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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然仍是別人的話題。他牽着她的手把她帶進會場,氣定神閒,對場中或是好奇或是鄙夷的目光一概不予理會,似乎全沒有介紹她的意思。

她想起剛纔他的那句問話:

雪兒,你要跟我在一起嗎?

這明擺着她是上了他的當。她以爲他是承認了自己作爲戀人的立場,誰知這人又一廂情願,費盡心機地幫她打點起身後事來!

她難道非得時時刻刻成爲他的負擔不可?

忍無可忍,她憤怒得一發不可收拾,恨到極處,差點沒忍住落下淚來!

很快便是總裁發言的時間,他一口英文地地道道,十足十是在向她炫耀:看看,裴靜雪小姐,這纔是標準的倫敦音啊!

他的講話言簡意賅,輪到結尾時話鋒一轉,要請自己身邊的這位裴小姐說兩句話。

激動人心的時刻就要來了!你操心我?好吧,那我乾脆就讓你操心個夠!

她眨巴眨巴眼睛可憐兮兮地看了眼他,他以爲她是緊張,相當紳士地笑了一笑,做了個“請”的動作:

“沒關係,你隨便說點什麼都行!”

隨便說嗎?她表情仍然有些遲疑,他見她如此滿臉寵愛,重重點頭,表示:

“當然了。”

“哦,”她見他如此鬆一口氣,低頭輕輕清了清嗓子,再擡頭時,美眸含淚,表情悽楚無限,“其實,我也沒什麼要說的。既然卓大老闆發了話,那麼我可不可以問問您啊,如果有人現在向您求婚的話,你會不會考慮答應呢?”他冷不丁狠狠地倒抽了口涼氣。

誰說的女人不能寵?怎麼樣呀,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才安分了幾天,竟然敢放肆大膽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向他求起婚來?

他這樣的身體,要拉她用青春一起來陪葬嗎?他站在房內的落地窗前向外望去,她正一個人坐在沙灘上,委委屈屈地自顧抹着眼淚。

雪兒,我的心肝寶,你還這麼年輕,我這麼做,還不都是爲了你好?

他半點也不計較她的身世。從小到大,他走到哪裡不是帶着她?他愛她呀!多年來不變的夢想,他總有一天要把她帶在陽光底下,毫無顧忌,任性自在地好好愛上一場。只是現在,像他開始時最爲擔心的那樣,她風華正茂,他枝葉凋零,她四肢康健,他病在牀上,多麼令人難以忍受的事情!

他爲了什麼把她送出國去?又爲了什麼放縱她從國外回來?他的母親那樣嘲笑他的固執癡傻,費盡心血養大的孩子,如今真到用時,反而要放她走了嗎?

卓家需要一個繼承人。他也很想,真地想,非常想,要和她一起生的孩子,只是雪兒,豪門似海,有了孩子,無論以後他怎麼樣,你生將是卓家的人,死亦是卓家的鬼,來去再難自如,你明白那將有多麼艱難嗎?

可她聽罷生起氣來:

“你又找藉口!又找藉口!你嫌棄我,嫌棄我我去找別人去!”扭頭向着門外衝去。

“唉,”他嘆一口氣走到她身邊,“雪兒,晚上海邊很涼的,我們先回屋去好不好?”邊說邊伸出手去想把她從沙灘上抱起,她手一甩,氣咻咻地瞪他一眼。

“不要你管!你不要我,我死了也不要你管!”大小姐脾氣發作起來。他於是又嘆口氣,伸出手去攏她入懷:

“雪兒,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這樣任性,以後怎麼得了?”

以後?又談以後?她的以後就那麼讓他操心?她聞言立即跳叫起來:“什麼以後?哪有什麼以後?你都不要我,我還有什麼以後?我不如現在去死!”撒潑竟要往海里奔去。他冷不丁給她嚇了一跳,撲搶上去拖拽回她,怒吼:

“你發什麼瘋!小小的年紀,一哭二鬧三上吊,誰教的你這樣本事?!”

這還能是誰教的?明白了被寵愛,放肆任性皆是自然,她根本就是被他寵出來的、標標準準、徹頭徹尾的一枚壞蛋!

她雙手攥住他衣襟,張大嘴巴哭叫起來:

“啊啊啊啊,卓爾羣,你兇我!你兇我!我不要活了!不要活了啦!”我的老天爺呀!他心裡重重地一聲嘆息,一低頭,惡狠狠地咬住她脣:

“你不要後悔!裴靜雪,你要是敢後悔,看我不一口咬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