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嘉文趕到唐家的時候，唐家父子三人正在小客廳裡喝茶，細細地攀談着什麼，聲音清淺如秋高氣爽時節的微風。
昏黃的吸頂燈，營造出一圈淡淡的光暈。那三個人影，無一不是淡定從容，倒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杜嘉文，顯然是一個不速之客。從浮華的塵世，闖入了這樣的世外桃源。
看着客廳一角的三個人，他甚至有一剎那的恍惚。
“杜先生又光臨寒舍，真是蓬蓽生輝啊！”唐老大還沒有開口，唐翔天已經露出了一絲嘲諷的微笑，擺明了就是看他不爽。
“沒有辦法，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等不了三個秋天，當然要趕過來了。”杜嘉文雲淡風輕，這樣的話說出來，居然也不見臉紅。
唐老大的脣角，也忍不住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曉窗，你不能喝茶，忘了嗎？”杜嘉文根本不等唐老大打招呼，徑直坐到了項曉窗的身邊，長手一伸，就取走了她面前的茶杯。
“茶很淡……”項曉窗試圖解釋，卻看到他已經把杯子送到了自己的脣邊。
心滿意足地喝了一口，杜嘉文也不理唐家父子大眼瞪小眼，把她的肩摟到了自己的身邊：“你還是喝一點鮮果汁和開水比較好，好容易養得不錯了，不能功虧一匱啊。”
“給杜先生泡杯茶來！”唐老大對他們的親密舉動視而不見，淡聲地吩咐傭人。
項曉窗覺得自己的耳後根都已經輕輕地紅了起來，掙扎了一下，杜嘉文無奈地放走了她，自己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下。
“這是福建的功夫茶吧……”杜嘉文呷了一口，“大紅袍？”
“你倒是識貨，這可是正宗的大紅袍，直供中南海的。”唐翔天不滿地瞪他，“我可是爲了曉窗，纔拿出來品嚐的，沒想到你的鼻子倒靈……”
“曉窗喜歡的話，以後我也給你弄一點。”杜嘉文溫柔地看向項曉窗，彷彿他的眼裡，除了項曉窗，根本就裝不下其他人似的。
項曉窗紅了臉，搖了搖頭：“我喝什麼都無所謂的，哪裡來那麼多講究？是翔天說這茶好，我喝着，覺得確實不錯，所以多喝了兩杯。”
“你喝了幾杯？”杜嘉文一臉的緊張，“你的胃病，又要發了。”
“哪有這麼誇張啊，這杯子多小，我總共也不過喝了了兩三杯。”項曉窗急忙辯解，“真的沒事的！”
她悄悄地看向唐翔天，果然看到他一臉的懊惱，頓時瞪了杜嘉文一眼。
“胃潰瘍……確實要好好調養。這樣吧，以後就派個專人，負責你的一日三餐。”唐老大若有所思地看看項曉窗，又看看杜嘉文，最後竟然把目光停留在唐翔天身上。
“不用，我從前……”項曉窗急急地接口，“我什麼都吃的，不用特別的講究。只是以前常常忘了吃飯而已，所以胃病纔會愈演愈烈，現在已經不會了。”
“還是要好好養着。”唐老大淺淺地微笑。
一家三口，本來氣氛還算清淺，這時候加入了杜嘉文，彷彿平添了幾分尷尬似的，項曉窗只顧低着頭，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杯子裡溫熱的開水。
唐翔天一把奪過了她的杯子：“你有這麼渴嗎？”
項曉窗手足無措，偷眼瞥過了唐老大。不知道爲什麼，她對他的親近之意，遠遠不如對他的敬畏。
“不是，反正沒事，我就多喝一點。”項曉窗連自己都不知道，這算什麼解釋。然而，這又恰恰是她的心裡話。
唐翔天瞪着她一臉無辜的表情，唐老大卻舉着杯子和杜嘉文幹了一杯“茶”。
“杜先生不見得今天又想來我們唐家叨擾一晚吧？如果還沒有聯繫好酒店，我不介意現在幫你聯繫。”唐翔天很快轉過頭來，把矛頭對準了杜嘉文。
“酒店……倒不麻煩唐少幫主，不過，我是真想再叨擾你們一晚的。”
項曉窗心裡莫名地一暖，又偏生說不出原因。低下頭，這三個男人的臉色，她一個都不敢看。
“杜嘉文，你別想這樣不明不白地讓曉窗跟着你……你當然是瞧不上我們唐家的，我們唐家也不想高攀杜氏！”唐翔天說話的口氣很衝，讓項曉窗陡然吃了一驚。
“我……”杜嘉文張口說了一個字，他的身份確實是一個致命傷。
“你的婚約一天不解除，你就不是自由身。你別把曉窗當作是你以前交往過的女人，她是我們唐家的寶貝，是唐家的大小姐，你根本沒有追求曉窗的資格！”唐翔天毫不客氣地打擊他。
“我知道，陳家……”杜嘉文苦笑着，“就目前來看，確實不具備解除婚約的條件。但是，我和曉窗，不是你們想像的那樣。”
唐翔天不屑一顧，杜嘉文卻只是把眼睛看向唐老大。
“曉窗是我的女兒。”唐老大聲色不動，看向項曉窗的時候，卻有一抹心痛，帶着輕淺的憐憫。
杜嘉文明白他的意思，心裡閃過了無數的念頭，卻沒有一樣可以用來解決他和項曉窗的難題。怎麼會想到，項曉窗竟然會是唐老大的女兒？
“我目前沒有辦法從婚約裡脫身，但我可以保證，陳思嘉絕對不會成爲杜太太。”杜嘉文正色地對着唐老大。
“我關心的，是曉窗能不能成爲杜太太……”唐老大似乎在細細品茶，目光偶爾一掃，卻銳利如刀鋒。
項曉窗被開水嗆到了一口，兩隻手同時拍上了她的背。
隔着項曉窗的黑髮，杜嘉文和唐翔天互相瞪了一眼。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唐翔天嘟噥了一句。
杜嘉文露出一個完美的微笑：“彼此彼此。”
項曉窗尷尬地直起身子：“我沒事，你們不用……”
杜嘉文轉過頭來的時候，看到唐老大的脣角還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雖然並不完全在看他，但杜嘉文敢肯定，這時候他一定還在等着自己的答覆。
想了一想，杜嘉文才字斟句酌：“關於我的婚事，在沒有得到家父意見的情況下，我現在不敢貿然地答應。但是，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不會怠慢了曉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