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死去了一般,任所有人在旁邊如何呼喚,還是絲毫無反應,這一刻,戚淵分明感受到自己的心狠狠的在痛,好像有什麼溜走了。
王震已然流淚,發瘋的搖着蘇夕的身體,徐攜亦緊緊抱着他,緊到雙手麻木,緊到心痛難忍。
範藝馨捂住了嘴,眼淚頃刻掉了下來,她沒有想到事情會演變到這種地步,戚江盡然真的動手殺蘇夕,而懷着八個月肚子的蘇夕……
“都讓開!”
猛然間,戚淵大喝了一聲,脫了外衣罩在蘇夕身上,從徐攜手裡把她搶過來,一把抱住狂奔下山,喊道:“快點,夕夕還有呼吸。”
蘇夕,答應我,一定要撐住這口氣。
一路飆車到醫院,一路馬不停蹄送進搶救室,幾乎所有人都堵在了醫院,範藝馨坐在椅子上低着頭,王震兩眼通紅直直盯着手術室,徐攜和戚淵各自靠在一旁,兩人神色難辨,但都兩眼通紅,藏不住緊張和擔心。
手術五個小時過去,在幾人焦躁的等待中手術室的門終於打開了,閉目沉睡戴着氧氣罩的蘇夕被推了出來,放在了無菌病房。
“醫生,怎麼樣了?”王震急忙抓過醫生的手,兩眼全是期待,他太害怕了,看着那樣的夕夕,他的心都在滴血啊。
範藝馨也問道:“夕夕穩定嗎?”
醫生看了醫院一眼,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頗爲語重心長說:“病人情況很不穩定,身上傷口很多,應該是滾下山坡所致,手上還有兩處比較深的刀傷,這些都不是致命的,致命的是她在大雨裡昏迷了一天一夜,意志已經特別虛弱了,現在高燒不退,如果今天能退燒就沒事,如果退步了……”
“什麼退燒就沒事!夕夕一定會沒事!你一定要醫好她。”王震立即吼了起來,抓着醫生的兩隻手都抖了起來,紅着眼問:“那孩子呢?夕夕肚子裡的孩子已經八個月了……”
說到孩子,醫生又望了戚淵一眼,戚淵沒有表情,但神色已經透漏了他的不安和心情,他沉沉道:“有話可以直接說。”
“戚大少奶奶如果醒不來,可能隨時都會……一屍兩命。”醫生話都還沒說完,王震突然抓住他的手揪住他的衣領,激動說:“如果你再詛咒夕夕,我……”
“乾爹,你冷靜一點,夕夕會沒事的。”戚淵把兩人拉開,隔着玻璃望向病牀上臉色蒼白的蘇夕,說:“如果能醒呢?”
醫生吸了口氣,也很能理解王震的心情,並不怪罪,而是說:“如果戚大少奶奶今天能醒就表示沒有生命危險,三天後我們會爲她破腹產,她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順產了,而這個孩子也必須是早產。”
這麼說就只能靠蘇夕自己能不能醒過來了,大家都聽的明明白白,王震一步跌倒在椅子上,竟然掩面痛苦了起來,我的夕夕,從小父母雙亡,童年短暫,爲什麼……爲什麼……
這個時候徐攜已經冷靜了許多,他深深吸了口氣,對醫生點了點頭:“有勞了,希望你能盡全力。”
醫生點頭表示一定,遂又和戚淵兩人借一步說話,門一關起來,戚淵單刀直入,“情況如何?”
他這句話很奇怪,明明剛纔都解釋過了,但醫生卻聽的懂,於是也直接說:“情況並不是很樂觀,她還吊着一口氣不肯鬆,一般的人遇上這種情況早就沒氣了,少奶奶應該是有什麼放不下的事情,所以一直撐着,這個時候千萬不能斷氣,一旦斷氣,你從德國抱回來的孩子也就派不上用場了。”
什麼放不下的事?蘇夕會有什麼放不下的事?戚淵沉默了會,剛硬的臉部線條愈發繃緊,他說:“已經到這個地步了,不能功虧一簣,不然一切都泡湯了,給我一套無菌病服,我進去和她說說話。”
“嗯,這樣對她甦醒也有幫助,希望她放不下的是你。”醫生立即讓人取衣服來,蘇夕根本沒懷孕,如果有懷孕也許執念會是孩子。
半天過去,黃昏夕陽落下,徐攜王震以及範藝馨誰也沒有離開,都坐在病房外,看着隔着玻璃窗的戚淵握着蘇夕的手,撫摸她的臉頰,側臉深情的讓範藝馨忍不住又紅了眼眶。
她自責,如果不是自己非要叫蘇夕過來探班陪自己吃飯,戚江就沒有這個機會,蘇夕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隨時……都可能撒手人寰一屍兩命。
這對她而言壓力太大,遠遠超出了心理承受範圍,如果蘇夕出了事,她等於毀了一個家庭,毀了兩個人的一生,這一輩子都將難逃心裡折磨。
徐攜靠在玻璃窗旁,回想兩人的第一次相見其實是在金爵會所裡,蘇夕也許並沒注意到,當時她青春飛揚,笑容單純,身上那種乾淨而純粹的氣質在一堆胭脂粉濃濃的女人堆中是何等的出色,只一眼,他就記住了。
他想起蘇夕毫無防備的無邪笑容,天真信任,她的笑她的一舉一動都還牢牢根深蒂固在心裡,他無法放下,一次次控制不住自己去接近,而她,卻躺在病牀上了無生氣。
他心痛,恨,卻無法正大光明的說出來,這樣的壓抑誰又能理解?
直到入了夜,戚淵一直趴在蘇夕耳邊,一字一句的和她說話,“夕夕,你在懲罰我嗎?懲罰我給了你一個人的婚禮,懲罰我留你一個人獨守洞房夜,懲罰我夜不歸宿,懲罰我對你的冷漠,懲罰我遲來的覺悟,夕夕,對不起,爲了我,你吃了這麼多的苦受了這麼多的折磨,這些,本不應該是你承受的。”
他斷斷續續的說,蘇夕依舊躺着一點反應也沒有,蒼白的小臉上好幾道血痕,就算用了藥膏也依舊觸目驚心,原本經常上揚的脣角此刻沒有一點弧度,好像再也沒有力氣似的。
想起梅花林裡她像個孩子一樣大笑,想起兩人在雪地裡相互追逐,這一切就好像在昨天,猛然間記憶佔據了全部的思維,戚淵緊了緊握住蘇夕的手,那些無法說出口的話,在他心裡反覆了好幾遍。
蘇夕,對不起,讓你承受這一切悲痛,只是,我也沒有選擇,命運安排我們相遇,然後無情。
只是就算無情,看着即將遠離而去的你,我亦心痛難忍。
天已經深的看不清楚方向了,蘇夕的呼吸越來越弱,生命氣息幾乎爲零,戚淵的心一點點冷下去,那些曾經,那些刻意爲之的溫柔在此刻席捲了全部身心,把他包圍着控訴,指責,聲討。
可是,毫無意義了,是嗎蘇夕?無法重來了。
戚淵俯下身,眼睛裡閃爍着水晶一樣的光芒,心情複雜的說不出是哪一種,有怨恨,有悲傷,還有佔據最多的回憶,他俯下身吻住了蘇夕的脣,都一樣冰涼沒有溫度。
“對不起……”對不起,我無法愛上你。
一吻隱藏了愧疚,永別,戚淵久久逗留,最後才閉上眼睛站起身子,正準備鬆手時,他突然看見蘇夕眼角流下來的眼淚,整個人猛的一怔,瞬間衝破了被離別包圍的情緒,漸漸理智清醒,他打開病房門大聲說:“快叫醫生來,夕夕可能要醒了。”
“醒了?真的?”王震騰的一下站起身子,立即跑了出去,大聲叫道:“醫生!醫生!醫生呢?快點,我家夕夕醒了。”
一聽蘇夕要醒了,範藝馨和徐攜同時都站了起來,圍在玻璃窗旁邊果然看到蘇夕的手指輕微動了幾下,只是這樣一個小小的動作,就已經安撫了多少人的情緒和人生,範藝馨忍不住捂住嘴,眼淚一顆顆滾下來,她撲到徐攜懷裡,哽咽道:“夕夕終於醒了,徐攜,終於醒了,如果她不醒,我這輩子都會自責。”
此刻徐攜全部心思都在蘇夕身上,眼睛一刻也沒有挪開,抿了一天一夜的嘴角終於揚了起來,他輕輕拍了拍範藝馨的背,低聲像是安慰她又像是自言自語,“沒事了,沒事了……”
終於醒了,蘇夕,只要你能醒來,不管是爲了誰。
醫生風風火火趕過來檢查蘇夕,帶了一堆護士和醫療工具,戚淵等人在無菌病房外候着,每個人都提起了心,唯獨戚淵此刻冷靜沉着,當看到蘇夕即將死去時,那種情緒把他包圍了,竟然一時之間沒有擔心蘇夕的死將會毀壞他的計劃,現在,想想才滿手都是汗。
雖然蘇夕的死未必會毀壞他的計劃,但總要冒些風險,他經營了這麼久,爲的就是沒有風險。
醫生足足檢查了一個多小時,才笑容滿面的出來,報喜:“恭喜了,戚大少奶奶神智已經恢復清醒了,已經完全脫離生命危險了,只是現在身體很虛弱,孩子早產的現象也明顯了,三天後我會爲她破腹產。”
一聽蘇夕沒事了,王震長舒了一口氣,隨即皺眉問道:“破腹產對夕夕有沒有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