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在外面待了很久，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擊碎賈佳的迷思。
“喂？”她接起，不焦不躁，神色反而有一種異樣的平靜。
“在哪兒？”陳易擔心她。
“小區樓下。”
“我來找你。”陳易要立即看見賈佳平安，他才放心。
“我在遊樂區。”
幾分鐘後，滿臉焦急的陳易出現在賈佳面前，“對不起，我媽那人一直以來就這個樣，你不要生她的氣。”
還沒來得及喘口氣，陳易首先道歉。
賈佳依舊在鞦韆上不急不慢地晃悠，她看着眼前憨厚老實的男人，沒有任何猶豫，她說，“慧慧不是你的。”
在她說出這句話後，時間彷彿靜止。
賈佳仰起小臉，輕風吻拂起她額頭幾縷頭髮，發尖插入眼角，微微的疼。賈佳沒有伸手撩開發尖，她淺淺眯着眼睛，就那麼瞬也不瞬地看着眼前這個老實本分的男人。
空氣凝固。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之久
“我知道。”終於，陳易開口。
“你知道？”這次換賈佳驚愕了。
她腳尖劃在地上，一動不動地坐着，看他的雙眼睜大了幾分。
太陽不算烈，但照在頭上還是微微有些發燙。
陳易額頭滲着薄薄的汗珠兒，腦門發亮。
“慧慧出來時我看見她的血型是B，但你和我都是O！”陳易一直都知道慧慧不是他的，然而他不在乎。
“既然知道，你爲什麼……”賈佳驚愕得說不出話。
這些年來，她以爲她隱藏得很好，沒想到她的小心翼翼在這個男人的寬大無私之下，竟然是那麼的可恥又可笑。
“因爲我們已經是夫妻，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們早已經是一家人。不可分割的一家人！所以，慧慧就是我女兒，從前是，現在是，一輩子都是！”
賈佳凝着他的雙眼，漸漸滑下淚來。
他這些年他對自己的好她最清楚。淋漓盡致，體貼入微。深沉如山的愛，她該如何回報？
“陳易，你聽我說……事情遠沒有這麼簡單。”賈佳爲自己的卑鄙感到深深的罪惡，“我這輩子都沒辦法再生了，我之前做過太多人流術，除了慧慧，我要不上其它孩子。”
也就是說，她和陳易不可能有屬於他們的寶寶。
可婆婆的願望就是她能爲陳家生下一個大胖小子，但是這麼簡單的事情，她卻做不到，做不到啊！
聽聞這個消息，陳易心臟猶如被什麼東西擊碎。也是震驚了好半晌，就那樣呆呆地看着雙目含淚的賈佳，什麼話也說不出。
“我生不出來了，生不出來了……”賈佳矇住臉，哭得傷心。
和陳易的結合雖然始於利用，但幾年相處下來，他已經融入了自己的生命。對他的感情從最初的感動，漸漸變成親情。或許對他從來沒有過愛，但這並不影響她想一輩子跟他走下去的決心。
但事到如今，她不能再裝作不知道他母親對他施加的壓力，不能再耽誤他了。
“陳易，我們離婚吧！”
“
不準！”
賈佳不想再拖累他了，“這些年你對我的好我都知道，我也會銘記在心。但正因爲你已經是我生命裡最重要的人之一，我不忍心再傷害你了。”
陳易一反往日的木訥，雙手有力地擒在賈佳手臂上，強勢地將她拽起來，逼她面對自己，“既然我已經是你生命裡最重要的人，那麼你也應該知道，對我而言，你更是我不能缺少的一部分。如果你走了，你叫我一個人怎麼辦？告訴你，有沒有傷害我，不由你決定，而由我自己判定！如果你離開我，那對我來說，纔是徹徹底底的傷害。”
“可是你媽媽根本不接受我，她還要帶着慧慧做鑑定！”賈佳只希望女兒快快樂樂地成長，不想幼小的她被牽連進來。
“只要我堅持，她還敢把我押着去不成？慧慧也是我女兒，我絕不給任何人傷害她的機會。就算那人是我母親也不行！”向來與人爲善的陳易在說這話時，語氣裡也透着一骨子狠意。
“陳易……”看着這個對自己無私付出的男人，賈佳不知道還能說什麼？她雙手抱住面前全心全意愛着自己的陳易，淚流滿面。
“小佳，相信我。這輩子我可能給你的不夠多，但我能帶給你的幸福，絕不比任何人少！”
“嗯，我信！”賈佳含淚哽咽。滾燙的熱淚溼透了陳易胸前的衣裳。
……
程然一個人在公司主持大局，吃完午飯回到辦公室，她連午休也沒有，對着電腦聚精會神地看郵件。正在這個時候有電話進來。
程然不着急接聽，直到把最後一個字符敲完，這纔拿起還在響着的手機。
看到屏幕上顯示的名字，程然心口一震。
和她的相識，似乎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小曼？”程然接起，由於很意外，她的聲音微變。
“小然。”
“你……醒了？”真的是她！
李曼輕輕柔柔的聲音令程然有了久違的感覺。
“醒了幾天了。”李曼說。
光從聲音判斷，她精神應該不算差。程然真心爲她開心，“太好了，我們都擔心你再也醒不過來。你下手術檯那會兒，我真的嚇得腿都在發抖。”
往事歷歷在目，程然根本不敢去回想。
“對了，你現在在哪裡？”程然問。
“還在醫院。”
“我可以去看看你嗎？”和李曼相識一場，雖然感情算不得多深，但李曼這個女人給程然留下的印象不壞。而且在程然看來，李曼是個弱者，所以對李曼程然會有一份別樣的關心和憐憫。
“可以。”
程然對秘書交待了一聲，直接去醫院。
她給李曼買了束鮮花，清雅漂亮的馬蹄蓮，很符合李曼的氣質。
病房內，李媽媽看見程然來，很熱情地招呼她坐。雖然他們一家人對沈家尉一萬個仇恨，但對沈季珞和程然，都還是感激的。
李媽媽離開，體貼地把空間留給兩個女人。
“看你氣色不錯，應該很快就能恢復過來。”程然坐在牀邊的高凳上，微笑看着面色紅潤的李曼。
當
初受傷的時候，爲了處理傷口，李曼的頭髮被剃光。如今三個月過去，她的頭髮長出來一些，不過並不好看就是了。在漂亮的程然面前，李曼有些不好意思的用手指梳了梳幾寸長的短髮，她說，“我聽媽媽說了我受傷後的事，我要謝謝你，還有你先生。”
“快別這麼見外，這是我們應該做的。”程然纔不會是那麼小心眼的人，舉手之勞已而，不足掛齒。況且說起來李曼也是沈家媳婦，所以也是家人呢！
想到大家都是沈家媳婦，程然不由得就想起李曼和沈家尉之間的關係。
“你能醒來，除了叔叔阿姨之外，還有一個男人也開心得要瘋了。”程然沒有直接說出沈家尉，她相信李曼也知道她說的誰？
果然，李曼聽懂了程然的意思，她眸光暗了幾分，脣邊勾起一道無奈的笑痕，“也許吧。”
“我聽說沈家尉每天都會來醫院，最開始的時候叔叔阿姨不准他靠近你，他就在病房外守着。天天如此！後來，叔叔阿姨不再那麼堅持了，沈家尉就每次都坐在你病牀前和你說話。他是真的很希望你能立即醒過來。”
“我知道！”李曼淺淺嘆了一聲，沉吟道。
“阿姨告訴你的？”程然想着是李曼的父母把沈家尉近來的表現說給她聽。
不料李曼卻說，“雖然我昏迷着，什麼事都不能做。但你們每個人說的話，我全都聽得見。”
所以這些日子沈家尉的懺悔，在她耳邊一遍一遍的鼓勵，她聽得一清二楚。
能這麼快醒來，他功不可沒。
“所以你們……”程然小心翼翼地問。
之前她雖然很生氣沈家尉對李曼的所作所爲，但他在李曼受傷期間的表現還是可圈可點。可是李曼出事前，兩人已經談及離婚。程然不清楚這會兒，李曼又是什麼態度？
畢竟白潔已經離開，若是沈家尉有心和李曼走下去，他們的小日子應該不會過得太差。
“我堅持之前的決定。”李曼雖然看上去柔柔弱弱，但骨子裡卻也固執。
“離婚？”此刻聽到這樣的答案，雖然之前程然是一再希望李曼這麼做的，然而她真的斷得這麼果斷乾脆，程然又覺得有些可惜。
“小然，我問你。如果今天是沈先生一再因爲別的女人傷害你，更狠心的害死你們的骨肉，你會原諒他麼？”李曼心裡的痛，這一生都無法抹滅。
程然看着李曼明亮的大眼睛，她咬着乾澀的脣，默了片刻，才說，“我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我答不上來。”
其實哪裡是程然答不上？她根本就是不好直接把答案說出來。
這個世界上勸說別人容易，可真落在自己身上，誰都無法邁過那個坎。
李曼也沒有逼她，又說，“我和家尉之間，從前的塵緣已盡。況且我也不要再那麼卑微軟弱的活着。我承認，我之前的確是愛他，很愛很愛，愛到一次又一次的容忍他的欺騙，一次又一次的承受他的冷漠，我愛到失去自我，愛到令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可我爲了他付出那麼多，他可曾爲我停留過一步？他的眼睛裡可曾有我的影子，哪怕僅僅是一秒？沒有，從來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