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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得不能再深時靜雪到底還是撐不住了,開始還靠在沙發上打盹,沒一會兒就已經是點頭如啄米。她也極想開口趕他,可看牀上那人的架勢,好像已經擺明要賴定她,天剛擦黑時就已經哈欠連天,和衣躺倒牀上昏昏睡去。

心底着實無奈,再加上自己的確有些累了,勉強支撐了一陣便就進入夢鄉。迷迷糊糊中好像聽見有人附在她耳邊說話,軟軟的,夾着輕巧的嬉笑聲,身體輕飄飄的,好似小時候躺在爸爸溫暖結實的臂彎裡,那樣讓人感到安心且愉悅。爾羣見她睡夢中仍像個孩子一樣呢喃低語,漂亮的嘴角不由劃過一絲淺笑。窄窄的單人牀本來只能容納一個人,他躺在上頭幾乎都要微蜷着腿,現在更顯得擁擠異常。側身將她緊攏在懷裡,一低頭便能吻住她的脣,心底溫暖起來,走過了這麼漫長的歲月,她畢竟還是回到了自己的懷抱,以後無論發生什麼,只要他堅持,只要他不放手,她就永遠也別想離開自己!他只不過是小小地動了點手腳,如今程氏就已經亂成一團,林正陽有了他的撐腰,還不攢足了勁兒地把程俊軒拉下臺?他相信程家老小此刻一定忙着應對尚且不暇,哪裡還有心思來談這些兒女情長?

他一點也不否認自己的手段有欠光明。可想要擊敗敵人,尤其是情敵,有什麼比釜底抽薪來得更徹底?

再說他本也不相信程家人的用心,程家老爺子的爲人他最清楚不過,萬事精打細算,費盡心思籌謀安排,不外是想讓孫子借他的力站穩腳跟而已。既然如此,就應該讓他明白,想要得到,就必須放棄自己本不該覬覦的東西,俊軒如果能他所願知難而退,那麼他自然不會虧待他,否則的話……

他正在聚精會神地想着,身旁的靜雪卻在睡夢中習慣性地向他靠了靠,一隻柔軟光潔的臂膀覆上他腰部,緊緊環住。

心臟酥軟起來,有一股綿長溫暖的熱流悄悄淌過心臟蔓延到全身,他搖頭無聲苦笑。

這小丫頭這種時刻仍然對他毫無防備,一個已經同她一起歷經情慾的男人,怎麼承受得了這樣的折磨?但想了想,又想了想,最終還是忍住什麼也沒有去做。

第二天她起牀已不見他,書桌上放着一張短箋,淡粉的紙張左角印着一叢密密匝匝的五月雪,低頭輕嗅,仿似還有一股似有若無的香氣撲鼻而來。心裡清明起來,他連出門都不忘隨身帶着只給她的短箋,怎麼能不讓她感動呢?凌亂疏狂的草書,旁人看着好似鬼畫符,可偏偏只有她能看得懂:

“我上班去了,今天飛柏林。好好吃飯,不要亂跑,有什麼事情交代顧紹暉就可以,回家以後千萬不要再忘了拔鑰匙,注意安全!”前面的話還挺正經,可寫到最後,字裡行間都帶了一絲促狹輕佻,他飛龍轉鳳,洋洋灑灑地寫道:

“呃……,還有,昨天夜裡欠我的,明天我一定加倍討回來!”她不由自主地臉紅心跳。

紹輝第三支菸剛剛點燃便看裴靜雪從樓上走了下來。打了招呼剛想走近,就看靜雪手掩住鼻子迅速退開一步,他一時有些不知所措,想也不想隨手一甩,即刻就把香菸扔了出去。

靜雪側頭看着地上燃燒着的菸蒂,搖搖頭,一面俯下身體去撿一面說道:

“抽得太多不好,隨地亂扔更不好。”紹輝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不過是抽了支菸讓她發現而已,至於這樣做賊心虛,心底有些好笑,想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他自恃一向最沉得住氣,怎麼才兩天的功夫就對她這樣忌憚?那塊價值不菲的金錶,他閒暇時研究了好久,一直想着,如果拿去變賣的話應該可以賣個好價錢。這筆錢對卓爾羣和裴靜雪來說不值一提,卻足夠支付普通人家兩至三年的生活費,可他不知怎麼沒有捨得。

他看靜雪繞過轎車走向公車站,心底有微微的震驚,追上去問:

“今天打算去哪?”靜雪顯然心情不錯,一甩手裡的包包道:

“找工作啊。”紹輝追着又問:

“找工作?去哪找?”見她面上一怔,不覺心底苦笑,皺眉問道:

“大小姐,你不是打算就這麼直接衝到人家公司去吧?”她呆了一下沒再說話,皺着眉思索良久,無奈地嘆口氣道:

“不可以嗎?我還想試一試呢。”紹輝立刻覺得眼前一排烏鴉飛過。

不能直接衝到人家公司去,也不能遍地撒網誤打誤撞,靜雪手足無措起來。與顧紹暉思量來思量去,最後還是挑選了幾家上門求職。可這年頭就連“海龜”碩博都不容易找到工作,何況她大學還未畢業?她接連幾次受創,低着頭悶悶地從大廈出來,默默看着地面一言不發。爾羣接到顧紹暉的電話時飛機纔剛降落在柏林私宅,管家一面迎出來幫他披衣一面報告說各分區的負責人已經都在會議室裡等着。

他一面聽一面快步往裡走去,聽顧紹暉在電話那頭說道:

“都是照您的安排,奔波了一天,可沒有什麼結果。看樣子受了打擊,我現在正要帶她回去。”他讚許地點了點頭,低聲道:

“沒有關係,等她鬧夠了,自然知道應該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