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海剛剛離開,試衣間的門就打開了,身着白色晚禮裝的歐陽依菲一臉不悅地走了出來,臉上還掛着淚痕。
海倫_伊莎貝爾卻似乎沒有注意到歐陽依菲此時的表情,依然張開雙臂,稱讚道:「寶貝,妳好漂亮。」
但是歐陽依菲卻沒讓她擁抱,而是退後一步,冷冷地看着她。
「怎麼了,寶貝?」海倫_伊莎貝爾詫異地問。
「剛纔你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爲什麼妳要這樣?」歐陽依菲氣憤地問。
海倫_伊莎貝爾收起了臉上的詫異之色,輕嘆了一口氣,道:「其實我早就知道妳在偷聽了,韓海肯定也知道……」
「我不管你們知不知道,我只問妳,妳爲什麼要這樣做?」
「媽媽是爲了妳。」
「爲了我?爲了我,妳卻要他娶妳?」
「我們先不談這個問題,寶貝,我想先問妳幾個問題。」
「妳問。」
「妳喜歡韓海嗎?」
「喜歡,我以前不知道,現在我很清楚,我喜歡他,從來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喜歡一個人。」
「我明白,那我再問妳,妳認爲他也喜歡妳嗎?甚至他會要妳嫁給他嗎?」
歐陽依菲一怔,這是她一直不願意想的問題,然而事實上也是她一直最害怕的問題。其實她早就從安琦那裡得知,韓海和於夢璇關係匪淺,後來又聽說師佩佩是他的未婚妻。當時她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喜歡韓海,直到赴顧氏企業大學參加籃球聯賽,期間發生的一些事情讓她終於明白了自己的感覺。而因爲身在異地,她便自然而然地不再想韓海與其他女孩的關係。現在想來,這是一個根本無法逃避的問題。她很清楚,韓海或許有點喜歡她,但如果讓他在她與於夢璇或師佩佩之間做出選擇的話,她覺得自己一點勝算都沒有。
看到女兒臉上的表情,海倫_伊莎貝爾已經很清楚了。事實上,以她的眼光,當她首次看到韓海和女兒一同出現時的情景的那一刻,她就已經猜到了這一點,更何況在此之前她還做了很詳細的調查。
「妳不回答我也知道。」
歐陽依菲悽苦地望着母親海倫_伊莎貝爾,不知爲什麼,忽然悲從中來,忍不住撲進了她的懷裡,放聲大哭起來。
「寶貝,不要哭,不要哭。」海倫_伊莎貝爾一邊撫摸歐陽依菲的秀髮,一邊連聲安慰。
「媽媽有辦法讓他接受妳。」
「什麼辦法?」歐陽依菲突然停止哭泣,擡起頭來問道。顯然,相對於悲傷,她更關心這個問題,這甚至讓她暫時忘記了母親其實也是她的「情敵」。
「妳也知道,我和妳爸爸一直以來都是朋友,媽媽一直很孤獨,尤其是在懷上妳的時候,有一天,我找到了一個人向他問卜……」
「妳說算命?」
「是的,那個人號稱『天下第一卜』,沒有任何事是他算不到的,這一點我在幾年後才知道。我當時問他我真正的男人在哪裡,他給我四個字,上面寫着『母女同夫』。」
「他一定在胡說。」歐陽依菲在驚異之下,立即駁斥道。
「我當時也有這種想法,可是後來知道他是誰之後,卻死心塌地地相信了。這也是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拼命忍受孤獨的原因……妳想不想知道那個給我算命的人是誰?」
歐陽依菲連連點頭。
「他叫韓正,是韓海的父親。」
歐陽依菲立刻驚大了嘴,久久不能合攏。
海倫_伊莎貝爾卻繼續道:「這件事情發生在十七年前,媽媽當時不過十九歲,原本我以爲這一生很難愛上一個人,可是自從暗中注意到妳跟一個男孩走得很近,我就暗中調查他,一直到你們去參加籃球比賽。我才發現其實妳已經愛上他了。恐怕是因爲那個預言的原因,我對韓海產生了很強烈的好奇,同時有意無意地對他生出了愛意,那種感覺很奇怪,好像是不由自主,又好像我刻意爲之,總之我覺得自己是愛上他了,很想投進他的懷抱,讓他爲所欲爲……妳知道媽媽已經壓抑很久了,很渴望與男人親熱。當知道妳要我也請他來參加舞會,我當時就欣喜若狂……」
歐陽依菲見母親越說越離題,忍不住打斷道:「妳這樣做跟我有什麼關係?」
「傻寶貝!」海倫_伊莎貝爾意猶未盡地停止了對自己的敘述,轉而來回答女兒的問題,道,「媽媽之所以這樣做,是想讓韓海認爲命運不可抗拒,到時候不論他首先喜歡我們母女當中的哪一個,我們都可以最終擁有他。」
「這怎麼可以?哪有母女倆個都嫁給他的?」歐陽依菲驚道。
「寶貝啊!你真是少見多怪。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母女成對地跟一個男人好,只是你沒有看到罷了。而且別怪媽媽沒有提醒你,韓海決不會只有一個女人,現在世俗的倫理對他還有約束力,不過將來恐怕就不是這樣了。」
「妳說他會變心?」
海倫_伊莎貝爾搖了搖頭,嘆道:「怕是時勢逼迫,將來風雲變幻,他會是絕對的主角。」
歐陽依菲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不如媽媽來跟妳做一個比賽,如何?」海倫_伊莎貝爾眼中閃現瘋狂之色。
「什麼比賽?」
「我們比賽誰先讓韓海接受,假如寶貝妳先讓他接受了妳,媽媽會祝福你們,並且保證不再去與他糾纏,假如他先接受了媽媽,媽媽就保證讓他也接受妳。怎麼樣?」
歐陽依菲聽後怔徵地看着海倫_伊莎貝爾,她雖然覺得提議有些荒唐,然而也能感受到母親對她的愛。她明白,如果換了其他任何一個男人,手中掌握驚天財富的母親肯定會不擇手段地去佔有他,征服他。然而現在爲了她,母親卻不得不委曲求全,這使她終於開始相信母親對韓海的愛。雖然她仍然很難明白這種愛產生的動力,然而很明顯,母親在這件事上是很認真的。
「好,這個提議我同意。但是我想問媽媽一個問題。」歐陽依菲認真地道。
「寶貝,妳問吧!」
「妳真的喜歡韓海嗎?妳就因爲相信命運而喜歡他嗎?他長得又不好看,人又古里古怪的,妳怎麼可能喜歡他呢?不是有很多人在追求妳嗎?有很多人爲妳瘋狂嗎?難道他們當中就沒有令妳動心的嗎?」
海倫_伊莎貝爾輕輕地笑了笑,沉吟了片刻才道:「愛情有時候是講緣分的,或許媽媽對韓海的感情就是那種緣分吧!畢竟我的年紀差不多也可以做他媽媽了。媽媽是有很多追求者,全世界都有,但是他們沒有一個不是帶着各種**而來,他們看媽媽的目光跟飢餓的人看餐桌上的牛排的性質是一樣的,媽媽很討厭這樣的人,所以從來、也不想對那種人動心。」
「那妳怎麼會喜歡他呢?」歐陽依菲見母親一直沒有回答最主要的問題,趕忙提醒道,「排除相信命運這一點,韓海有什麼地方值得妳喜歡呢?」
「傻寶貝。」海倫_伊莎貝爾忍不住輕點了一下歐陽依菲的額頭道,「看來在以後的比賽中,妳肯定要輸給媽媽了。妳對韓海的瞭解比媽媽差多了,這些媽媽以後再告訴妳。老實對妳講,在你們來這裡之前,媽媽對韓海的感覺,好奇的成分居多,愛意則很少。但是在你們來這裡之後,感覺就發生了變化,在好奇依然很多的情況下,一種無法壓抑的愛卻突然形成了,這種情形尤其發生在我發現他是那麼強壯,那麼漂亮,就好像他的形象忽然與我一直渴盼的夢中情人重疊在了一起一樣。」
「妳說他很漂亮?妳怎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呢?」
「在我解釋之前,我想妳原諒媽媽一件事情。」
歐陽依菲急於知道答案,立即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於是,海倫_伊莎貝爾便把迷倒韓海的前後過程說了一遍。末了道:「媽媽與妳對他的感覺不一樣,原本看到他樣子平凡,愛意並不濃烈,但是當發覺他平凡的面孔之後隱藏的真正的他是那麼完美,媽媽便止不住愛意狂涌了。關於這一點,媽媽很佩服妳,妳看到的他是那麼平凡,妳依然深深地愛上了他,寶貝,妳比媽媽偉大得多。」
歐陽依菲卻沒有把海倫_伊莎貝爾的讚美聽到耳朵裡,她現在的腦海裡滿是對韓海的惱恨,因爲那個死小子竟然騙了她這麼久。
我會讓你知道厲害的,歐陽依菲在心裡狠狠地發誓道。
※※※
韓海邊走向舞會大廳,邊在心中思考歐陽依菲此時會有什麼反應。剛纔在海倫_伊莎貝爾逼迫之下,他雖然發現了歐陽依菲在門後偷聽,依然沒有當麪點破。一方面他是想借言語之間的話意委婉地向歐陽依菲表示拒絕之意,另一方面也希望歐陽依菲能夠阻止海倫_伊莎貝爾某些瘋狂的想法。雖然這可能會給她們母女之間造成裂隙,然而誰叫海倫_伊莎貝爾將他逼得這麼緊呢?他委實無法實現自己原先的打算,只能兩相權衡取其輕,選擇這樣一種對彼此傷害最小的辦法了。
然而,韓海做夢也不會想到,那對母女的思維方式與普通女人根本不同。
海倫_伊莎貝爾就像是渴望男人憐愛的寂寞婦人的代表,且又是站在權力和地位顛峰的女人,她早已習慣了隨心所欲的感覺,再加上她不是在中國長大的,自然沒有那麼多倫理道德的顧忌,既然命運昭示着她的男人就在前方,她自然會毫不猶豫地撲上去。而歐陽依菲本就是叛逆少女中的典型,這樣的女孩可以爲了愛情放棄一切,這也是爲什麼倫理道德的防線在她心裡竟然那麼脆弱的原因。總之一句話,這對母女骨子裡的血液都透着反叛世俗倫理的力量。
不過,韓海沒有將整件事情想周全也是情有可原的,畢竟他對女人的心理一向揣摩不透。
由於心有所思,韓海也無心欣賞一路之上的風景。不過,藍寶石宮殿果然廣大深邃,他一路循着喧鬧的人聲穿廊過戶,在無人指引的情況下,走了至少一刻鐘,才聽到悠揚的舞樂從下方的大廳裡傳來。舞樂漸趨澎湃激昂,似乎舞會正進行到一個**。
從一邊長長的樓梯往下走,一路見到每個角落裡都站着一個身穿藍色紗裙、面覆藍色輕紗的金髮女郎,與宮殿深處似乎空無一人的景象完全不同。韓海不禁暗暗詫異。
其實,他哪裡知道,之前他之所以能在宮殿裡如入無人之境,完全是海倫_伊莎貝爾安排的。事實上,這裡幾乎每個角落都在金髮女郎的監控之下,藍寶石宮殿遠比人們想像的還要戒備森嚴,否則也不能保證海倫_伊莎貝爾的絕對安全了。
※※※
韓海從侍者手中接過一杯酒,找了一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靜靜地站在那裡,看着別人舞姿飄逸,自己也怡然自得。
不起眼的人物應該呆在不起眼的舞臺上,他很喜歡這樣的感覺,這也是他一直甘於以平凡面貌出現在衆人面前的原因。要知道,越是光彩奪目,越會招人嫉妒,而越是平凡,則越是安全。韓海不喜歡招搖,所以在任何場合都儘量保持低調。事實上,以他現在的樣子,除非是有心人,一般賓客是不會注意他這樣平凡而陌生的面孔的。
又一支舞曲結束,更爲抒情的音樂接着響起,不過大多數人卻回到了大廳四周的座位上,邊喝酒邊聊天,似乎在積蓄參加下一支舞的精力。
韓海看到了遠在另一個角落裡的顧嘯遠,也看到了他身旁的那個瘦削老者以及身材魁梧的男子,看他們站立的位置,他已能大略猜出瘦削老者是顧氏集團的總裁顧嘯生,因爲有資格參加這種宴會的人,顯然都是在各行各業坐頭把交椅的人,而顧嘯遠似乎對瘦削老者頗爲恭敬,因此瘦削老者的身份便自然而然地呼之欲出了。至於那個身材魁梧的男子,韓海雖不知道他具體是誰,不過想來也應該是顧家的子孫,很可能還是顧嘯生的兒子。
由於彼此之間距離很遠,顧家三人並沒有發現韓海,韓海也不想惹起顧家三人的注意,便一直呆在原地,以欣賞的目光來看這場舞會。
就在這時,大廳左邊一處聚集了七八個年輕男女的地方,忽然不約而同地站起兩個年輕男子,他們端起酒杯,竟然徑直向韓海走來。
韓海眼角的餘光注意到這幕情景,但並沒有在意,因爲他不認識那兩個人,自然便認爲他們的目標不是他。
不過,韓海顯然想錯了。兩個年輕男子走到他身邊,竟一同舉起酒杯,笑道:「你好。」
韓海一怔,忙側轉身來,與他們正面相對,也舉起酒杯,禮節性地說了一聲:「你們好。」
個頭比韓海略高、表面看上去也比韓海強壯的那個年輕人露出了陽光般的笑容,道:「我叫霍天宏,這位是我朋友練舒文,我們對你都有一些好奇。」
韓海將他上下一打量,不禁暗贊:好一個俊朗的人物!當是女人心目中的完美情人。
再看霍天宏那位朋友,二十六七年紀,雖然個子不高,體質單薄,還戴着一付厚厚的近視眼鏡,不過其文秀的臉上自有一股書卷氣,目中也閃着智慧之光,顯然不是一個普通人物。
雖然彼此很陌生,但既然對方介紹了自己,韓海也不得不予以回報,道:「我叫韓海,很高興認識你們。」
「韓兄來參加舞會,怎麼不去跳舞呢?」霍天宏忽然笑問,「要不要我給你介紹一個舞伴?」
「謝謝好意。」韓海搖了搖頭,道,「對於這種舞會,我覺得自己更適合欣賞。」
「看來,韓兄是單獨一個人來的。」練舒文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笑道,「不知韓兄來自哪兒?」
「我來自AS市,最近一直呆在顧氏企業大學,這一次只是被朋友強邀過來參加這個舞會的。」
霍天宏臉色一動,忙道:「這麼說來,韓兄不是一個人來的,我就說嘛!參加舞會怎麼能不帶舞伴呢?韓兄的朋友在哪兒?介不介意介紹我們認識一下?」
韓海苦笑了一下,道:「她在換衣服,可能要等一會兒才能出來。」
「韓兄在哪一行高就?」練舒文似乎對韓海的來歷非常感興趣。
「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還是學生,一直在AS市的光華大學讀書。」韓海笑道。
練舒文和霍天宏似乎並不介意,微微一笑,便不再問。顯然,他們似乎認爲能來參加這個舞會的人必是一方之傑,既然韓海本人沒有多大成就,想來他的家裡必有非常傑出的人物,否則也不會受到藍玫瑰公主的邀請。
與練舒文和霍天宏的交談在一種非常愉快的氣氛下進行,韓海也陸續瞭解到眼前這兩個人的來歷。比起霍天宏高爾夫球教練的身份來說,練舒文的來頭可要大得多。練舒文和他的父親練華晨經營着中國五大傳媒集團之一的文華集團,在傳媒界可算是傳奇人物,單單在圖書零售業,其集團創辦的「十源連鎖書店」的品牌,在短短三年內,就擁有了超過三千家的加盟書店。這當中固然以集團總裁練華晨的功勞居大,不過練舒文顯然也不容小覷。
在關注練舒文的同時,韓海也沒有忘記霍天宏,因爲從霍天宏有意無意說出來的話裡,韓海發覺他與身爲舞會主人的藍玫瑰公主有着頗深的關係,這也可以解釋爲什麼他一個小小的高爾夫球教練能夠參加這樣的舞會。有了這樣的猜測,韓海不禁暗暗歡喜,因爲既然海倫_伊莎貝爾有霍天宏在先,想必對他的癡纏不過是一時心血來潮而已,所以他可以暫時稍稍放寬心了。
讓練舒文和霍天宏疑惑的是,無論他們怎麼用言語試探,韓海都表示自己是一個窮學生,能夠來參加這次舞會,不過是因爲一個朋友的緣故,而那個朋友與他的關係並不很密切。這讓練舒文和霍天宏覺得深深不解。
感覺告訴練舒文和霍天宏,韓海並不簡單,這也是他們爲什麼會關注他這樣一個不起眼的人物的原因。可惜,韓海的話裡似乎並無破綻,這讓他們覺得韓海頗爲神秘。
就在他們陷入困惑中的時候,大廳裡的音樂忽然停止,人聲偃息下去,轉眼變得有些寂靜。他們連忙向大廳周圍遊目四顧,片刻後目光即被斜對面主樓梯口的景象牢牢地吸引住了。
韓海也望過去,片刻後即在心裡咕噥:真是兩個招搖過市的女人!
這句話似乎有些酸意,可惜,韓海自己似乎並沒有意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