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之後,蘇辭洗了個熱水澡,又喝了左司驍給她準備的薑湯,但最終,她還是發起了高燒。
前期她受傷,抵抗力本來就弱,加上她今日情緒不穩,又淋了那樣大的一場雨,整個人就倒下了。
左司驍只來得及簡單地收拾自己一番,就將她送到了醫院,開始吊水。
然而到了晚上,蘇辭依舊高燒不退,左司驍坐在她旁邊,不時地拿冰袋敷在她的額頭上,給她進行物理降溫。
還是沒有用。
她陷入了沉睡當中,嘴裡不時地呢喃着,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整個人已經燒得迷迷糊糊的了。
左司驍自責不已,下午他就該將她拉走,不讓她淋那一場雨的。
不過他後來又想,天上下的雨容易躲避,可心上的雨又如何躲避呢?
這一場雨,即便她今日不淋,也總有要淋的那一天。
譚經理、駱七和徐慶,也都來看過蘇辭了,一直到深夜,她都沒有醒來,他們便也回去休息了。
左司驍一個人留在病房裡照顧着她。
醫生說,如果再不退燒的話,情況會很嚴重。
於是從十一點鐘開始,負責蘇辭的醫護人員,都很忙碌。
左司驍更是寸步不離地照顧着。
凌晨一點鐘,他坐在牀邊,抓着她的右手,抵在自己脣邊。
“小妖,下午你不是才告訴我,你不再害怕雷雨天氣了嗎?你說的話,我都相信。我更相信,我的小妖是堅強的。”
“可是你現在算是什麼意思?昏迷不醒……你是不要我和兒子了嗎?”
“……我知道媽媽對你來說很重要,但是你不能因爲失去了媽媽,就連我和兒子都不要了。”
他又親了親她的手指,眼眶有些紅,等他再開口時,聲音變得更加沙啞。
“蘇辭,你如果再不堅強一點醒過來,我就要生氣了。”
“我是說真的,生氣了,哄不好的那種。”
帶着點無奈、帶着點撒嬌的語氣,就是此時的左司驍,他的眼圈又赤紅了一些。
牀上的蘇辭,還是沒有給他任何反應。
半分鐘之後,左司驍“呵呵”冷笑兩聲,“我明白了,在你的心目中,我根本沒有那麼重要。你還記得當初你執意要到H市來的事情嗎?你對我是採取了先斬後奏的手段。爲了你的媽媽,你都沒有回去看望兒子了。每天在視頻裡說想念兒子,也不過是說說而已。事實上,我們父子兩對你來說,根本一點也不重要。”
“呵呵,蘇辭,我現在總算明白你對我的感情了,以前都是我自以爲你對我很深情而已,事實上並沒有。否則的話,你爲什麼放任自己高燒這麼久?你爲什麼放任自己處在昏睡當中?”
“如果你對我和兒子真的足夠愛,你肯定就能夠撐下來的!你不願意清醒、撐不下這場病痛,不過是因爲,對我們父子不夠愛而已,蘇辭,我懂了,我終於懂了。”
他絕望地說完,就將她的手給放下,拉過她身上的被子,蓋住了她的手。
擡頭看了眼還在一滴一滴滴落下來的點滴,左司驍起身,離開了病房,他的腳步聲聽起來,就好像絕望的唱響。
也就在他轉身的一剎那,躺在病牀上的蘇辭皺起了眉頭。
“司驍……”她喊了一聲,似呢喃一聲,聲音太低了,完全被左司驍的腳步聲蓋下去,以至於左司驍根本聽不到。
她能夠聽到左司驍一步一步走開的聲音,面上的表情越來越着急,大概因爲發燒,臉頰也越來越潮紅。
“驍……驍……”她又喊了一聲,卻聽到腳步聲徹底消失了。
蘇辭只覺得心中一陣慌亂,手指一陣收緊,眉宇間的神色越發痛苦,她的嘴脣張了又張,痛苦佔據了她的心房,讓她感覺自己難受得快要死了。
“……左司驍!”她呼喊的聲音,驀地加大,整個人也忽然從病牀上醒了過來。
睜開眼睛的一剎那,眼前的一切還是搖晃,她整個人都還是眩暈的,甚至都沒有注意到自己正在吊水。
她只知道左司驍走了,生她的氣走了,她只想快點去追上他。
她不是故意昏睡不醒的,她不是故意生病的,她只是太難受、太難受,感覺自己扛不住了,就放任了一下自己而已。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身體太虛弱了,她掀開被子就要下牀,下一刻卻直接從牀上滾下來。
她的左手還扎着針,身子滾落地上之後,掛着吊瓶的杆子,也順勢倒在了地上,發出“哐啷”的聲響。
蘇辭這才意識到自己在打點滴,她撐着地板試圖站起來。
卻沒想到,左司驍忽然大步進來,將她一把抱到了牀上,也來不及管倒在地上的東西,他直接按鈴,讓醫生過來。
全程他都緊抿着脣,臉色陰沉。
剛纔他走出病房,也不過是想要在走廊上的長椅上坐坐冷靜一下而已,但他坐下沒到兩秒鐘,就聽到病房裡的動靜。
現在是半夜,醫院裡靜悄悄的,病人也都入睡了,只有少數的醫護人員在值班,所以她弄出來的聲響,聽在他的耳朵裡,格外響亮。
輸液瓶碎掉了,碎在地面一片水漬。針也從她的手背掉出來了,針扎過的地方在冒出鮮血。
病房裡有棉籤,左司驍抿着脣拿出棉籤,拉過她的左手,用棉籤摁在冒血的地方,見沒有血再冒出來,他緊繃的神經才微微放鬆些。
“司驍,我剛纔聽到你說要走?”蘇辭還有點迷糊,身體難受、心裡也難受,她目不轉睛地看着左司驍,深怕下一秒他真的會從眼前消失。
“嗯,我剛纔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左司驍板着臉問道。
他知道,和生病的她生氣很不應該,但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媽媽的事情,將她打擊到這種地步,他就忍不住懷疑自己和兒子,在她心目中的重要性。
“我都聽見了。”蘇辭眼圈有些泛紅,淚水慢慢的盈滿她的眼眶,她虛弱又倔強地道:“你很重要、很重要,比我的命還要重要,你不要懷疑我。”
顧不得身心的難受,蘇辭此刻着急不已地想讓他相信自己的話。
左司驍擡眸看她一眼,沉默地繼續摁着棉籤,沒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