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神農祭典

一月的時間眨眼間便飄逝,每年一度的神農祭典近在眼前。

流月城尊奉地皇神農,每月祭祀。作爲上古遺民,許多下界凡民有的習俗流月城皆沒有。可以說,每年一度的大型神農壽誕祭典便是流月城唯一的節日。在祭典上,原本橫在祭司與平民之間的溝塹會暫時消失,此時所有的烈山族人都是普通的神農信徒,爲他們信仰的大神送上供奉,祈求神明庇佑安平。

這已經是沈夜繼位以來第十一次祭典,衆人對於祭典的規格佈置早已熟稔於心,無需外力便十分妥帖。

自高處向下看去,這座城被根系深扎於寂靜之間的矩木牢牢包裹,四溢舒張的樹枝攀附着建築織成了一張巨大的網,牽帶着流月城整片土地。流月城的矩木中含有神農之血,神血的庇佑使得流月城的居民皆可不飲不食而活。如今在這平日裡看來似白日陰影般的枝椏,都被祈福的人們掛上了各式各樣的綵帶,有幼童亦或是新婚的人家,還在高處的樹枝上懸上了燈籠。這些燈籠自然也不是下界那些用竹編紙糊似地小玩意,烈山部的族人們精於偃術,這些燈籠大多都以金器爲骨,琉璃爲盞,雕刻着吉祥地文案,表達着他們對神農恩賜的喜悅,在靈力的幫助下於夜間甚至能夠自轉回旋,折射出美輪美奐地淺淺光芒。

這座平日裡被墨綠與白雪覆蓋的天空之城如今已全然換上了熱烈的新貌。春葉般翠綠的寶石、嬌豔欲滴的粉色花玉、甚至是作爲流月城主調的暗色服裝都換成了更明亮的色彩。神農作爲地皇,代表着大地生機,流月城所尊崇的顏色也多爲草木之色,這些顏色在平日裡看起來壓抑又低調,但到了今日,慣來冷清的城內遍是熱情喜悅的城民時,那些暗色似乎又成了生機。

神農壽誕懸燈祈福的習俗來自一個遠古的傳說。傳聞上古時代,神農座下巫山神女戀慕上仙司幽,下界亂起,司幽隨天將出戰,神女便常常爲等候司幽的消息不眠至深夜。神界有位天地初開時誕生的神女,見她在黑夜中強自鎮定,心下不忍,便向燭龍借了天曉的第一道光,又向東海龍女借了一片最輕薄的鮫綃,最後藉以伏羲制琴的梧桐木,經由神農之手,做成了一盞在黑夜永不泯滅的琉璃燈,贈予巫山神女。

這盞燈後來替巫山神女驅散了每一夜黑暗,在神女消散後不知所蹤。

正因贈燈者藏於燈中的祝福之意,信仰神農的烈山部族便有了懸燈祈願家庭幸福或是孩童安康長大的習俗,演變至今,這盞最初只是爲巫山神女驅散黑夜的琉璃燈還有了姻緣的噱頭,若是哪家的姑娘到了議婚的年紀,也會悄悄懸上一盞琉璃燈,祈願覓得心屬良人。

神殿也不例外。

一早起來,華月便指揮着祭司掛上了裝飾用的絲帶與琉璃燈。當林霜降揉着眼睛好奇地看向華月時,華月一臉冷酷地做了解釋。

華月:“小曦的記憶停留在多年前,在她的記憶裡,這天是該爲她懸燈的,沒必要令她覺得不習慣。”

林霜降表面上接受了這盞燈是爲了師父家裡的萬年蘿莉掛着祈福的,但下一秒就偷偷擡眼看了那墜了四五個的小燈籠——

林霜降:……呵呵,果不出我所料,還有替師尊祈福以及祈禱姻緣順遂的。華月姐姐,喜歡師尊直說嘛,總這麼婉轉誰知道啊。

華月微紅着臉,冷酷地盯了林霜降一眼,揮手指揮道:“你師兄應該也給你做了燈,回去等他帶你一起去逛祭典,掛上矩木祈福。”

林霜降:“哦,華月姐姐等師尊麼?”

華月:“…………回去。”

林霜降撞破了一個秘密,心滿意足地拐道回去了。剛進紫薇祭司大殿,就見大家難得聚了個齊全。

常年窩在生滅廳地瞳難得驅使着輪椅走進陽光下,沈曦也走出了沈夜爲她親手打造地宮殿,被沈夜抱在懷裡此刻正指着門外,興高采烈地說這什麼。

謝衣站在身側身側,此刻正一臉溫和地望着沈曦,他的手上提着兩盞燈,一盞兔子燈,一盞蓮花燈。林霜降滿心以爲那盞蓮花燈一定是自己,剛過去想要伸手接過,卻被沈曦笑嘻嘻地提醒。

沈曦笑道:“霜降姐姐,謝衣哥哥做給你的是兔子燈!”

林霜降有些奇怪,她好奇道:“可是小曦不是喜歡兔子嗎?”

沈曦一本正經道:“可霜降姐姐以前從來沒有掛過燈呀,兔子燈最亮了,霜降姐姐用這盞燈許願,神農神上一定能看見!”

林霜降微怔,方纔反應過來沈曦口中的霜降恐怕是先前的天相祭司。關於天相祭司,她從瞳那兒知道了不少,天相祭司父母雙亡後是掛在神殿養大的,前任大祭司繁忙於城中居民染上的怪症,根本無空去照料天相祭司。可以說,在天相祭司於神農祭典上說出那等驚人之言前,天相祭司在神殿內一直是個小透明,每日功課便是修習歷任天相祭司的卜天之數,不要說提着盞燈籠在祭典上由長輩抱着扣上櫃木枝許願,便是在她幼年,記得爲她懸上祈福燈地也只有陪伴她的侍女。

畢竟連前任大祭司親女沈曦,在幼年能領着自己懸燈的也不過是少年沈夜。無親無故的天相祭司,恐怕也只是知道這個習俗罷了。

沈曦雖然只有三日記憶,可在二十三年前發生的事情卻全記得。

她印象裡霜降常年呆在神殿深處,從不外出,如今再見,便想要讓這名看起來十分孤寂地小姐姐也高興起來,才向沈夜提了要求,也纔有華月於神殿前提醒她叫謝衣陪自己去懸燈。

這般想來,林霜降對沈曦倒添了幾分親近,而沈曦卻也十分喜歡她。這其實很容易理解,畢竟按照實話來說,這滿城的人,只有她和沈曦是活在二十三年前。便是昔年只有幾面之緣,當週圍全是似是而非的面容時,有一張同自己記憶裡全然無二的臉,任誰都會下意識地去靠近。

三十多年前神農祭典,天相祭司口出狂言,霜降的時間被定格。

二十三年城主之女滄溟患病,爲救城主後裔,沈曦的記憶和身體都被凍結。

說起來林霜降也有些得意,畢竟即便是沈夜,每過三日都要向沈曦重新介紹自己,而她自己卻全然不用。因爲沈曦看見自己的第一眼,便會痛快的喊出“霜降姐姐”。

沈夜有點羨慕,但依然果斷地拒絕了林霜降“不如使個變化之術,師尊變回二十三年的少年,小曦也不會認不出了”這樣的提議。

林霜降從謝衣手中接過了自己的燈,說是兔子燈,但謝衣很顯然顧及到了林霜降的年歲,她手裡的這盞燈依然是正經的六面十二角宮燈,上覆八角翡翠頂,下綴淺色多彩瓔珞。每一面都用琉璃鏤空雕了各式模樣的兔子,或蹲或跳,或單純賣萌。內裡是緩緩旋轉的水晶內壁。光通過水晶折射出來,竟顯得這些兔子是活的一般。

這實在是盞精緻的燈,林霜降甚至在一面的角落看見了帶上了兔耳的流月城四人組——之所以使四人組而不是六人組,那是因爲那裡沒有謝衣和林霜降。

華月沈夜小曦外家輪椅上的瞳,四隻兔耳人形的傢伙被鐫刻在小小一面懷抱滿月的兔子右下角處,旁邊還站着提着燈正常的謝衣和林霜降——看起來,真是再和諧不過的全家福了。

謝衣見林霜降盯着那角出聲,乘着沈夜不注意對她做了個噤聲地手勢,眉眼彎起。林霜降立刻表示自己秒懂,甚至將那一面不着痕跡的用袖擺掩住,神色正常道:“嗯,謝謝師兄!”

似是她轉動琉璃燈的速度太快了些,瞳有些疑惑地看來,卻在見林霜降高興地臉頰微紅地面色上,頓了頓,接着扭過頭不再看她了。

沈夜道:“差不多時候了,你們四處巡視看看,不要讓祭典上發生不該發生的事。”

沈曦卻抓緊了沈夜的衣襬:“哥哥不陪我們去嘛?”

沈夜沉默一瞬,在林霜降以爲他就會就此妥協——正如他一貫對沈曦的寵溺一般——沈夜卻挪開了沈曦抓住自己的手,將她交給了華月,輕聲道:“哥哥還有事要做,小曦乖。”

沈曦面上有些失落,卻仍然點了點頭。同衆人一齊去看沈曦的表情不同,林霜降第一個反應是去看華月。果然,雖然華月掩飾的極好,面上卻還是透出了一星半點的失望。她滿足了沈夜的願望,低下身對沈曦道:“阿夜有事要忙,我帶你去玩耍可好?”

沈曦自是不會反駁,林霜降卻極爲困惑。瞳只掃了一眼,便明白林霜降困惑些什麼,在與衆人一起結伴離開神殿後,便對林霜降道:“城主滄溟在寂靜之間的矩木修養,你師尊必是要去陪她的。”

林霜降聞言,便忍不住又去看了華月一眼,然而華月卻神色如常。

林霜降忍不住湊近瞳:“……三角戀啊?”

瞳抽了抽嘴角:“……你想太多了。”

林霜降想想自己打錯過那麼多線,本身眼力也不是很好,也許廉貞祭司華月常年陪伴在沈夜身邊只是因兄妹同伴之情,沒有男女之情呢?又或者沈夜在神農祭典這樣重大的日子前去探望城主滄溟,只是因爲對方於矩木治病被困不得出會寂寞呢?

於是林霜降便收起自己滿肚子的猜測,舉着自己的琉璃燈,和衆人一起走出神殿,往祭典熱鬧處走去。

走出神殿不過數丈,歡樂的氣氛就已經投過滿頭頂懸掛着的綵帶傳來。沈曦望着纏滿了矩木,像是花蕊般垂下的絲帶,高興地笑彎了眼,更是指着其中一根絲帶表達了自己的歡喜。

華月見狀便溫言笑了笑。手指捏訣替沈曦取下了那枚緞帶,替她在右邊的髮辮上仔細編好。

林霜降望着有些好奇,眼見一根淺綠色的緞帶繡得十分精緻,便想要自己取下,卻被華月難得含着笑意阻止了。

華月道:“這些緞帶是大家帶着祝福繫上了,若是想要,當有他人替你取下並繫上,褔上加褔纔好。”

林霜降聞言,正有些遺憾地想要縮回手,卻被另一隻手按在了緞帶上。她略有些詫異的側頭看向站在自己身側的謝衣,謝衣笑着引着她的手一同取下了那枚緞帶。

謝衣是名偃師,掌心溫暖乾燥,手指上卻佈滿了繭,因爲長期握着工具使力,指節也有些凸出。林霜降很熟悉這樣的手,因爲在墨門與鬼谷,她自己的手也是這樣,只是遠沒有謝衣寬大。她有些臉紅,連謝衣帶着她取下了緞帶,接着舉止溫爾替她繫上了右邊垂髻後才緩神而歸。淺綠色的髮帶順着長長的黑髮纏繞而下,陪着沈曦紮在了右邊,兩人一左一右看起來正像是一對姐妹。

謝衣道:“自己取也沒什麼不好的,福氣也好,命運也罷,與其等天,不如自掙。”

林霜降先是有些訝然,接着微微笑了。

她道:“師兄說的是。”

華月見狀,嘆了口氣:“神農祭典上,這些話可是不當說的,我也管不了你們師兄妹了。只可別被赤霄他們聽見了,這羣老傢伙,可就等着抓我們的把柄。”

謝衣笑道:“我自明白,不會給師尊添麻煩。”

林霜降雖從瞳那裡探聽到得流月城的秘辛不多,但就作爲大祭司沈夜幼徒的所見所聞,多少也發現流月城有些祭司對他們沒什麼好顏色。

流月城共十四位高階祭祀,完全聽由沈夜號令的不過四位,大部分持中立,而直接有三位祭司便是與沈夜常唱反調的。這三位祭司是城主一脈族人,老城主在時登位,是典型的城主黨。如今的新城主滄溟因病於矩木修養,將城主權利全數交由沈夜,這三位祭司自然不服。論血統他們隸屬城主族親,是貴族。論資歷,他們更曾與沈夜之父前代大祭司共事,算是沈夜長輩。因而他們行事總是處處與沈夜作對,居於沈夜這毛頭小兒之下,令他們及不愉快。

華月低嘲道:“可笑這些人都以爲阿夜貪權囚禁了滄溟城主,卻不知阿夜爲了流月付出多少——我倒巴不得有誰能將那些東西從他身上拿去。”

一直莫不做聲的瞳忽得淡淡開口:“華月,難得祭典,提這些做什麼。”

華月自知失言,便不再開口。也好在她這段低語並未引起別人注意。林霜降在心中默默記下一句“師尊看起來是個暴君但似乎在爲流月鞠躬盡瘁”後也不刨根問底,而是順着瞳的話題指着前面人羣擁擠處,玩笑道:“那兒是什麼?好熱鬧?”

瞳看了眼,嘴角難得帶上了笑意:“是神農祭的表演。由祭司們所作。”

林霜降聞言好奇道:“祭司們?師尊也表演過?”

華月笑道:“當然,小曦還跳過兔子舞。”

林霜降心裡抓肝撓肺想知道祭典上沈夜表演過什麼,可眼前知道的三人組都只是自己暗樂,擺明了要給沈夜保這個面子。沈曦只有三天記憶,她肯定是不記得的……她連自己跳過兔子舞都不記得。

神農祭典最受大家期待的便是這場表演,表演臺外人山人海,聽着像是在演戲。

沈曦因爲個子矮,被謝衣抗在了肩上坐着看,一下倒成了他們四人中最高的。林霜降比華月略矮,墊着腳尖勉強能看見臺上形容。

鋪着墨綠色地毯的臺上果然在演戲,演得還是在烈山部耳熟能詳的《巫山神女傳》。這故事原本就纏綿悱惻,演戲的祭司們也都十分貌美,只有出演大反派魔君,害得司幽與神女分別的那一位,不知爲何形容有些僵硬。

林霜降正在心頭道可惜,旁邊的華月卻從先前的疑惑終於確定了什麼,“噗”得一下便笑出了聲,捂着嘴巴抱着雙臂扭過頭整個人笑得停不下來——

瞳和林霜降都有些好奇,可華月只來得及笑,根本來不及解釋。林霜降看向謝衣,謝衣笑得眉眼彎彎,完全沒有解釋的意思,沈曦嘛……沈曦正高興看見了自己喜歡的故事呢。

於是林霜降低頭對瞳道:“我扶你起來看看吧?”

瞳慢慢瞟了林霜降一眼,按下了輪椅上的一個鍵,那輪椅立刻噼裡啪啦一陣收縮伸展,眨眼間便成了一副牢固的義肢,託着瞳站了起來。

瞳站起來後比謝衣似乎還高些,他淡然的掃了眼臺上,接着便這張臉都僵住了,最後竟如同華月一般,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

林霜降好奇地要死,瞳被她纏得沒辦法,只得開口道:“不覺得‘安邑之魔’眼熟嗎?”

林霜降點了點頭。

瞳道:“那是風琊。”

風琊是誰?那是謝衣的助手,貪狼祭司候選,算得上是高階祭司了。林霜降努力回憶了一番風琊往日裡的高傲形貌,再看看臺上那形貌誇張惡搞地惡魔,頓時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瞳瞥了一眼謝衣,拉長尾音道:“你師兄公報私仇。”

謝衣卻一臉無奈:“師尊總說我該嚴厲些,可同爲烈山部人,我並不好對風琊多做什麼,只能這樣教訓他一下,令他明白行爲做事,還是安分些好。”

瞳嗤笑:“只怕他更恨你。”

謝衣道:“只想讓他明白我位在他之上,並不好惹罷了,也並不是便要他接受我。這天下哪有人能做到人都喜歡呢?”

大人們在談論着小孩子不懂的深沉權謀,小孩子只要看戲就好。林霜降如此想,便和沈曦一起高高興興看完了整齣劇。

這劇演完後,也算是大家聚集的祭典表演已經演完。這時流月城的青石道上早已擺上了各式各樣的小攤點,雖說都是些小玩意,可也算得上是城內最大的一次的市集了。

因爲城內居民皆深受神農福澤,衣食無憂,所賣物什多不過只是圖個有趣,星點銅板便可易貨,若是無財,逗得老闆開心了也能白送。

林霜降四人帶着沈曦,萌萌萌蘿莉一枚,基本在市集上是所向無敵——沒能畫出幾枚銅板。

林霜降用自己平日裡做得偃器換來一匹織得厚厚的毛毯,她剛換完便將毛毯高高興興的送給了瞳。墨綠色的織毯被她鋪在瞳的腿上,像是片墨草海。

林霜降高興道:“有了這個,晚些時候你離開生滅廳,好歹不會太冷。”

瞳望着林霜降開心的模樣,將快到喉嚨口那句“我的腿已經毫無知覺”這句話嚥了下去,只是伸手去撫摸了下這條厚厚的織毯,淡淡評價道:“山絨,算不上特別珍貴。”

林霜降:“…………”這人到底會不會說話啊!好感難刷也不是這麼難!

就在林霜降有些憤憤不平的時候,瞳頓了頓,開口道:“不過我挺喜歡。”

林霜降便沒辦法再生氣了。

謝衣道:“入夜了,我們早些去懸燈,遲了可難尋空枝椏。”

沈曦聞言笑着拍手道:“好呀好呀,這時候的矩木最漂亮了!”

林霜降有些好奇沈曦口中的“最美矩木”是什麼樣,等他跟着謝衣等人隨着人流來到一處枝椏繁複的矩木枝時,方纔明白沈曦之意。

矩木巨大無比,站在地表往上看,是看不見它的根系與鏡頭的。他們如今站的這片土地是比較靠近矩木心處一處枝椏,卻也密密麻麻整天蔽日。

如今是夜晚,月光只能稀稀落落地從樹葉縫中落下,然而矩木卻亮如明日,矩木枝下,竟是比白日還要亮上數倍。而這所有的光,皆是來自矩木自身。

這些年的祭典下來,矩木伸出的細小枝椏上都密密麻麻掛上了琉璃燈,有些還在發光,有些早就破舊不堪。像是一朵朵時態不一的花,在矩木墨色的樹葉枝椏間悄然綻放。

由靈力供應的琉璃燈們有些還在懸轉,帶出光芒柔和變化,先覺着是橙,在一看卻是藍。這些新的燈照亮了舊燈,便使光線在矩木間忽明忽暗,像是夜空中的螢火蟲,卻比螢火蟲更亮。這些牽掛着流月城人美好景願地琉璃燈懸在樹上,正如黑夜中明亮閃動的繁星,像是一簇簇綻放大地小花,更是像是凝固在盛放那刻的漫天煙火,帶着永不磨滅的希望。

林霜降看得失神,忽聽謝衣在耳邊輕聲道:

“若流光可堪,君復何求。”

那是林霜降並未明白謝衣話中深意,她只是轉而看向謝衣,望着他的面容露出燦爛的笑容,十分堅定地頜首道:“便是流光不堪,我們也可重現時光。只要大家在,又何愁不能再來?”

謝衣笑着揉了揉她的腦袋,笑道:“有志氣,想掛哪裡?”

林霜降自己爬上矩木下不來,卻看上了最高一處的矩木枝。謝衣便尋了個旁人不易發現的角落,撩起袖子便爬上了矩木,在衆人緊張的視線中慢慢勾上了那根矩木枝,笑着向林霜降討來了她的兔子燈,懸在了矩木上頭。

林霜降正兀自高興,忽然覺得身邊安靜的可怕。驀地一轉頭,就見沈夜一臉發寒地盯着她和樹上的謝衣,沉聲道:“爲師就是這麼教你們對待矩木的?”

林霜降:“………”

謝衣笑道:“難得佳日,師尊也要責罰弟子們麼?”

沈曦更是舉着自己的蓮花燈道:“哥哥,小曦想掛那一枝!”

沈夜:“……”沈夜有些挫敗,只得板着臉無奈道:“……此次便算了,若再有下次,決不輕饒!”

謝衣從矩木上下來,同林霜降不約而同地想到了第一次的櫃木枝相遇,忍不住相視一眼,噗嗤一笑。

華月見到沈夜,眼中似有驚喜,她開口道:“不是……不來了麼?”

沈夜道:“陪小曦懸燈。”

說着,沈夜舉着沈曦,令沈曦觸碰到她想要的枝椏,高興地親手繫上了櫃木枝。

林霜降擡頭看去,便見一樹流光溢彩,而不知是正如沈曦所言,而是她自己的錯覺。她竟真覺得謝衣送自己那盞兔燈在一樹華燈中是最爲明亮顯目的。宮燈旋轉,不時劃過那角小小的六人圖,林霜降便覺得此刻的矩木,如在這寒冬永無盡頭的流月城,春風拂來,萬物復甦。

謝衣低頭,帶笑詢問道:“許了願嗎?”

林霜降方作出了一副着急的樣子:“糟糕,忘記許願了,不如師兄你幫我取下來,我們重新掛一起吧!”

謝衣敲了她的腦袋,瞥了眼道:“活該。”

林霜降揉了揉額頭,卻笑了。

她覺得走過這麼多世界,卻從未有一處的花燈節有流月城的神農祭典的矩木美。她想,如果這些燈上的祈願真的能讓神農看見,她倒是希望神農能夠看見其他的,自己便不去湊這個數了。

他們五人站在樹下,小曦騎在沈夜的脖子上,仰着頭看着滿樹的燈盞,眉眼間滿是喜悅。懸燈的烈山族人越來越多,他們聚集在樹下,或是賞景,或是許願,竟是滿樹樂情。直到樹上快要掛不下新的燈籠,祭祀的時間也即將到來,人們方纔三三兩兩退去。

沈夜在一刻前離開了,華月看了看天色,約莫要倒沈夜主持最後祭典的時刻。便領着衆人往祭臺走去。祭臺便在全城最高的神農像下。姿容高貴的神農眷顧着流月城,他足下的祭臺上此刻更是擺放滿了祭品。

沈夜有條不紊地完成了祭典的每一步,向着神農深深拜下。隨着他的動作,整個流月城所有的居民都對着神農雙膝跪地,隨着沈夜唸誦的禱詞,一句一扣首,等到沈夜將儀式完成,林霜降只覺得膝蓋都跪的有些發麻。

沈夜身着禮服,威嚴十分。他起身祭天道:“流月城紫薇星下十四祭祀,今將填上新位。烈山部澤霆之女霜降,今任天相祭司,當恪守本心,尊祀地皇!”

這一段謝衣與瞳以在私下與林霜降演練多便,她便是緊張,身體也早已熟悉地走上前去,行完全套祭祀禮,接着跪在沈夜膝下,待他爲自己帶上天相祭司的頸環。

正當沈夜取過頸環,要爲她戴上之時,臺下忽得傳來一聲大喝——

“三十多年前她曾在祭典上口出狂言,辱及城主連同大祭司,早已被大祭司剝奪身份封於後山!——沈夜,你有何等本事,竟令一罪人爲我流月祭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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