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和花滿樓心中同時升起看疑惑,這個時候,究竟誰會來這裡?
很快他們的疑惑得到了回答,一個黑衣廣袖的青年從大廳外緩緩地步入,來到了他們的面前。
程幼晴立馬上前迎接,還十分客氣的福了福身,朝黑衣青年行了一個禮:“道長。”
陸小鳳不由得瞪大了雙眼,一時間發現想說的話太多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張着嘴巴,他的模樣看起來頗爲滑稽。
花滿樓目光轉向程幼晴,微笑着問:“這位是?”
程幼晴看了黑衣青年一眼,見他沒有表現出反對的意思,便低聲介紹道:“這位是夫君生前好友,王道長。”
陸小鳳聽着,眼神裡浮現了一絲的狐疑:“…道長?”
程幼晴沒有再解釋,黑衣青年的目光在花滿樓的眼睛上停留了片刻,很快的移了開來,往棺木的方向走去。
黑衣青年自然就是王九,他微微低着頭,觀察着身前面目猙獰的屍體,不由得擰起了眉頭。
這幅模樣分明就是被吸盡精氣而亡。這地方竟然已經出現了這種吸食人氣的妖精,恐怕位面結界破裂的程度又增大了。
默默地收回視線,王九在心中嘆了一口氣,林岳雲是不該死的,只可惜了爲他逆天改命的那個人。
林岳雲此人的生辰頗爲古怪,陰年陰月陰日陰時生,四柱全陰,沖剋六親,縱是活了下來也該病體纏身才是。可是王九見到的林岳雲卻恰恰相反,身體健碩遠勝常人不說,還娶了一個花容月貌的嬌妻。王九猜測,應是有高人背後相助,後來一問果然如此。
誰爲林岳雲改了天命王九並不感興趣,他會來此處,除卻尋找修補結界的靈氣外,別無他事。
王九在手中凝結了幾分靈力,在棺木的上方中輕輕地揮了一揮,漂浮在虛空之中的怨氣頓時散了打扮,棺木中屍體一直瞪視的雙眼終於合了起來。
陸小鳳瞪大了雙眼,而一旁的程幼晴見到這幕,眼中頓時落下了淚水,對着王九感激道:“多謝道長。”
她更加相信了面前的黑衣青年是有真本事的人,她費了許多力氣都不能讓自己的夫君閉上眼睛,而人家輕輕一揮,輕而易舉就做到了。
她咬了咬紅脣,原先腦子中一閃而過的荒謬至極的念頭在這一刻又浮現了出來。
“道長。”她的眼中閃了一閃,“我夫君……”
似乎是知道她想說些什麼,王九打了一個手勢,示意她等等,然後開了口,緩緩道:“我心中已有幾分想法,等會兒便可驗證一番。”
“到時道長吩咐便是。”
王九微微頷首,道:“幾日前林兄行爲舉止與平日可有什麼不同之處?”
他的問題與陸小鳳差不多,程幼晴很快就回答了他。
王九:“勞煩夫人引路。”問題大抵就是出在書房,但靈氣卻是從很遠之外就開始若有若無了起來,到了碧翠山莊更是消失的毫無蹤跡。
他皺了皺眉,這兩者之間難道有什麼關係嗎?
“王……”陸小鳳頓了一頓,叫出這個對於他來說有些古怪的稱呼,“王道長。”
王九揚了揚眉:“何事?”
陸小鳳深吸了一口氣:“你還記得幾年前打碎了你家中酒罈,四條眉毛的陸小鳳嗎?”
像是在回憶一樣,王九的視線在他的面上停了許久,然後緩緩道:“四條眉毛的陸小鳳?”他的語氣中已帶了幾分的戲謔,“印象深刻,在下至今難以忘懷。”
聽他這麼說,陸小鳳小小地尷尬了一下,也僅僅是那麼一小下,畢竟是陳年舊事了,該尷尬的在那時候都尷尬過了。於是他很快的恢復了過來,擺出一副熟稔的模樣,裝作不經意一般問
道:“許久不見了,你怎麼從村子裡出來了?對了,小花還好嗎?”
聽到這話,王九的目中竟然露出種蕭索之意,叫陸小鳳不由愣神,他敏銳感覺到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果然,王九沉默了片刻,緩緩道:“村子沒了。”
村子沒了?陸小鳳怔了一怔,卻很善解人意的沒有再問下去。
王九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陸小鳳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他嘆了一口氣,也沉默了。
陸小鳳尤記得那個古靈精怪的小女孩。他雖不像花滿樓那樣熱愛生命,但卻也不忍心看到會蹦會跳,會鬧會撒嬌這樣一個鮮活的生命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原本就不算多麼熱烈的氣氛在這一刻更是沉寂了下來,隱隱中帶了幾分沉重。
程幼晴沒有說話,她本就是一個蘭質蕙心的姑娘,有的話不必說,只要有兩隻耳朵,聽就夠了。
花滿樓也沒有說話,他說的話不多,向來都是聽得多,當然也因爲這個時候並不需要說些什麼,安慰抑或是其他,都來得太過蒼白。
幾人靜靜地在程幼晴的帶領下去了書房,書房的門外正站着幾個捕快,見到陸小鳳一行人張了張嘴正想說些什麼,就見一個面容英俊,手握摺扇的錦衣公子從門內走了出來。
他就是金九齡,天下第一名捕,六扇門中三百年來的第一高手。
見到陸小鳳他只是輕輕的提了提眉,神色之中並不驚訝,“你來了。”他早就已經料到陸小鳳的到來,因爲麻煩不來找陸小鳳,陸小鳳卻總愛找麻煩。
“花公子。”他對花滿樓打了一個招呼,換來花滿樓的微笑迴應。
“這位是?”他的目光看向了王九。
王九沒有說話,陸小鳳便簡單的替王九介紹了一下。
“你勘察的怎麼樣了?”陸小鳳問道。
金九齡從王九的身上收回目光,皺了皺眉頭,搖了搖頭:“沒有發現什麼不妥之處。”他補充了一句,“這裡也不知道案發現場。”
陸小鳳與花滿樓一同皺起了眉,陸小鳳沉吟了片刻,道:“不是中毒嗎?”
金九齡搖了搖頭:“沒有半分中毒跡象。”他嘆了口氣,“如果不是那副慘相,我絕對會相信他是因病而亡。”
陸小鳳盯了盯書房,道:“我們能進去嗎?”
金九齡道:“可以。”說着轉身爲他讓出了大半個位置。
陸小鳳幾人走了進去,這書房的書架上擺放了許多書,散發着一股墨香味兒,而一旁的書桌
上整整齊齊的擺放着筆墨紙硯,整個書房看起來整潔又幹淨,並沒有什麼不妥。
若說有隻得注意的地方,便是放在角落了幾盆水仙與茶花。
見陸小鳳幾人的目光都停在那幾壇花上,程幼晴便解釋道:“這是夫君的愛好,總喜愛在書房中擺放幾盆鮮花,說是明亮的顏色見了,能叫他的心情好上許多。”
陸小鳳稱讚道:“林兄說的不錯,這幾盆鮮花,尤其是那盆茶花,開得格外明豔。”
程幼晴聽了這話,垂下眼眸,眼中的黯然一閃而過,復而擡起了眼,強笑道:“夫君也曾這樣說過,這盆茶花便是他幾日前從外面親自抱回的書房。”
這話一出,陸小鳳就沉默了。不忍看見程幼晴臉上的悲色,他微微偏過了頭,卻見身邊青年
的視線一直焦在那幾盆花上,心中不免覺得奇怪,於是便忍不住問道:“王兄可是發現了什
麼?”
金九齡聞言看向了王九,心中的探究與好奇更濃。
王九先是眉峰微微蹙起,然後緩緩地搖了搖頭。
陸小鳳嘆了一口氣,心中不無失落。
無人再開口,一瞬間房內的氣氛便沉靜了下來,最後還是程幼晴開了口,強打着精神招呼幾人:“天色已不早了,諸位還沒用飯,不如在府上將就一番吧。”
花滿樓柔和的聲音瀰漫在晚風中:“那就麻煩夫人了。”
暮色已至,天色好似落在宣紙上的筆鋒,筆尖下一團濃墨化開,再慢慢地暈染,不過瞬間便鋪勻了整塊天幕。
林岳雲的死陸小鳳沒能查出什麼結果,天色不早無奈之下只能先歇下,想着看明日能不能尋找一些細節。
花滿樓就住在陸小鳳的對面,屬於陸小鳳房間的那盞燈早已經熄滅,今日拼命趕路將他累的不輕,所以他一沾牀就很快睡着了。
房中的燈火對一個瞎子來向來只是一個擺設,有或無並沒有什麼差別,所以花滿樓一進屋時就將燭火滅了。眼下房中剩下的,只有從窗縫中斜投進來的淡淡月光。
花滿樓一樣很累,但此時他卻是一點兒也睡不着,因爲這空氣中瀰漫的似有似無的茶花味。
花滿樓緩緩地呼出一口氣,不知怎麼,總覺得這花香似乎越來越濃了,竟讓他生出了種置身花海的錯覺。
不不不,似乎並非錯覺。隨着花香變得濃郁,花滿樓彷彿看到面前一朵朵盛開的茶花,似霧瀰漫開,瞬時鋪滿了他的視線。
萬花叢中,有一個額描花鈿,朱脣粉面的紅裳女子身姿款款地朝他迎面走來,腰間的錦帶勾勒出她纖細的腰肢,身後的裙襬迤邐而纏綿,隨着她搖曳生姿的步子像是春花一般綻了開來。
花滿樓怔了怔,他……他竟然能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