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來見樸智奇之前,我對自己做好了安排。我問高傑要了一張銀行卡,把曲音和萬麗的350萬元賠償款存了100萬給高傑,做爲他日後結婚購房的房款,這也是我能爲家人做的僅有的事了。
我花錢託一個朋友給自己辦理了一個新身份——甄臻。
然後我留了封信給高傑。
高傑:
姐姐走了,不要找我,我會帶着所愛之人的期許好好地活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天我累了,倦了,飛不動了,我一定會回到這個我出生的地方。這世間有太多的無柰,人世滄桑,世事無常,有一天我醒來,我發現自己早已不是曾經的方華。我想到一個陌生的城市重新開始,但願這一世我能活得輕鬆一點!
你的卡里我存上了一百萬,是給你和詩妍結婚買房用的。詩妍不錯,好好珍惜。告訴小姨不要擔心我。
這把鑰匙是明泉春霽芳華的大門鑰匙,抽空你轉交給江山。
一切都好勿念!
方華
我放下了春霽芳華的鑰匙在桌上,然後我扔掉了手機卡,也扔掉了過去。沒有人知道我去了哪裡,在我心裡,沒有他的世界,到哪裡都是一片荒涼。
當我拉着一箱行李一身風霜地在夜晚時分再度敲開林風眠工作室的大門,看到師母的第一眼時,眼淚奪眶而出。我用了整整兩年時間,經過無數黑暗深夜的煎熬終於掙扎着走到了這裡,從發生車禍到今天,一共730天。
“師母……”話還未說出口,眼淚便噴涌了上來。
師母站在門裡,驚詫地看着眼前的陌生面孔。猶豫地問着:“你是……”
“師母……我是方華……”
“方華……?你是方華……”師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仔細打量着我,忽然拉起我的左手,看了看,我左手前臂上有一個很小的淡淡的紅色胎記,有一次做飯的時候,師母看見了以爲是個疤痕就問我,才知道是個胎記。師母拉起我左臂衣袖的時候,一條長長的象
蜈蚣一樣的長疤痕露了出來。那個部位動過兩次手術,一次是在關節處放入鋼板打上鋼釘固定關節,一次是等關節長好,再取出鋼板。前後不同的時間相同的部位兩次傷口縫合,就導致左臂下留了一條有手掌長度的疤痕,突起來,象條難看的紅色蜈蚣。師母輕輕撫摸着我的傷疤,滿含熱淚地看着我,心疼地問:
“疼嗎?”
我搖搖頭。
“你這孩子,這是遭了多少罪啊?”說完就抱着我嗚嗚地哭起來。師母的哭聲引來了老師,看到師母和一個陌生的女人站在門口抱頭痛哭,老師一臉驚訝。
我被師母拉進屋裡,按在沙發上,師母和老師從上到下地打量着我。
“老師、師母,這兩年因爲太多原因沒和你們聯繫,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說完我站起來向老師和師母深深地鞠了一躬。
“沒錯,是方華,這模樣變了,聲音沒變,我們搞戲劇的專業演員,都對聲音進行過訓練,我這一聽就是方華的聲音。錯不了,上次看完你之後,你的手機一直不通。問江海他說你轉院了,每次去看你,你的家人都說你不在,轉到上海醫院去了。這一恍就是兩年,我和你老師啊,天天揪着一顆心。方華這兩年你是怎麼過來的?”
我向師母和老師講述了我這兩年轉戰各個醫院的情況,爲恢復面部做了三次手術,手臂前後做了兩次手術,歷時整整兩年。我一筆代過了這兩年在醫院裡忍受過的各種痛苦,最後我誠肯地看着老師和師母說:
“兩年沒有畫過一張圖,不知道還會不會畫了,老師、師母你們能收留我嗎?”
“傻孩子,你這是說得什麼話,這麼好的一個姑娘我求之不得。我知道你說得輕描淡寫,實際是受了常人受不了的許多罪才走到今天,唉……”說着坐在一旁又落下了眼淚。
“一個人的相貌不論如何改變,不變的是她的本質,不論你是站着還是跪着,命運都會不加改變地到來,命運和人是兩個勢均力敵的對手,勝負的
可能各佔一半。兩軍相逢勇者勝。方華是你該反擊命運的時候了。”老師永遠都是意境深長。
“我有一件事情想請老師、師母成全。”
“這孩子,你有什麼話儘管說。”師母一向和藹。
“我來這裡,並沒有人知道,包括我的家人,特別是……山海那裡,我只想安靜地重新開始一段新生活。也希望老師和師母能替我保守這個秘密。”
老師和師母對望着,不知道該不該答應我。
“這樣,你先住下來,秘密我們暫時替你保守,只是我希望有一天你能自己解開這個秘密,只有解開秘密的那一天,纔是你放下過去的開始。”老師看着我接着說:“明天,我會和棲風還有青羽交待好,自家師兄妹,長期在一處工作,你想瞞是瞞不過去的。還不如告訴他們,以後你們也好相處。他們也都是可信之人,你放心。”
“是呀,青羽一直唸叨着你,這下可好了,明天他又有伴了。”
剛在屋裡安頓好行李,師母走了進來遞給我一個熟悉的首飾盒。我打開一看,那套《桃花緣》完整無缺地躺在盒子裡,我忽然明白了。淚水傾刻間又涌了出來。
拿着那盒《桃花緣》似有千金重,我知道那是師母對我的一片心意,
“方華,那日棲風拿着這套《桃花緣》來展廳找我,我就知道你一定是需要用錢,我們就商量着怎麼才能讓你接受,太多了你也不信,少了也不管用。就按市價估算了一下讓棲風把錢給你打了過去。這套首飾是你的第一個獲獎作品,對你而言我知道有特殊的意義,師母也幫不上你什麼忙,就幫你把它留了下來。我在雜誌上見過你戴着這套首飾,希望有朝一日你還能穿着禮服,戴着它站在領獎臺上讓師母親眼看看我們大設計師的風采,可好?”
“師母……”兩年了,不管在手術檯上多麼刺痛難耐蝕骨灼心,我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但是那一刻我再也承受不住,撲進師母的懷裡,象個孩子一樣失聲痛哭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