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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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天氣很好, 陽光普照的,柔和的光芒透過沒有完全拉嚴的百葉窗一點一點地照射進了一個純白色的房間裡。

這是一間高級病房,房內很安靜, 除了醫療儀器在使用中發出的電子音以外, 幾乎聽不到任何別的聲音。病牀上躺着一個蒼白虛弱的少年, 陽光隨着時間的推移一點一點地爬上了他的臉, 再一點一點地攀爬到他閉着的眼睛上。

就在陽光停留在少年的雙眼上後不久, 不知道是因爲光線刺激的關係,還是因爲其他,少年的表情開始變幻, 眉頭也皺了起來。

“霄——”少年突然從嘴裡溢出一個名字,然後猛地睜開了眼睛。

“嘻嘻嘻~你終於醒了啊?霄不在這裡哦~~~”

白蘭剛剛從噩夢中甦醒過來, 就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無力地把左手上舉, 擋掉照射在眼睛上的光線,才勉強看清楚坐在身邊那人的樣貌。

“你怎麼會在這裡?貝爾……學長?”白蘭皺着眉, 吃力的辨認出那個沐浴在陽光下,顯得整個人無比閃耀的金髮少年。

貝爾聳聳肩,說:“你受傷,王子多少有點責任,身爲一個王族, 王子當然不會推脫責任, 所以就來照顧你咯~~話說啊, 王子已經在這裡守了你整整七天七夜了啊……”

白蘭眯起眼睛盯着貝爾揚起的嘴角看了一會, 才篤定地說:“你說謊了, 貝爾學長。”

貝爾面不改色地拿起牀頭水果籃裡的一隻蘋果,手指翻飛之間變出一把小刀, 利落地削起皮來。

“嘻嘻嘻~白蘭學弟說的這話可真傷王子的心啊,王子在這裡不眠不休地照顧了你那麼久,你居然說我騙人?嘻嘻嘻……”

“不要開玩笑了,學長!霄去哪了?”原本白蘭的頭脹痛得厲害,再加上一直聽見貝爾“嘻嘻嘻”的笑就覺得更難受了。

貝爾被劉海遮住的雙眼裡閃過一道狡黠的光芒,他輕咬了一口剛剛削好的蘋果,聲音低了幾度,淡淡地說:“她死了……”

“你說什麼?”白蘭的情緒一下子劇烈波動起來,胸前本來就還沒好透的傷立刻就迸裂出了血跡。

貝爾一臉沉痛地說:“因爲沒有保護好你,霄在你昏迷的當天晚上,就被你父親槍殺了,這是王子親眼看見的……”

貝爾的話還沒說完,白蘭也還沒來得及發作,就見病房的門被推開,霄端着一隻小碗走了進來。

“白蘭醒了嗎?你們在說什麼?”

聽見霄的問題,貝爾下意識地轉身把手裡的蘋果塞進白蘭的嘴裡,堵着他的嘴不讓他說話。然後貝爾裝作若無其事地將雙手背在腦後,說:“啊,是白蘭學弟要吃蘋果,王子剛剛屈尊降貴,親自幫他削好了還服務周到的送到了他的嘴裡,你看,他吃的多香啊!”

白蘭被他這句話噎的差點背過氣去,什麼叫吃的香啊?把你吃過的東西塞到我的嘴裡到底是什麼意思?這難道就是你所謂的王族應有的舉止嗎?

不過被貝爾這麼一搞,白蘭在乍一看到霄的時候,從心底涌現出來的怨恨之情被打消了不少,才讓他至少可以冷靜的思考,並且保持臉上的神色不出現什麼不好的變化。

直到霄把白蘭嘴裡的蘋果拿下來放到一邊,再幫他把被子拉好的時候,他纔對霄憋出了一句話:“好久不見了…霄…我…很想你……”

聽了這句話,霄一直面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淺笑,柔柔地注視着白蘭那雙紫羅蘭般夢幻的雙眼說:“我也很想你,白蘭……”

聽到霄帶着明顯情感的聲音,白蘭不禁晃了神,在他的眼中,夢裡那個狠心的少女和眼前這個溫柔的霄似乎在不停的重合又在不斷地被分割開來……

“白蘭?白蘭?”

“啊?什麼?”

“你精神不好嗎?”霄擔心地伸手探了探白蘭額頭的溫度,然後把之前端着的小碗送到白蘭的嘴邊,說:“把這個喝了再睡會吧。”

白蘭被鑽進鼻子裡的血腥味叫回了神志,他詫異地盯着眼前裝滿了暗紅色液體的小碗:“這是什麼?”

霄還沒來得及回答,一旁無聊得在牆上用刀子射出一個人形的貝爾就插話了:“嘻嘻嘻~霄醬真是在乎你呢,爲了讓你早日康復,她每天都有放血給你喝哦~~”

白蘭震驚地看向霄,喃喃地道:“爲什…麼,你要爲我做到這個地步?”

霄理所當然地說:“你需要,我就給你,沒什麼特別的啊,好了快喝吧,等血冷下來效果就會減弱的。”

白蘭愣愣地任由霄把那碗血一點一點地喂進自己的嘴裡,不知道是心理因素還是其他,那些還帶着些許餘溫的血液在進入他的胃裡之後,變得滾燙滾燙的,幾乎要把他整個人都燒開一樣。

白蘭突然間無比希望自己夢中的那個狠心的“母親”只是樣貌上和霄相似而已,霄是那樣的美好,那樣的溫柔,那樣的……

“貝爾學長,你剛剛還沒回答我,你怎麼會在我這裡?巴利安的工作應該很忙纔對吧。”因爲想要向霄求證一些事情,不方便有外人在場,所以白蘭才突然向貝爾發問,想引導他離開這裡。

“嘻嘻嘻~~~王子確實是很忙呢,不過因爲上次圓滿完成了任務,BOSS給王子放了幾天假,所以纔來看看你啊。”貝爾抖抖手指,將那些釘在牆上的刀子利用透明的鋼線都收回了手掌中,再雙手一合,刀子就全部消失不見了。

白蘭對貝爾魔術般的表演視而不見,只是淡淡地說:“謝謝學長的關心,我已經好多了,你還是快回去吧,免得有什麼突發的任務……”

白蘭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突然出現在半空中的小嬰兒打斷了:“貝爾,BOSS要我們集合,有緊急任務。”

“瑪蒙?你怎麼來的這麼不是時候啊……”貝爾捂着臉,哀嘆道。剛纔看見白蘭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貝爾立刻就猜到他要對霄說什麼秘密的話,他是故意留下來聽的,沒想到居然這麼巧,居然真的有任務了。

“啊,既然學長你有緊急任務,我也不留你了,下次會專程來向學長道謝的。”白蘭一臉體貼地笑得眼睛彎彎,嘴角彎彎。

貝爾不情不願地跟着瑪蒙走了,一邊走還一邊隱隱傳來他們之間的對話。

“瑪蒙,BOSS不是說好放我一個月的假了嗎?怎麼又變卦了?”

“這你要去怪斯誇羅,誰叫他辦事不利,拿回來的東西居然是假的,BOSS發了好大的火呢……”

“真的嗎?那斯誇羅怎麼樣了?”

“那傢伙還不知道呢,以爲自己出色的完成了任務,正在等着BOSS的誇獎呢!”

“嘻嘻嘻,真想馬上回去看看斯誇羅被BOSS揍的畫面,一定很美妙~~~”

等兩人徹底走遠以後,白蘭醞釀了好一陣感情,才緩緩開口說:“霄……能跟我說說,你以前的事嗎?”

霄因爲白蘭的這句話一下子陷入了沉思,沉默了足有十分鐘,才悠悠地說:“好……”

聽不出感情起伏的聲音在白蘭的腦海中響起【雖然已經經過很多年,我差不多忘記了我最初的樣子,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個時候的我不過是一個普通人而已。那時候我過着日復一日平淡如水般的生活,現在回想起來,可能,那個時候纔是我最幸福的時候吧。那一年,我落水身亡,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我那一輩子的父母給我取名叫做——長谷川霄……】

白蘭默默地聽着,時不時會因爲霄訴說的危險經歷而情緒起伏,直到聽到……

【……爲了報答普利西亞一家對我的救命之恩,我跟着普利西亞一起去了組織。在那裡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因爲表現優異,所以我和普利西亞同時提前接受了手術,從而成爲了半人半妖的戰士……】

聽到這裡,白蘭藏在被子底下的雙手下意識地握成了拳頭,努力掩飾着自己臉上異樣的表情,他的心底在不算吶喊——

‘霄是她,真的是她——那個狠心的女人,怎麼辦?我該怎麼辦?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她會是她?’

所幸霄此時還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之中,根本沒注意到白蘭的臉色,她一邊回憶自己曾經經歷過的那些曲折,一邊再次品味當時感受過的情感。

當聽到霄爲了捨棄自己身上的妖魔血肉,甚至不惜背叛了“爸爸”恩維的信任的時候,白蘭終於忍不住開口質問:“你就真的那麼痛恨自己非人類的身份嗎?只要能控制自己的食慾,當半人半妖比人類要好的多吧!”

霄沉默了一會,才緩緩開口:【我忘記了很多東西,經歷過的事情如果不是特別記憶深刻,也會很快遺忘。在變成半人半妖之前,我失去了人生的目標,剛好處在生無可戀的時期。雖然那時對於成爲半妖戰士只是輕微有些牴觸,但在經歷轉化的那幾天,爲了活下去,變回人類就已經成爲了我爲自己定下的人生目標,也可以說是一個藉口吧……隨着時間的流逝,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已經變成了我的一個信念,一個支撐着我活下去支柱。如果沒有了這個信念,恐怕我連一分鐘都活不下去了吧……】

聽了霄的話,白蘭低下了頭,看不清楚臉上的表情,但是從他周圍混亂的氣息可以知道現在的他情緒波動非常大,心裡似乎在做什麼激烈的鬥爭一樣。

當霄說到自己在上一個世界裡,因爲被身體傳承下來的意志的影響,對王盲目的忠心,甚至最後還爲了王差點犧牲了自己的性命的時候,白蘭再次開口問道:“太過分了,他那麼對你,你怎麼還會對他這麼……忠心耿耿?”其實白蘭想脫口而出的是“迷戀”纔對,但是在最後關頭他還是硬生生的改了詞彙。

【我也不知道,只要看到王的身影,感受到王的氣息,甚至只要在腦海中想起王的音容笑貌我就會不由自主地想爲他獻上自己的一切。感覺王就好像是我的天,我的地一樣……】霄的眼神很迷濛,表情微微露出一種異樣的狂熱。

白蘭看着霄的表情覺得非常礙眼,忍不住伸手拉了拉霄,喚回她的注意力:“之後呢?之後你又到了什麼地方?”

【之後啊……就遇到你了,在那個湖裡……】霄努力壓制下因爲想起王而沸騰起來的血液,回給白蘭一個滿含着感激和柔情的微笑。

就是這個微笑,這個眼神迷茫,看似堅強卻內心脆弱無比的少女一下子打破了白蘭的心防。

‘她什麼也不知道啊,她根本不知道我經歷過的那些,她不知情啊。我怎麼能因爲她完全不知情的事情而怨恨她,這對她不公平啊……’

白蘭突然握住了霄的雙手,一臉真摯地說:“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讓你受一點委屈——”

就讓我們倆,從此以後,都再也沒有遺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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