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六俠,你怎麼了?”林不悔連忙跟了過去。
殷梨亭站在窗邊,回頭看到林不悔在對他扮鬼臉,氣已經消了大半了,嘆了口氣說:“我不是在跟你生氣,小姑娘,你挺好的。只是大人之間的事情你不大明白罷了。”
“誰說我不明白了?你還沒告訴我,怎麼就知道我不明白呢?”林不悔拉着殷梨亭的手說,“是不是紀姑娘曾經說過,殷六俠不懂情調啊?”
殷梨亭忽然轉身認真地看着林不悔,那神情似乎在問,你怎麼知道?
“殷六俠,你是不是很愛很愛紀曉芙姑娘啊?”林不悔問。
殷梨亭擡頭看着月亮,苦笑道:“芙妹是我的未婚妻,我當然很愛很愛她了。”
林不悔聽了這句話,忽然覺得心裡頭酸酸的。
如銀的月光照在殷梨亭的臉上。
他的側臉溫和細緻,純白如玉。
高聳的鼻樑分開了月光,使得他一側的臉是黑的,一側的臉是白的。
緊抿的脣角弧線,透露了他內心的悲傷,徘徊和擔心。
林不悔忽然好心疼他。
可能是因爲殷梨亭和林不悔記憶中的那個人長得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原本林不悔就格外關注他。
此時和他共處一室,感受着他的痛苦,他的悲傷,感受得多了,心就疼了。
“殷六俠,你放心吧,我想紀姑娘只是一時失蹤了罷了,她不會出事的。”林不悔不知道要說什麼好。
殷梨亭說:“我最後一次見芙妹,當時,我師父壽辰日,芙妹過來對我欲言又止。我約她單獨見面,她把我送給她的玉佩歸還給我,並說,她希望我不要再等她了,她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根本沒有辦法和我成婚。”
“然後呢?”林不悔認真地說。
殷梨亭深深地嘆了口氣說:“我沒有接那塊玉佩。因爲,既然已經是送出去的東西,我就不會再要回來。最後,芙妹跟我說,說我是一個好人,就是沒有什麼情調,我不知道芙妹這話是什麼意思,但是後來就再沒有見到她了。”
林不悔笑道:“紀曉芙姑娘說的的確是大實話啊。”
殷梨亭的確是一個好人,一個沒有什麼情調的好人。
殷梨亭深深皺起了眉毛,“雖然和芙妹只見過匆匆數面,每次相處都不到一刻鐘,可是,芙妹的長相卻一直刻在我心裡。我知道,芙妹絕對不可能做出那種事的。如果真要有,也一定是楊逍那個惡魔抓走了芙妹。這件事,我一定要去峨眉派,親自問峨眉派的掌門才能知道真相。”
林不悔說:“放心吧,紀曉芙姑娘那麼大的人了,什麼事應該做,什麼事不應該做,她是心裡有數的。”
殷梨亭依舊憂愁得很,“如果不是因爲五哥受傷了,我現在肯定已經前往峨眉山了。我給峨眉派掌門寄去了書信,也不知她們收到了沒有。”
林不悔說:“那麼殷六俠只管耐心等待回信就可以了。”
殷梨亭點了點頭,看着月亮說:“也只能這樣了。對了,你說得對,月亮的確很好看。”
“如果你從這個角度看,月亮就更加好看了。”林不悔把殷梨亭拉得離窗戶遠一點。
圓窗襯圓月,這樣,月亮就好像兩個同心圓一樣,看起來更加可愛了。
殷梨亭笑道:“果然更加好看了。”
林不悔伸出手,用手圈成一個圓,“加”在月亮上,“殷六俠,你再看看。”
殷梨亭從林不悔的手裡看過去,那月亮就好像被林不悔手做的圓加了邊框一樣,殷梨亭開心起來:“不悔姑娘,你的主意真多。”
“我的主意是多,那也要看我願意使出來呀。”林不悔拍了拍殷梨亭的肩膀,說,“殷六俠,現在高興點了沒有?”
“嗯。”殷梨亭看着林不悔笑道,“高興,當然高興。”
殷梨亭忽然覺得,林不悔雖然還沒長開,可是樣貌和紀曉芙倒是有幾分相似,只是因爲還沒完全長開,不怎麼明顯罷了。
因爲之前殷梨亭也沒有仔細看,所以也就沒發現。
現在發現了,殷梨亭是陡然一驚。
“殷六俠,幹嘛盯着我看呢?難道我臉上有花嗎?”林不悔很好奇。
“沒。沒有。”殷梨亭連忙移開了目光。
“殷六俠,你現在沒有想睡了嗎?”林不悔笑道,“我看你也是酒醒了差不多了,還能睡得着嗎?”
“時候到了,當然就是要睡了。你那張小牀上的被子我已經給你鋪好了。”殷梨亭拉着林不悔到了牀邊,“乖乖地上牀睡覺,知不知道?”
林不悔笑道:“殷六俠,如果你睡不着的話,可以找我聊天的,我睡着了你也可以把我叫醒。我不介意的。”
“好的。”殷梨亭勾了勾林不悔的鼻尖,說,“謝謝你,不悔姑娘。”
林不悔依依不捨地上了榻。
殷梨亭沒有關燈,或者,他覺得和一個小姑娘共處一室,把燈也關了不合規矩吧?就算林不悔只是一個七歲小姑娘,可是殷梨亭也會害羞的。
這一夜,林不悔是睡得很香。可是殷梨亭還真的是睡不着。
他想到林不悔曾經說過,如果他睡不着,可以過來叫醒她找她聊天,於是起來,坐在林不悔的牀前。
看着林不悔睡得那麼香,殷梨亭沒有叫醒她,只是凝視着她,心潮起伏。
燭光搖曳,林不悔好看的臉上陰晴不定。
殷梨亭心想,除了性格不同,五官還沒長開外,林不悔的這張臉還真的有點像紀曉芙。
五年了,離紀曉芙跟他最後一次見面已經五年多了,可是,每當閒暇時,夢醒時,練習劍法休息時,他總能回憶起他的這個未婚妻。
七年前,他還是個十八歲少年時,峨眉派傳來消息,說紀曉芙被明教的光明左使楊逍帶走了。
他找了她很久,直到五年前,也就是那之後的兩年後,在張三丰的壽誕上,紀曉芙卻忽然出現,要歸還他送給她的玉佩,暗示要退婚的意思。
他當然給拒絕了。
可是,他還沒來得及問她這些年去了哪裡,紀曉芙就離開了。
那麼快,讓他恍惚覺得這應該是個夢。
可是,他分明就是看到了紀曉芙,活生生的紀曉芙,他知道不是夢!
再然後,就有人傳言紀曉芙和楊逍在一起了。
誰都不知道紀曉芙去哪裡了,是生是死。
殷梨亭之前是一直以爲,紀曉芙還在峨眉山上練功。
峨眉派的滅絕師太非常喜歡紀曉芙,有意於把紀曉芙培養成掌門人選,那麼,紀曉芙把自己藏起來,苦練武功也是正常的。
殷梨亭之前一直是這麼想的,哪怕紀曉芙想要退婚,他都可以理解,爲了練功嘛,他願意等她。
可誰知,傳言一波比一波生猛,讓他不去正視都不行。
今年,他雖然看起來好像才及冠,玉質翩翩,可到底已經是二十五歲的青年人了,在武當山無憂無慮,師父和師兄都很疼愛他,使得他看起來比實際年紀要年輕五歲罷了。
可是,正常來說,如果當初紀曉芙願意的話,他們應該已經結婚了。
現在他們的孩子應該也有林不悔那麼大了吧。
想到這裡,殷梨亭嘆了口氣。
就是這樣嘆了口氣,睡夢中的林不悔竟然好像聽到了一樣,喃喃道:“殷六俠,你要開心一點,好不好……”
殷梨亭一怔,想不到就算是在她睡夢中,林不悔都這麼關心他。
說不感動是假的,可是,殷梨亭卻嘆了口氣,如果躺在他面前的,關心他的人是紀曉芙該多好啊!
殷梨亭給林不悔蓋好被子,緩緩走到窗前,問道:“芙妹,你現在是不是也在看月亮?芙妹,你還好嗎?芙妹,我真的很想念你。”
林不悔醒過來了,看到殷梨亭倚靠在窗前,嘴裡不停地叫喚紀曉芙的名字,嘆了口氣,殷梨亭真是一個癡情的男人啊!
一個可以對未婚妻那麼情深的正派人士,一個說話溫柔、容易害羞的大男孩,一個涉世不深,至情至性的美男子,怎麼紀曉芙偏偏就不愛,不懂得他的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