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一點都不心疼?”意識空間之內, 適才在飛蓬的連續攻擊下,依舊沒吐露真相的心魔冷眼看着,忍不住嘆了口氣。
飛蓬淡淡的扯了扯嘴角:“古神族保守禁慾、重視貞潔, 在他的心思被揭破的那一霎那, 你所放影像中那抹見不到真容的影子, 就隱隱與之相合了。”他冷冷道:“事到如今, 你不該解釋一下嗎?”
“感情之事從不由己, 我能怎麼解釋?父神愛子心切釀成的陰差陽錯,我又能做何解釋?”心魔苦笑一下:“本體,你知道, 你凝魂聚魄前,活了多久嗎?”飛蓬一怔, 他長嘆道:“是整整二十萬年。”飛蓬一下子呆住, 連身影都凝滯了一瞬間, 才繼續向前。
心魔低喃一聲:“少年時無憂無慮的相遇,青年時戰火紛飛的相殺, 成年時立場敵對的相惜。你們全部的時光,都有對方的足跡。這樣,你還覺得不能接受嗎?”
這一回,飛蓬的腳步終於停下,他垂眸去看艱難追上來, 正停在自己落腳的雲彩下, 擡頭望來的雪狼。那雙明亮的黑眸蘊含些許委屈, 但更多是堅定不移的執着和溫柔, 令飛蓬握緊了拳頭:“最後問你一句, 爲什麼夢境的感受……”
“因爲父神要你走忘情道,你走了, 結果…”心魔避重就輕的隱瞞了輪迴和對重樓愛慕紫萱的誤會:“忘情道有個弱點,無愛忘情者不能破身,有愛忘情者不能被忘情對象破身。”心魔冰聲說道:“這個弱點,被你們的敵人抓住了,其給他中了傀儡術,借他採補你,再吞噬他。”
飛蓬面色鐵青:“敵人呢?”
“他突破了,然後聯手父神在內的幾位高手,與之一戰。”心魔輕嘆道:“我只有你凝魂聚魄前的記憶。不過,從醒來後你的經歷來看,仇敵應該是…還沒死透吧。”
飛蓬降落下去,一言不發的抱起趴在地上等自己繼續向前飛的朔月,摸了摸沾染灰塵的毛皮:“我們先去沐浴,順便把修復靈源的東西準備好。”
“飛蓬…”聽其語氣全無異樣,朔月黯淡的眸光亮了起來:“你……”
飛蓬豎起一根手指,堵在他脣間:“現在說什麼都太早了,我們年紀都不大。”想起心魔所言,他又補充了一句:“對了,我剛剛依稀想起來一點片段,能肯定一點,你之前是個魔族。”能與神族強者爲敵的只有魔族。尤其是多年之前,最頂端的只有神魔,仙妖不被他們視爲敵人。
“那我們豈不是敵人嗎?”朔月毛絨絨的狼臉一下子苦了。
飛蓬被逗的笑了起來,他揉了揉朔月的頭,將買下多年卻很少用的北極莊園落了下去。被抱入進去的朔月眼眸亮起,當飛蓬鬆開手時,已自覺的跳入溪水中。飛蓬並未遲疑的緊隨其後,水溫的清涼只讓他舒服的呼出一口氣,軟軟的靠在池壁上:“朔月……”
“嗯?”將灰塵洗盡的朔月用力刨了一爪子,游到飛蓬懷裡拱了拱。
飛蓬微微一笑,手抓住其後頸的皮毛,將其拎了起來:“你是不是覺得,現在我都發現不了,你在佔便宜?”
“……”朔月猶豫了一瞬間,便自暴自棄的用雙爪捂住臉,偏生留下幾道縫,悄悄看着飛蓬。
可飛蓬怎會發現不了?他簡直哭笑不得,甩手就把朔月丟了出去,在天上形成一個美麗的弧線:“以後,不許你再和我一起睡。”其對由近及遠的哀嚎充耳不聞,喃喃自語般說道:“狼這種寵物,是萬萬寵不得的。”不然,絕對會蹬鼻子上臉!
好好在溪水中泡了個痛快,飛蓬方起身走入流碧閣。沒走幾步,寢室印入眼簾,推開門時,飛蓬止步不前。只因不遠處的大牀上,被褥鋪的好好的,唯獨內中鼓起很大一個包,一小節毛絨絨的狼尾巴露在外面,似乎是生怕自己認不出來。
飛蓬的臉色微妙極了,他停在門口,一心兩用再次敲響了自己意識空間的大門:“他以前也這麼無恥嗎?”
心魔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說道:“不,他以前是蠢萌了一點、遲鈍了一點,但絕對沒現在這麼…厚臉皮。”蠢萌到自己戰場上才下過殺手,他還敢孤身跑到佈滿陣法的神魔之井;遲鈍到明明能放下防禦任由自己汲取魂力,依舊不懂己身的感情。
“呵呵。”毫無記憶的飛蓬翻了個白眼,沒有搭理莫名傷春悲秋的心魔。他大步走上前去,乾脆利落的一把揪住尾巴,把縮成一團的朔月拽了出來:“別裝傻。”想到幼時至現在,朔月不知道以撒嬌爲名義舔過自己多少次,飛蓬近乎於惱羞成怒:“你給我出去!”
見狀,朔月還不死心的軟軟叫了一聲:“嗷!”這一次,他沒有作死的去舔飛蓬,只瞪大自己溼漉漉的黑眸試圖賣萌。
“我的天,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逗呢…”看着本體氣得雙頰充血,冷酷無情的手一抖,把朔月從窗戶裡扔了出去,心魔笑趴在意識空間內空虛的地板上。
在瞧見本體窮追不捨的把頭伸出窗外,一句“你還以爲自己是巴掌大的幼崽嗎?那麼大一隻裝可憐,醜死了!”把重樓打擊的體無完膚時,心魔更是笑得全身抽搐:“哈哈哈哈。”
飛蓬不爽的關好窗戶,猶豫一下還是隻在寢室內布上結界,才皺起眉說道:“笑夠了沒?”
“還好,你先鞏固宙級高階的修爲吧。”心魔一邊笑,一邊斷續回答:“你之前創造的功法,只到這裡結束。因此,我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修煉自己曾經的功法……”
飛蓬毫不猶豫打斷其言:“曾經適合的,不代表現在就適合了。”
“聰明。”心魔眸中笑意一閃而逝,繼而正色道:“第二種,是我沒和任何人說過,包括父神都不知道的。”他遲疑了一下,又加重語氣:“朔月的原身更不知道,因爲我信他,卻不信其身份。”心魔輕嘆一聲:“這種創意,被曾經的本體命名爲…萬力轉混沌,安全性…毫無保障。”
飛蓬怔了半晌:“萬力,混沌?”他音調莫名有些顫抖:“混沌爲萬物之源,盤古大陸誕生,後又有六界各族創立,方有所分化…此創意,不會……”
“能明白本體想法的,終究是本體自己。”心魔苦笑一下:“是的,你想的沒錯。既然混沌能化爲神力、魔力、靈力等屬,那神力、魔力、靈力之類合而爲一,又是否能夠感受世界本源、逆推混沌之力?”
飛蓬神情嚴肅之極的在屋內踱步,良久,倏而停下腳步:“他沒嘗試?”
“他不敢。”心魔垂眸避開飛蓬的眼神:“此觸及三皇領域,一不小心就會身死道消。他能死,又不能死。”飛蓬能死,神將不能,在天帝非大事懶得搭理神族的情況下,在魔尊虎視眈眈的情況下,神將飛蓬又怎敢輕易嘗試?
飛蓬無聲一嘆:“所以,你說了半天,就想告訴我一件事…這法子很厲害,只是建議我不要幹?”心魔乾咳一聲,他眯起眼睛:“可你本來就是我,你很明白自己的性格。你這麼說,我只會更想如此嘗試。”心魔無言以對,飛蓬握緊拳頭,又輕輕鬆開。
“把本體的推測,全列給我。”他終是笑如春風拂面,開朗清爽:“包括各個境界以此法修煉,需要什麼天地靈物,都說來聽聽。”飛蓬的藍眸悠遠似天際:“遇上危險就退縮,還修煉作甚?昔年的我,最失落的大概是…他少年時還沒閱歷想到這一層,以至於後來想重修都不行吧?”
心魔莫名鬆了一口氣,他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很遺憾,不需要任何天地靈物。唯有一點,你要經受住無與倫比的痛苦,以及修煉速度慢於同輩所有人的落差。”
“哦?”飛蓬挑了挑眉:“願聞其詳。”
“各族修煉的力量,總體上分爲這幾類…”心魔變出兩把軟椅,和飛蓬面對面交談:“神族之神力,魔族之魔力,鬼冥之心力,仙妖龍人之靈力。”他語氣一頓,意味深長道:“但神力本身便有,靈力亦被你以雲翔身份修煉了出來。你接下來要做的,是同時吸收修煉四種力量。”
飛蓬臉色發紫:“什麼?!”他難以置信的問道:“四種力量同時進行?”
“順便說一下,因爲你神力和靈力融合的很好,所以這兩種省了。”心魔愉快的點頭:“本體的這種暢想,非是功法,只是沉澱。吸收異種力量,在體內相互轉化,當力量上限達到本級頂峰,自會突破。”
他悠悠一笑:“想想吧,作爲一個神,魔力、靈力、心力隨便用,各界哪裡不能去?”到時候,想變成哪一族都行,簡直是外出遊玩所必備。真不是本體在神魔之井困煩了,才胡思亂想創出來的嗎?心魔想着本體一邊嚴肅的寫寫畫畫做實驗,另一邊期待重樓來打破平靜之狀,暗自搖首沒說話。
在其對面,飛蓬想了半天,磨牙道:“你確定不是胡說八道?心力就算了,魔力…不會把我自己炸死嗎?”
“這是你的問題。”心魔不負責任的聳聳肩:“我只是本體的不甘凝聚而成,哪怕有他的記憶,也不是真正的他。”
其幸災樂禍說道:“我得說,本體和朔月的本體幹架的時候,被魔力傷害過無數次。他曾爲儘快祛除魔力,異想天開的意圖將之轉化爲其他力量,結果…嘖,滋味那叫一個酸爽來着。”
“……”飛蓬張嘴無言,煩惱的撓了撓頭髮:“好吧,反正已經決定了。”他有氣無力的問道:“現在,神力、靈力都是宙級高階就算了,我要怎麼得到鬼冥兩族特有的心力?更別說魔力了。”
心魔微微一笑:“近在眼前罷了。雲天青和玄霄,只要你能取到他們的精血,自能提煉心力、魔力。”
“是嗎?”飛蓬冷笑一聲:“然而我自己的秘法,都沒練到家。”想起把神血之力凝鍊入神魂時的種種困難,他頭疼的說道:“這個沒修煉成功前,我拿到心力、魔力,也不能修煉。否則,真炸了神體,想修煉回來多麻煩啊。”沒有千年時間,消耗掉的神血之力根本無法自行恢復。
心魔莞爾一笑:“現在沒有任何阻礙了,乾脆你給那邊發個訊息,讓他們幾個先走。”他收斂笑意道:“說實話,你爲先天神族,是受天道偏愛的,在小世界修煉秘法,比千界安全。”
“這…”飛蓬猶豫不決:“你的意思是,請大家先走,我留下來?”他在心魔深邃的眸光下,又想到了重點:“不,你是讓我先取玄霄、雲天青的精血提煉魔力、心力,再閉關修煉秘法。如此行事,成功則就地吸收魔力、心力,以成就此法之基?!”
心魔頷首,又露出一抹笑意:“忘記告訴你了…”飛蓬不解的擡眼望去,他淡淡一笑:“你的結界設置太隨意,被朔月弄了個破綻…”飛蓬臉色一變,立時退出了意識空間,可朔月身影早已消失,寢室外只留下一張紙條“我幫你要鬼魔精血,勿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