉眼淚，卻只是定定地看着蘇辭。
彷彿不看着她，她就會消失一樣。
沉默。
長久的沉默。
有五分鐘時間那麼長的沉默，最終，還是蘇辭再次開口。
“司驍，如果我們走到窮途末路，有人想取你性命，我可以跪下求對方放過你，我不會覺得那樣做喪失尊嚴。可是現在，我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已經支離破碎了。”
“所以，我說這麼多，所以、我們好聚好散吧？”
她語氣還是很平淡，然而，她重複的兩個“所以”，卻暴露了她的內心，還是會感到疼痛，即使她說自己已經支離破碎。
說完“好聚好散”四個字，蘇辭就彷彿被掏空了全身的力氣，身子攤在被子裡，也不再看左司驍。
過了許久許久，左司驍忽然開口：“小妖，你想要我怎樣？”
“嗯？”蘇辭不解。
左司驍說：“我怎樣做，你才能把‘好聚好散’四個字收回去？”
這句話，他說得極其艱難，彷彿誰在掐着他的咽喉，逼迫他將這段話給吞回去，可他卻知道，這句話他非說不可。
說完之後，他彷彿戰勝了隱形敵人，忽然多了一絲勇氣，將蘇辭的手緊緊地抓在手裡。
“小妖，我們換個地方居住，我不會再讓他們靠近你、傷害你，你跟我說‘好聚好散’，太殘忍了，你不覺得這句話比殺了我，還讓我難受麼？”
他聲色沙啞，聽起來仍舊像是嗓音被破壞了。
“可是、可是左司驍你知道麼？你爸媽不接受我，這件事本身對我，就已經是一種傷害了。”
“你嫁的人是我，別人你不用去管，你交給我就可以了，我會處理好一切。小妖，沒有保護好你，是我錯了，請你不要就這樣判我死局，你應該給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否則對我太不公平了。”
蘇辭從他的聲音裡，聽出了明顯的哭腔，可他還在極力隱忍着。
他心痛，她也跟着痛，她從來都知道，這件事不能怪他，可他……是左家人啊。
就好像他的父母，能夠接受她，卻不能接受她嫁過人、是林琛的前妻這件事，是一個道理啊。
她的眼淚簌簌地掉下來，滾在被面上，很快被吸掉，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哭着問道：“司驍，我們還怎麼在一起啊？”
如果沒有這次傷害，她還能抱着他說：“他們越是不許我們在一起，我偏偏就要和你在一起。”
可這次的傷害，她要怎麼過去啊？她體會到了薄情冷血、體會了心灰意冷，她聽見自己的尊嚴摔落地上、碎成一片一片的聲音。
左司驍傾身上前，將她一把摟進自己懷中，用力地、緊緊地抱着。
“小妖，任何問題，都交給我處理，我會處理好，我不會再讓你受到傷害，你相信我，再給我一次機會。”他幾近懇求地說着。
蘇辭在他懷中哭得更加厲害。
他想要將她抱得更緊一些，可是想到她現在身體還很虛，他不能繼續刺激她哭下去。
大出血不是做完手術，就不會再出了。
他閉上眼睛，下一刻睜開的時候，就鬆開了蘇辭，起身走出病房，他就立即喊醫生進來給蘇辭做檢查。
慕林初剛從外面散步回來，就看到醫生護士齊齊涌入蘇辭病房的畫面，而左司驍站在房門邊。
她心中一緊，上前問道：“司驍，怎麼回事？”
“沒什麼事兒，我只是讓醫生，給她多做一次檢查而已，她情緒不穩定，我擔心……”
擔心情況忽然惡化。
話沒有說完，他就發現自己沒必要和慕林初交代那麼多，便戛然而止了。
醫生和護士進去時，蘇辭的眼淚已經停止，他們給她做了一番深入檢查後，她就感覺很困頓，想睡覺了。
“左太太，您現在身體情況特殊，務必保持平靜的心情。這次檢查，一切都OK，但還是要小心謹慎一些爲好，等會兒我們再過來給你做檢查，沒問題的話，下午你再出去走走。”
蘇辭點頭，問：“我感覺很累，可以睡覺嗎？”
“可以，但旁邊得有人看着，隨時注意你的情況。”
“好。”
醫生護士離開之後，慕林初和護工便進來，左司驍沒再進來。
慕林初看着蘇辭，說道：“剛剛醫生說，你累了，是吧？那你好好睡覺，我在旁邊守着你。”
哭泣真的很消耗體力，更何況蘇辭剛剛還出去走動過，她衝慕林初點點頭之後，便閉上眼睛睡覺。
這次長談之後，接下來的幾天，左司驍沒再進入蘇辭的病房。
而蘇辭也很爭氣，身體逐漸恢復，即使沒有別人的幫助，她也能自己去院子裡走動了。
這日週六，蘇辭剛吃完早餐，就聽到門外有敲門聲，再然後，她就看到公司一衆同事走了進來，以譚經理爲首。
“蘇總監，真是抱歉啊，前幾天我們才聽說你生產了，但是你的身體情況，還不是很方便我們前來探望，我們就一直拖到今天才來。”
譚經理很是歉意地衝她點頭，他手裡拿着一束百合花，護工接過去，將其插進花瓶裡。
其他同事有趙漪、肖沁、曾潔等，居然連莫可、樑婉清也來了。
整個策劃部的同事，來了三分之二，李新若沒來。
他們手上拎着水果，有的拎着營養品，各種營養品都有。
莫可和樑婉清送的倒是同樣的營養品，不過，她們兩個人送了三份，蘇辭正詫異時，莫可說，其中一份是李新若送的。
“多謝各位啊，讓各位破費了，我真是過意不去。”蘇辭客氣道。
“蘇總監，你趕緊好起來，我們就不算破費了，我們可都等着你早點回公司上班呢。”嘴甜的同事們，如此說道。
一時間，病房內的氛圍，很是其樂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