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萬籟俱寂。
張澄澄裹着溼淋淋的衣裳蹲在牆角的背風處,但仍然阻擋不了寒風一下一下地往她身上刮,她縮着身體,儘量讓自己受風的面積小一點。
這時,手機響了,她哆嗦着拿出手機。
是團團。
深夜裡,團團的聲音軟軟糯糯,聽起來是那麼的溫暖。
“麻麻你睡覺覺了嗎?”
張澄澄手抖得厲害:“沒有呢寶寶,麻麻有點點冷,你陪我說說話。”
團團的聲音有點着急:“那麻麻你要多蓋牀被子,賀叔叔這裡很暖和的,麻麻要不要回來和團團一起睡?”
張澄澄笑笑,嘴脣有點發白:“麻麻現在回不去,你有沒有聽賀叔叔的話?”
團團有點小得意的說道:“團團有很聽話的,賀叔叔對團團很好,有給團團泡牛奶喝。”
張澄澄語氣又柔和了幾分:“麻麻過兩天就回來了。”
“麻麻——”團團欲言又止。
一陣冷風猛地吹過來,張澄澄趕緊縮起脖子,結果還是被凍得打顫。這種冷直接往她的骨頭縫兒裡鑽,侵蝕着張澄澄僅存的那點兒意志,她覺得眼前一片模糊,心裡的警鐘不停地敲擊着,絕對不能暈倒,暈倒了他們肯定會把她扔出去——
出去了就進不來了。
“麻麻?”手機那頭傳來團團疑惑的叫聲。
張澄澄咬牙抖了一會兒,聽着手機那頭的呼吸聲,心裡終於暖了些。
“團團,我們來做個遊戲好不好——”
“你假裝一下你爹爹,抱抱我好不好?”
電話那頭靜了一會兒,接着有些細微的聲音響起,然後張澄澄就聽到一個渾厚的男人聲音輕聲說:“澄澄乖,我抱着你呢,快點兒睡吧。”
張澄澄:“……”
她嚇得趕緊關了電話——麻蛋又丟人了。
……
就這麼忍着忍着,最後不知道怎麼就睡着了,醒來的時候天都亮了,那隻獵犬在不遠處的籠子裡盯着她看。
張澄澄現在除了那雙眼睛,其餘的部位都動不了,她木然地看着清潔人員在院子裡晃動的身影,靜靜地等着恢復知覺的那一刻。
蔣雯一家三口一早就出門了,中午回來的時候張澄澄還坐在那個角落裡。
蔣雯的目光流露出幾分詫異,她以爲張澄澄早就走了,沒想到還堅守在這,而且看她這副模樣,應該是在外面蹲了一宿吧。
東子運氣倒是挺好,娶了個不離不棄的老婆,我看你能撐到什麼時候!
張澄澄看到蔣雯,勉強扶着牆站了起來,衣服上溼噠噠的淌下來一溜的水,又在牆角蹲了一個晚上,上面蹭滿了泥。
她就用這副狼狽的模樣,一步一步地朝蔣雯走去,眼眸中的色彩仍舊倔強。
“你今天有時間了麼?”
蔣雯站住腳,擡起下巴看了張澄澄一眼。
“有。”
張澄澄表情一怔。
蔣雯接着說:“但是我沒心情。”
張澄澄問:“那你要怎樣纔能有心情?”
蔣雯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尤其在她蹭滿了泥
的衣服上打了個圈,說:“你打算頂着這副泥猴樣和我談?”
張澄澄:“……”
再想開口的時候,蔣雯已經踩着步子離開了。
中午,溫度最高的時候,張澄澄打了一盆涼水,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用力地搓掉上面的泥水。
她不僅要忍受着寒冷和飢餓,還得忍受着那些嘲笑的眼神和明晃晃的鄙視,這比她當初賣花時受到的路人的輕蔑還要讓人難熬。
終於洗好了,張澄澄把衣服晾在後院的晾衣杆上,自己在池塘邊上把褲腿的你也搓乾淨了,然後找了一個陽光充足的地方曬太陽——
強烈的光打在她的頭上,曬得她的額頭隱隱作痛,她有些混亂,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但她知道,不能空手而歸。
傍晚時分,張澄澄去看自己的衣服,結果發現晾衣杆上其他的衣服都掛得好好的,只有她的外套掉在地上,而且不知道被踩了多少道腳印。
張澄澄撿起來,聽到身後傳來一陣鬨笑聲。
她已經麻木了,頭暈腦脹地走到水龍頭底下,又把衣服涮了一遍。
眼瞧着快要乾的衣服又一次溼透了,張澄澄的心裡也凍上了一層冰,她原以爲蔣雯就算看不起她,對蔣東昇總是有幾分姐弟情的,看來這個女人不僅古怪,而且冷血。
不敢再把自己的衣服掛在晾衣杆上,張澄澄只好站在一塊空地上,抱着自己的衣服。
天又黑了,又一天過去了。
張澄澄已經兩天沒有吃東西了,站着的兩條腿都有些發軟。
一陣飯香味飄過來,張澄澄暫時找了個地方坐下,手裡攥着那件溼衣服。
突然,一個饅頭滾到了他的腳邊,混雜着白麪和泥土的香氣。
張澄澄的胃突然間開始抽搐。
她緩慢地擡起頭,果然看到蔣雯站在她的面前,雙手抱胸,眼中的傲慢表露無疑。
別人吃剩下扔掉的饅頭她不是沒撿起來吃過,也正因爲這樣,這個饅頭的誘惑力才更大。
但一直到所有人都睡下,張澄澄都沒有看過那個饅頭一眼。
這一晚比上一晚更難熬,沒又外套,褲子是溼的,寒風就這麼無情地往她內衫裡面灌。
她不敢再蹲着,怕稍不留神再蹭上土,她也無法動彈,四肢已經僵硬,她怕稍一動作,她整個人都會栽下去。
她只能這麼站着,像一尊雕塑,靜靜地等待着清晨的來臨。
第三天。
一早,蔣雯從臥房裡踱步而出,看到那道單薄而筆直地身影佇立在門口。
着裝乾淨,小臉慘白,嘴脣烏紫,黑色的眼眸裡彷彿藏着一道永不覆滅的光。
蔣雯低低的吸了一口氣,她算是有點明白爲什麼東子對這個女人神魂顛倒了。
張澄澄艱難地開口,像是有人在用刀颳着她的嗓子,粗啞而難聽。
“早上好,四姐。”
蔣雯那張不可一世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不平凡的表情,她上下打量着張澄澄,似乎想從她身上找出哪怕一點點投機取巧的痕跡,然後找了許久都一無所獲——
這一刻她終於放下了她總是高高擡起的下巴,平
視着張澄澄那雙堅韌倔強的眼睛,朝她露出了三天來第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
“進來吧。”
張澄澄聽到這句話,感覺自己像是闖了一會鬼門關。
她跟着蔣雯走進會客廳,蔣雯指了指旁邊的一個椅子,張澄澄坐下,嘴脣還是忍不住地發抖。
“我這次找你……”
“你不用說了。”蔣雯也落座。
這時,傑森從裡面出來,給她披上了一件乾淨溫暖的外套。
張澄澄:“……”
“我的意思是……”
“恭喜你,試煉結束了。”傑森微笑着對她說道。
張澄澄十臉懵逼地看着傑森。
傑森無奈又好笑地操着不是很熟練的中文解釋道:“首先跟你道個歉,我的太太,嗯,是位很獨特的女性,她沒有惡意,只是想看看你能堅持多久——事實證明,你很優秀,也足夠配得上她心裡獨一無二的弟弟,其實在你來的第一天,她已經着手處理im公司的事宜了,她遠比我們想象中的要聰明和強大……”
張澄澄:“……”
聽着一大堆名爲解釋實際上對蔣雯的溢美之詞的張澄澄心裡跑過一萬頭草泥馬。
試煉?試煉個毛?
老孃特麼地都要嗝屁在這兒了你跟我說這是試煉?
來的第一天就做好了準備爲什麼不跟我說,受了那麼大罪不說,還擔驚受怕好幾天。
還有,什麼時候刻薄也能稱作獨特了?
傲慢和惡意也能解釋爲聰明強大?
姐夫你濾鏡不要太厚哦?
你妹啊!
奇葩的世界真尼瑪不懂。
張澄澄站起身就走。
“這個房子從來沒有任何和我有關係的人進來過,你本來壓根就不可能進來。”
身後傳來蔣雯的聲音。
張澄澄:“……所以我是不是要跪下唱征服?”
“征服不用唱,借你們家團團給我們晨晨玩兩天就好。”
玩兩天?
玩?
兩天?
玩?
張澄澄扭過頭,目光冷颼颼的:“……謝謝你幫蔣東昇解決公司的問題,這話你要是跟團團說,看他不揍死你!”
蔣雯笑了笑,那股盛氣凌人的感覺削弱了不少,她站起來,個子竟然比張澄澄還高一點。
“嘖嘖嘖,這麼快就翻臉不認人了,東子怎麼看上了你這麼個小母老虎。”
“哦,我忘記了,第一個揍你的不是團團,應該是出來後的蔣東昇。”張澄澄面無表情地說。
說到蔣東昇,蔣雯的表情嚴肅了些:“公司的事情有我坐鎮不會有問題,現在的當務之急應該是怎麼把東子放出來,已經是第六天了,不吃不喝待在那麼潮溼陰冷的地道里,就算他體格好也會受不住。那個死老頭脾氣倔得要死,地道口到房間外不下十個人把守,一個個都是特種精英,不然我早就衝進去把人搶出來了。”
“不用,”張澄澄挑起脣角說道:“現在,你想辦法把老爺子和蔣母哄到夏芷在的那個病房,今天,我要讓老爺子親手把蔣東昇從地道里放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