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第 17 章

因白日一言不合, 晚上突遭橫禍,飛蓬冷靜下來後,方重新凝聚出體魄, 並把天幻神裝化爲藍色錦衣, 自林木叢中走出。

仿若出來閒逛的富家公子, 藍衣青年腳步不緊不慢的進入城門, 守門的神兵隨意掃了一眼, 見其自覺按照門牌上所說,往陣法裡丟了一塊神石,便收回目光繼續閒聊了——

“嘿, 昨天雲起客棧被砸了,域主大人似乎很生氣呢。”

“哈, 咱們的新域主才上位, 遇上這種明晃晃打臉的事情, 能忍纔有鬼了。大人已把麾下的四大護法都派出去了,那可是地級巔峰呢, 說是要把違反我族族規,在城池裡冒大不韙動手之輩揪出來。”

才走遠一些,還在注意這邊情況,飛蓬的腳步悄然一頓,又毫無不對的繼續向前, 唯嘴角流露一抹嘲諷之色。在路過昨夜的住所時, 他投之一瞥, 見牌匾烏七八黑, 桌椅盡數燒燬, 老闆苦着臉帶領夥計們重新佈置陣法,才走了進去。

“客官沒事?”節點被瞬間打上, 陣法轉瞬佈置成功,老闆回過頭,驚喜交加但又化爲糾結道:“客官,域主正派人到處找您。”

飛蓬聳聳肩:“我是受害者。”清澈的藍瞳掃視周圍:“對了,這位域主的性子……”

“客官不用擔心,您完全可以直接去域主府,我和您一起,解釋清楚就好了。”客棧老闆笑了起來:“這位域主大人上任雖然不長,但性子挺公正的。”

飛蓬愣了一下:“他不是爲名額來的嗎,上位後應該會爲政績大刀闊斧改革吧?”改革永遠不會一路順風,必會觸及既得利益者的集團,影響最大的應該便是治下近處城池的生意人,再加上昨天對方麾下拉攏不成,便夜襲想殺死自己之事,飛蓬實在很難對這位域主有好感。

“唔…”客棧老闆示意手下的夥計把客棧收拾好,熱情的領着飛蓬向外走:“我們中央大陸東北域,有兩大勢力,凜冬閣和開陽劍派。前任域主出自凜冬閣,脾氣嚴苛不說,連域內各城鎮入口的封費,都比較貴。可現在這位有所不同,他是實打實的劍修,性格沉靜公正。”

想到昨夜的遭遇,飛蓬的腳步一頓,藍眸劃過一縷狐疑,又迅速收斂。其不經意的曼聲一笑:“哦,也就是說,這位是隻講究實力的正統劍修嘍?”

“沒錯,之前有不少高手,甚至還包括他族天驕,慕名來找咱們域主切磋呢。”老闆嘿嘿的笑了起來:“我看得出來,你也是個厲害的,想必能和域主說到一起去。”

飛蓬哭笑不得的搖搖頭:“對了,昨晚那兩個,你能認得出是什麼來歷嗎?”

“看不出來。”老闆的笑容不禁一苦:“所以,我纔要拉你去找域主。敢在東北域中心鬧事,對方只怕意不在你。”被小瞧的飛蓬並無不悅,他只垂眸陷入深思,直到踏入域主府邸,方再次提起警惕,如今還不知真假,當小心爲上。

魔界,驕蟲治下領域,眀夜城,城主府

“飛蓬將軍終於在神界大陸現身了?”美妙的琴音停歇,靜靜聆聽的女子露出一抹遺憾,但這並不影響內中神族此刻複雜的心情。白皓的手指無意識的緊緊挨着琴絃,幾縷血絲溢出,引得身旁發怔的宋坤皺起眉頭,其只深深舒出一口氣:“五百年,應該突破到地級了吧。”

放下手中師姐雲鈺的傳訊字條,宋坤執起白皓帶着傷痕的手,眸色微微一暗,沉聲說道:“蝶衣,你把這個送到神界去。”他隨手拋出了一枚戒指:“反正,那位離開繁星戰場,短時間不會回去了。”

蝶衣瞄了一眼白皓,見其毫無意外之色,連問都沒問,不禁暗歎一聲,不再猶豫的走了出去。

“阿皓。”見義妹的身影再看不見了,宋坤才露出無力的表情:“我該贊你聰明絕頂嗎?”他揉了揉額角,說出自己刻意忽視了五百年的問題:“你一開始給我出‘撒餌撈魚、引蛇出洞’的招,就是在挖坑啊。”

白皓掙脫宋坤的手,輕輕撫摸琴絃,他垂眸說道:“願者上鉤罷了,我只是賭你的品性沒變。”其嘴角掀起一抹淺淺的弧度:“我不幫你,神魔大戰的俘虜處置,你們絕對會一切照舊,將之交給魔族一方專門人士,換取修煉資源甚至軍功。”

“可你若是幫我,就成了立功,而我一如既往,不會瞞着嫡系。他們知曉你的身份,對神果一族的態度,自不會如對平常敵人那麼冷漠。”宋坤捏住白皓的臉:“那麼戰後處置俘虜,肯定會有所猶疑。到時候,我提出把神族戰俘留下來,待日後送歸夕瑤玄女,重情重義的大家怎會不同意?”

說到這裡,他哼了一聲:“說到底,你看似幫我,實際上,是爲了給你或許會被俘的族人們活路。但你若不幫我,自徹底沒了插手的資格。因爲,即使是對我,你亦做不到軟語相求。”

於白皓含笑默認的目光中,宋坤似是憤憤不平的說道:“這麼早便給我下套,讓我這一仗血本無歸,虧你想得出來。”

“我也是試探大家。”白皓微笑起來:“過了太久的歲月,隕落了不少人,我不能完全確定。”其漂亮的眼眸閃爍笑意:“你當時裝作我不再算你們的一員,不就不用算軍功了嗎?”

宋坤被激的翻了個白眼,對外人素來冷峻的容顏盡是無奈:“你的答案,在五百年前,大家齊心協力把軍功彙集,給你買來至寶延續壽命時,便已經得到了不是嗎?”

他擡起下巴:“虧你這麼沉得住氣,沒問我怎麼處置俘虜。不過,我只放回了神族,其他人早處理掉了。”

“嗯。”白皓不以爲然的揭露真相:“你又去幹綁匪的活計了吧?”宋坤的笑頓時一僵,他則誠懇的說道:“但大哥啊,我不覺得入繁星戰場的異族修者,他們的親友能交出多少贖金來,那絕不會比你從戰士們手中收購貴的。”

青年眨了眨眼睛,語重心長的嘆了口氣:“可最後,你還不得不把人放出去,因爲你從不喜歡,對毫無反抗之力的手下敗將下殺手。這般折騰來折騰去,又是何苦來哉?簡直敗家!”

宋坤:“……”心上人總能把自己看得透透的,還總反脣相譏,怎麼破?急,在線等。

不提宋坤、白皓的牀頭打架牀尾和,遠在下神界,飛蓬抹去劍刃上的鮮血,乾咳一聲壓下涌至喉口的血:“兄臺好本事。”藍眸閃爍些許驚異的光彩,這還是頭一次遇上,單純比拼劍道,能令自己受傷的族人。

“過獎。”域主軒墨素來冷淡的面孔上浮現笑容:“閣下才是好本事。”他凝視飛蓬的眼睛:“下神界,這一萬年來崛起的天驕,劍修我基本全切磋過。”軒墨眸中精芒閃過,語氣篤定道:“你不像是才飛昇的,那麼便是來自上神界的。”

飛蓬笑容不改:“雖然我聽說,古神族似乎對普通神族有所歧視,但我還真不知道,原來在下神界,古神族也是被孤立的存在?”他似笑非笑的擡了擡下巴:“我的身份和我的劍道,我以爲你更重視後者。”

“不。”軒墨搖搖頭:“我並無他意。不過,我本身曾受邀去過上神界。”想起通行證,飛蓬不禁一怔,只見對方意味深長說道:“我接觸到的古神族年輕一代,基本上通曉各種屬性法術,對劍法僅僅是略略知曉,腰間懸劍更多是爲了美觀。”

飛蓬沉默了,他在上神界接觸到的族人太少,還真未發現那些留守的年輕人嚴重偏科,還偏得讓下神界頂級天驕心中不屑。因此,首次真正體悟到上下神界隔閡,飛蓬只淡淡說道:“現在你知道了,我古神族年輕一輩,不止擅長靈術。”

“是嗎?”軒墨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我問他們的時候,他們回答說,用刀劍打打殺殺,粗魯失禮、有礙觀瞻,非君子、淑女所爲。”飛蓬的臉色再抑制不住的黑了一下,軒墨盯着其藍眸,意有所指道:“我希望,此番大比同去魔界的戰友,不是這種大小姐、大少爺。”

飛蓬的手緊了緊,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你似乎很有把握,一定能得到一個名額?”

“因爲我的名額已內定了。”軒墨微微一笑:“在我以遊歷爲名,把這一代各大勢力提名的天驕全揍了一頓,自己活着回來並奪了域主之位後。”飛蓬怔住,他收劍入鞘:“另一個內定之人,是你們古神族的,我想,你應該知道。雖說,她還在繁星戰場,似乎打算臨行纔回神界。”

飛蓬定定的看了軒墨一會兒,展演笑道:“我自是知道此事的。因爲,我本身才從二號戰場回來,而在此之前,我是於千界飛昇到神界,並直接去了繁星戰場的。”

“……”這一次,輪到軒墨啞口無言。但他驚訝了片刻,卻是出言嘆道:“原來,除了崛起於憂患的神果一族,當代古神族,還是有願意努力、不做二世祖的年輕天驕的。”

聞言,飛蓬覺得有點兒不高興。然而,他還是忍住了諷刺的衝動,只在心中決定,下次回上神界,絕對要和父神說一聲,不能再放任古神族誕生的新血無所事事長大了。瞧瞧,族人們都被得到通行證的下神界天驕給看扁了!

不過,在還剩下的五百年裡,該如何快速搶到名額呢?飛蓬苦思冥想了片刻,擡眸直視名額內定的這位劍道天才,其藍瞳清淡而自信:“若我告訴你,劍道之外,我對靈術同樣精通,且因二號戰場歷練,對庶務亦堪稱熟練…”飛蓬一字一頓問道:“域主覺得,我能照葫蘆畫瓢,學你走一遭嗎?”

“這個…”軒墨的表情微妙了起來,其思忖了好一陣,才笑了起來:“我當時是揍一個,就讓他們發誓一次,對外不得宣揚。”

飛蓬登時恍悟:“難怪這麼大的事情,外面完全沒有流言。”

“沒錯,可正因此事,那些個捧出天驕奪名額的勢力,絕對有所防備。特別是,門下已有天才弟子得到域主之位,如今正招攬人手者。”軒墨眸底露出些許玩味,和他清正平靜的神色構成鮮明對比:“當然,這裡面也包括,與幾個散修天驕達成協議的勢力。”

他音調中流露幾絲不屑:“天帝詔令並未說,不許老傢伙們保護本門出生的天驕,更沒禁止他們美其名曰得道多助,派擅長俗事的掌事之屬,幫一心參加大比的天驕治理麾下區域。”

說到此處,軒墨冷冷一笑,斬釘截鐵道:“不知這些勢力和天驕是自作聰明,還是自欺欺人,總之,此等走捷徑之法,絕非天帝初衷。”

“聰明。”飛蓬垂下眼眸,贊同頷首:“陛下算無遺策,好心好意給我們這一代一個全面磨礪的機會,偏偏有人浪費,真是不知所謂。”想到自己一開始聽見此消息,就透徹了父神想法,飛蓬不自覺的彎了彎脣角,又在想起面前的不是自己人後,迅速收斂。

軒墨點點頭,最終簡明扼要的下了定論:“所以,若你直接亮明古神族身份,一個個挑戰過去,再選一域治理以展示才華,便能順理成章得到名額。但若以散修之身上門,那幾個心高氣傲的傢伙八成還沒接到你的挑戰,你就被他們背後的老不羞給鎮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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