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蕭瑟的秋風捲起漫天的塵埃,籠罩着整個銀月城,讓它看起來更加陰沉。
這座原本沉浸在喜慶氣氛之中的花園城市,僅僅過了一天,就變得愁雲慘淡起來。
雖然艾莎王后寢宮中發生的慘劇只在半精靈貴族中流傳,但城中的平民們也同樣感受到了如今緊張壓抑的局勢。
畢竟那緊閉的城門,禁止出入的命令,以及街道上到處可見的巡邏士兵,都在表明——銀月城發生大事了!
早上八點,一夜沒睡的米勒公爵就跟着威廉王子來到王宮正殿。
說實話,在得知國王召見自己後,米勒公爵是大大鬆了一口氣的。
在他看來,只要國王還願意見自己,那就表示米勒家族還沒有徹底被拋棄,就還有一線希望。
剛剛遭受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機的米勒家族,此時已經恨不得抓住任何一根救命稻草。
“早安,尊敬的陛下!”米勒公爵撫胸行禮,努力表現地跟往常一樣自然。
然而,漆黑的眼圈和亂糟糟的頭髮,已經將他內心的恐懼和虛弱展露得一覽無遺。
“早安,米勒公爵。”老國王拄着權杖,站在正殿的高臺上,遠遠地望着自己的老臣。
對於米勒公爵,老國王其實是非常器重的。
不然也不會將半精靈王國首相之位交給他。
而米勒公爵也沒有讓老國王失望,擔任首相的這十多年來,都做得有聲有色,將半精靈王國打理得井井有條。
當初國王迎娶艾莎·米勒爲王后,其實也是爲了拉攏這位能幹的首相,併爲自己的下一代做打算。
不然的話,他根本沒必要娶艾莎。
艾莎當然美,但他都七十多歲了,再美的美人,他也只能過過眼癮,又有什麼意思呢。
更何況,從艾莎進宮的第一天起,老國王就看出了她對自己的憎恨。
哪怕她再怎麼僞裝,又如何能逃過老國王毒辣的眼睛。
對此,老國王並沒有太在意,在他看來,這樣一位如花似玉的年輕小姑娘,被自己父親逼着嫁給一個垂死的老傢伙,怎麼可能沒有怨氣。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這股怨氣竟然給自己,給墨狄溫家族招來了這樣的彌天大禍!
是的,雖然昨晚沒有能夠從艾莎王后口中套出什麼來,但老國王還是堅信——這個女人撒謊了!
當時王后寢宮中發生的事情肯定沒有那麼簡單。
這是一個在波詭雲譎的政壇廝混了一輩子的老政客的直覺!
他沒有證據,但他也不講證據。
“昨晚沒睡好?”
“還行……”
“人老了,經歷的事情多了,就容易睡不着。”
老國王不緊不慢的態度讓米勒公爵有些疑惑,現在這種局面下,居然還有閒心聊家常?
然而,老國王似乎就是來找米勒公爵聊家常的:“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你有兩個兒子,對吧?”
“是的。”
“孫子呢?”
“有一個。”
“多大了?”
“剛滿月。”
“剛滿月啊。”老國王緩緩走下高臺,來到米勒公爵近前,若有所指地說道,“那麼小的孩子,沒幾個人認識吧?”
米勒公爵猛然擡頭,似乎聽明白了老國王的意思。
他的嘴脣微微顫抖,眼中閃過極其複雜的神色,似痛苦,似怨恨,卻又似感激……
半晌後,米勒公爵纔回道:“當……當然,畢竟是小孩子,還沒見過幾個人。”
老國王點點頭,感嘆道:“是啊!而且小孩子長得快,一天一個樣,就算小時候有人見過,稍微長個一兩年,也就完全認不出了。”
話說到這裡,米勒公爵自然已經徹底明白老國王的意思了。
顯然,老國王這是告訴他,米勒家族已經保不住了,但可以幫他留一個血脈——就是米勒公爵那個剛滿月的小孫子!
米勒公爵頓時淚流滿面,渾身都開始顫抖起來。
也不知道是因爲恐懼,還是因爲感激。
“陛下……感謝您……對米勒家族所做的一切!”
老國王伸出手,在米勒公爵肩頭輕輕拍了兩下,輕聲道:“希望你不要怨恨我。”
“我不會怨恨您。”米勒公爵慘然一笑,“這是我們半精靈的宿命。夾在巨人之間,難免會被壓得粉身碎骨。”
老國王嘆息一聲,似乎對米勒公爵的話深表認同。
他湊近米勒公爵耳邊,小聲道:“安心的去吧,你的孫子,我會派人換掉的。”
米勒公爵點點頭,最後看了一眼老國王。
然後,毫不猶豫地拔出佩劍。
但就在這時,老國王擡手製止了米勒公爵。
“陛下,您還有什麼吩咐?”
老國王伸出右手,冷然道:“你是我的騎士,要死,也該死在我手裡。”
米勒公爵愣了愣,但還是將劍遞給了老國王。
然後,閉上了眼睛。
哧!
長劍穿胸而過。
……
殿外,威廉王子正陪着聖普洛斯兄妹倆。
“王子殿下,陛下到底什麼時候見我們啊?都等這麼久了。”安娜無聊地提着地上的小石子,不耐煩地問道。
“應該快了!”威廉王子連忙笑着解釋,“父王正在接見米勒公爵,下一個就輪到你們了。”
埃文伯爵還在那兒自顧自地飲着酒,聽到這裡忽然開口道:“殿下,昨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您還是不肯告訴我們嗎?”
威廉王子笑呵呵地擺擺手道:“這個……等下你們見到了陛下後,自然就會知道了。”
“好。”埃文伯爵也不在意,又拿起酒囊往嘴裡灌。
良久之後,一位侍衛匆匆跑到威廉王子耳邊低語幾句。
然後,威廉王子便向聖普洛斯兄妹邀請道:“兩位,陛下現在可以見你們了,請!”
埃文伯爵和安娜當即大步往前,向殿中走去。
“威廉王子,您不一起進去嗎?”埃文伯爵忽然回頭道。
“我就不去了,陛下只說要見你們。”
“好。”
兩兄妹不疑有他,走入殿中。
然而,殿內空空蕩蕩,沒有一個人影。
“陛下?”埃文伯爵試探着叫了一聲,卻只聽到自己的回聲。
安娜皺了皺鼻,驚疑道:“怎麼有血腥味?”
“血腥味?”埃文伯爵頓時一凜,意識到不妙。
“在那個方向。”安娜往殿內深處走去。
而等他們前行幾步後,就駭然發現,一具血淋淋的屍體正仰面躺在在地上,胸口還插着一把長劍。
剛纔因爲視線被殿內樑柱擋住了,纔沒有被兄妹倆立即發現。
“不好!我們快走!”埃文伯爵連忙拉起妹妹的手臂,就往殿外跑去。
“怎麼了哥哥?”安娜還一臉愣然。
“這是個陷阱!”