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蘭在走出飛機艙的時候, 被刺眼的陽光給晃花了眼,不禁眯起眼,擡起左手在額頭上略遮了一下。
在不遠處看到了自家熟悉的家徽, 白蘭有些納悶, 什麼時候傑索家變得這麼張揚了?隨隨便便地就把印有家徽的加長林肯開到機場來, 也不怕被人暗殺什麼的?
從那輛惹人眼球的加長林肯身上挪開, 就看到了那個自己名義上的義兄筆直地站在一旁, 看樣子似乎是來接自己的樣子。
原來如此,霄腦海中幻想出來的小人一拳敲在自己的手掌上,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
‘如果是喜歡引人注目的羅涅克來接機, 確實有可能這麼張揚的。不過,這傢伙怎麼會來接我的?’心裡雖然很疑惑, 但是白蘭的臉上卻看不出一絲波動。
接收了無數平行世界裡自己的記憶和知識之後, 白蘭早已不是從前的白蘭了, 現在的他已經不會再對羅涅克的幼稚的挑釁產生任何的情緒波動了。那些對他來說,只不過是螻蟻一般存在的小小挑釁, 他是絕對不會放在眼裡的。
白蘭微微挑起嘴角,露出一個純真的笑容,也許是演技更加高段的關係,甚至連他的眼裡都浮現出了溫暖的色彩:“怎麼會是你來接我的?哥哥,我實在是…受寵若驚啊~♫”
“哥哥”這個稱呼, 是白蘭在認識羅涅克以後的一個星期裡對他的叫法, 但是在白蘭徹底認清了對方對自己敵意不小以後, 就再也沒這麼叫過了。
與白蘭的輕鬆相比, 站在他對面的羅涅克所面臨的壓力要大得多。遠遠的望着白蘭向自己走來, 羅涅克只覺得身上壓了好幾座山一樣沉重,這種感覺, 他只有在上次和多魯克一起去參加那個大型黑手黨集會的時候,在那兩個外表溫和卻站在意大利黑手黨頂端的家族首領身上才感受過一星半點。
在白蘭開口說話的時候,羅涅克看到的分明是一張溫暖至極的笑臉,但是周身傳來的壓力卻明明白白地告訴他,這個人……非常危險。
那一刻,羅涅克忘記了原本自己想要開口挑釁的話,忘記了自己早已編造的非常完美的關於霄失蹤的謊言,他的腦海中只剩下白蘭的笑臉和他甜膩的聲音。
白蘭挑起一邊的眉毛,面前這人明顯的走神讓他感到有些不爽,明明自己剛纔已經故意放出氣勢來壓他了,居然還敢這麼無視自己?
白蘭笑容不變,伸出右手想拍拍羅涅克的肩膀,把他從不知道哪個奇幻空間裡喚回現實。
白蘭的手還沒碰觸到羅涅克的衣服,對方的舉動就讓他吃了好大一驚。
羅涅克竟然當着機場裡那麼多人的面,單膝跪倒在白蘭的面前,向他低下了自己一向高傲的頭顱。
“請讓我跟隨你吧,白蘭…大人!”
羅涅克跪了很久,久到他額頭上冒出的汗珠開始往大理石地面上滴落的時候,白蘭才伸出手,在他的肩上按了按。
“好啊~有你的扶持,我感到非常高興呢,羅涅克哥哥~♪” 擡起頭,白蘭燦爛的笑容彷彿天地都被他遮蓋了顏色。
“嘖嘖嘖,你的身體數據太差了啊,跟之前我看到了完全不一樣!”穿白衣大褂的藍髮科學家一邊摸着自己下巴上的鬍渣,一邊對着手裡的一份數據表失望地直搖頭。
在他身前一米的距離,巨大的圓柱體玻璃罩裡,霄雙眼緊閉,雙手環抱着自己的肚子,就好像睡着了一樣。
肯尼希從手裡的數據中分出神來,擡頭看見霄的睡顏,便伸手觸摸着玻璃罩,喃喃說:“你要好好保養身體啊,現在的你,根本承受不了我偉大的實驗啊……”
霄完全無視了肯尼希的所有舉動,她現在心裡除了把肚子裡的孩子平安生出來以外就再也沒有其他的想法了。
對於肯尼希所說的,自己是被白蘭出賣,賣給了這個人這件事,霄並不怎麼相信。畢竟和白蘭相處的幾個月的時間,霄對白蘭的性情還是有幾分瞭解和信任的。他對自己的溫柔,對自己的體貼,霄看得出來,這些都不是作假作出來的。
剛剛醒來的那會兒,霄也想過逃離這裡,只是現在她身上的力量絕大多數都餵給了肚子裡的孩子,剩下少數能力僅夠維持她最基本的生命。別說打破現在困住她的這個經過特殊處理,連大炮也不能在上面留下什麼印記的強化玻璃,就算是讓霄現在去捏碎一隻普通的玻璃杯,她也做不到。
肯尼希又是個非常謹慎的人,他不知道從什麼地方知道了霄能夠石化別人的能力,所以從來也不用正身在霄面前出現,總是用虛擬呈像來和她溝通交流。
從肯尼希時不時掛在嘴邊的話語中,霄知道了他的目的,用自己來進行一個“偉大”的實驗。
肯尼希的實驗似乎需要十分強大的生物來試驗,所以在他看到霄的身體數據報表之後,在失望之餘,更是積極地爲霄保養起了身體。
現在包裹住霄全身的液體是一種特殊的營養液,可以直接滲透進霄的皮膚,從而滋養她體內正逐漸在衰竭的內臟器官。
在這些液體裡泡了兩天之後,霄明顯感覺到自己的五感恢復不少,體力也在逐漸恢復,連原本快要感覺不到的念力也開始變得朝氣蓬勃起來。
霄不急,她的寶寶還有不到十天就要出世了,只要寶寶一出生,她的力量就能在很短的時間內復原好幾層。到時候就算不能把這個實驗室給毀了,至少逃離這裡還是能夠輕鬆做到的。
“你是說……霄失蹤了?”白蘭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他斜靠在單人沙發上,輕輕晃動着手裡的酒杯,任由那血紅色的液體在杯中盪漾起誘人的波紋。
羅涅克站在白蘭的身後,低着頭聆聽白蘭對烏雷娜的問話,表情雖然不變,但是心裡已經把自己的所作所爲都回顧了一遍,確定自己已經把知情的相關人員都處理乾淨,沒什麼紕漏了,才微微牽起嘴角,目光灼灼地望着白蘭的背影。
和羅涅克的胸有成竹相比,烏雷娜就顯得不安多了,霄確實是在她的眼皮底下失蹤的,自己實在有負白蘭少爺的請託。再加上,這次白蘭少爺回來以後,整個人氣場都強大了好多,烏雷娜現在連擡頭正眼看他的勇氣都沒有了。可是,這誰又能想得到呢?只不過是去洗手間補個妝的時間而已,那個之前還昏迷不醒,比七八十歲的老人還要虛弱的霄就能不翼而飛呢?烏雷娜要不是從現場的痕跡中判斷出牀上那人是自己離開的話,恐怕也是很難相信這個“事實”的。
白蘭默默地聽完烏雷娜的敘述,擡眼瞥了她一眼,又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身後恭敬的羅涅克。
“這樣啊……”
手中搖晃了一會的紅酒,最終也沒能讓白蘭品嚐到,而是被他倒進了身側花盆中盛放的潔白色的蘭花的花瓣上。
血紅色的液體,像是污穢的血液一樣,將原本聖潔的白蘭花一點一點的染成了墮落的暗紅色,像是在預示着什麼似的……
實驗室裡再次被炸爛的動物屍體,將肯尼希原本就不好的耐性徹底用完了。
“還是不行,還是不行,還是不行,呀呀呀呀~~~~我快要發瘋了,這個女人到底要什麼時候才能恢復力量啊?”肯尼希雙手撐在控制檯上,透過屏幕注視着透明圓柱體中霄的動態。
肯尼希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了幾下,飛快地調出霄目前的身體數據,一邊看還一邊喃喃自語:“不行,太慢了,太慢了!一定要想辦法讓她馬上好起來!”
在一陣忙碌之後,對比過好幾份霄的身體數據表的肯尼希擡起頭,望着睡夢之中也不忘護住肚子的霄陰沉沉地笑了:“我找到了,那個讓你一直不能康復的罪魁禍首……”
肯尼希墨藍色的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回過身,在控制室的另一頭繼續賣力的敲擊起了鍵盤來。
霄閉着雙眼,努力感受着肚子裡的小生命強勁的心跳聲,對於周圍發生的一切都好無所覺。
等她察覺到什麼動靜,睜開眼睛看向四周的時候,纔開始變了臉色。
“我實在是等不及了呢……”肯尼希的虛擬呈像再一次出現在霄的面前,“我的實驗已經等不及你這麼慢慢恢復了……”
肯尼希在身前的控制檯上敲擊了幾下,就見原本將霄浸泡起來的那種金黃色的液體漸漸的變成了螢綠色,而霄也在也在液體變色的同時,感到身體一麻,渾身上下使不出一點力氣。然後螢綠色的液體在很短的時間內被全部放空,透明圓柱體裡只剩下霄無力地靠在玻璃罩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你要……對我做什麼?”
肯尼希微微眯起了雙眼,伸出豔紅色的舌頭舔了舔下脣,說:“只是……做一個小小的手術而已,放心,很快就會結束了,你的身體很快就會康復的……”
隨着肯尼希在控制檯上不斷的施加指令,囚禁着霄的玻璃罩裡出現了無數只戴着手套的機械手,每隻手上都拿着一種手術用具。
其中兩隻機械手分別拽住霄的一隻手,將她拎到半空中,另外兩隻手固定住霄的蛇尾,一切準備就緒,手術開始了——
霄瞪大了眼睛,眼睜睜地看着兩隻機械手臂拿着手術刀刺入自己的小腹,嘴裡終於抑制不住地尖叫起來。
隨着霄的尖叫聲響起,周圍的電子儀器分別收到嚴重的影響,那些機械手臂的動作立刻遲鈍下來,金屬質地的胳膊上還隱隱閃着電光。
“該死的,不準叫,不準叫!”肯尼希所在的控制室就在隔壁,他頭頂的日光燈就因爲霄剛纔的尖嘯爆裂開來,弄得他狼狽不堪。
肯尼希一邊咆哮着,一邊操縱着不甚靈活的機械手臂,將霄的嘴死死的矇住,不讓她發出一點聲音。
同時肯尼希也不管霄現在的身體受不受得了了,什麼前戲也沒有,直接控制着機械手臂用手術刀劃開了霄的肚子。
因爲暗恨剛纔霄的舉動讓他落了面子,肯尼希的動作稱得上是粗暴了,那些機械手臂像是獸爪一樣,直接將霄肚子上那條被劃出來的一條傷口生生地扯開,露出了肚子裡那個尚未足月的孩子。
此時的霄眼淚像泉水一樣涌了出來,身體上的痛楚不只是讓她擔心自己的孩子而已,還喚起了她似乎已經是很久遠以前的記憶。
【好像在什麼時候……我也曾經受過這樣的痛楚……】
【是在什麼時候呢……】
霄的靈魂好像已經脫離了自己的身體一樣,漂浮到了一個昏暗沒有一點光芒的空間,在這裡,霄的腦海中再一次閃現過自己的過往,就像是在看電影一樣,以一個外來者的眼光在看自己的人生。
落水死亡……木葉新生……成爲戰士……門……等等,門?
霄感覺眼前靈光一閃,周圍的黑暗霎時間全部退去,周圍立刻變成了讓她記憶深刻的門裡的景象。
那是……
霄看着那個熟悉的身影舉着耀眼的賢者之石走進門裡,看着無數黑色的手伸向那個人影,看着一雙黑色的大手在她的肚子裡攪動,看着一塊紫色的血肉從她的肚子裡被挖走……
是那個時候啊……霄的眼神微微黯了下來,到現在爲止對恩維的歉疚還時不時地會出現在她的腦海之中,但是此生她都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去見他,向他懺悔了。
霄無意中擡頭一看,卻發現了一件令人驚異的事情,那個“自己”昏迷過去以後,事情並沒有完結。那塊從她的身體裡被挖出來的妖魔血肉以飛快的速度在膨脹,並且迅速生長出四肢和頭,變成了一個人類嬰兒的形態。
霄站在昏迷的“自己”身後,擡頭和那個嬰兒四目相對,那雙紫色的充滿了仇恨和怨氣的眼睛,直直地望進了她的心裡。
啊……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